王秀芬,胡國利,冷翠玲
(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黑龍江 大慶 163319)
生存與實踐:大慶精神的文化根基
王秀芬,胡國利,冷翠玲
(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黑龍江 大慶 163319)
大慶精神作為人在實踐活動中形成的文化符號之一,深深地烙刻著在世生存的人積極“求生”的實踐軌跡。從大慶精神的緣起,到大慶精神創新和發展的黃金時代,再到營造詩意的棲居以關切當代人的生存意義,大慶精神向我們昭示了其生存實踐活動的機制和功能,它的生成與發展就是以“精神”為核心的人的整個生命活動的展開過程。
大慶精神;生存論;實踐活動
人與動物有著太多的不同,從生存論的層面上來說,生存方式的異質是區別人與動物的根本所在。動物生存方式的機制和特點是“物競天擇”“是其所是”,而人的生存方式則是“事在人為”“是其所不是”。人之生存是靠自己的實踐活動開辟道路的,正因為如此,人的實踐活動塑造了人的生存方式,使人的生存不斷擺脫奴役和束縛,從而走向自由和自覺。大慶精神作為人在實踐活動中形成的文化符號之一,深深地烙刻著在世生存的人積極“求生”的實踐軌跡:扎根蠻荒掘金;鑄就工業之城;營造詩意的棲居。
上個世紀60年代以前,很少有人知道薩爾圖的存在,若是沒有石油的開采,它對人來說只是一片毫無意義的蠻荒之地。當第一滴油從油井中噴出,大慶精神就如同風中蒲公英的種子灑滿了整個薩爾圖。
由于缺乏石油的供給,建國初期的祖國猶如貧血的少年,滿懷斗志,卻沒有縛雞之力,因為貧窮而餓肚子,因為瘦弱而受欺辱。擁有自己的大油田,是使自己生存并且強大起來的第一要務,于是便有了千古卓絕的石油大會戰。在這場戰役中,石油工人把“北風當電扇”“大雪是炒面”,與天斗,與地斗,在改造自然界的艱苦勞動中求生存。正是在大慶人第一次創業的偉大實踐中,以鐵人王進喜為代表的老一輩石油工人,在極端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克服了難以想象的困難,拿下大油田,創造了大慶精神這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其中蘊含著所有掘金者對祖國濃濃的愛和厚重的責任感,還有不計較個人安危、榮辱的無私奉獻精神。
實踐源于人的生存需要,是改變人的生存困境現實的、具體的、物質性活動。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明確指出,人類為了生存和發展,就必須通過勞動,即人通過社會實踐改造自然界,以確證和實現自己的本質,在這個過程中,人的本質才具有了現實的意義。“人是從統一的物質世界中分化出來的,但人只有置身于同外部世界的關系之中,才能夠具有自己的全部本質規定性,外部世界也才能夠獲得對人而言的各種意義。一個十分簡單的事實是,人必須依賴外部世界才能生活,而人是通過對世界的把握來實現這種依賴的。”[1]正是為了吃飽穿暖,為了民族尊嚴和祖國的強大,這些北大荒的掘金者對抗著惡劣的自然環境和落后低效的生產技術障礙,慢慢地了解、探測、熟悉、挖掘、融入、擁有并且深深地愛上了這片腹中孕育著黑金的荒原。每一滴石油都不僅僅是艱苦勞動之后的物化產品,而是確證人的內在規定性,再現人之為人的本質力量。所以,以實踐為生長點的大慶精神,是以鐵人王進喜為代表的無數人的感性肉體生命的結晶和升華,是扎根在這片土地之上的人的生命的自我表達、自我體驗、自我意識、自我確證。
形成于石油會戰特定歷史時期的大慶精神,隨著時代的變遷,在承襲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吸取新的實踐經驗,獲得了進一步的豐富和發展。在新的實踐基礎上創新和發展大慶精神是知識經濟時代人們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深刻變革的需要,是建設高科技現代化城市的需要。因此,在二次創業的實踐中,大慶精神,一方面保留了“愛國、創業、求實、奉獻”的基本內涵;另一方面又增添了新的內涵,即科學發展、改革創新、勇創新業、科學理性、以人為本等。
人是大自然有機體的一部分,人的生存始終取之于大自然,因此要生存,就必須要謙卑地面向自然,深入實際,即必須要有求實、求是的精神,這是人立足于自然的生存之道,也是科學精神的初始本源。石油資源是大自然為人類準備的厚禮,但是求取它并非易事,必須用智慧,即用科學的方法和態度才行。大慶精神引領大慶人開啟了“敢為天下先”的科學探索實踐活動。“敢為天下先”絕不是匹夫的無智之勇,而是既大膽又謹慎的科學探索態度。新時期鐵人王啟民大膽質疑西方傳統的石油開采觀念“溫和注水,均衡開采”,并且謹慎試驗“因勢利導,逐步強化,轉移接替”的科學注采方法,最終開創了我國獨有的油田穩產的開發途徑。然而,沒有一勞永逸的科學成果,面對信息革命和知識經濟的挑戰,大慶人一直在努力學習和鉆研,力求跟上時代的步伐,把科學技術和實踐結合起來,把革命精神和科學態度結合起來。
正是因為大慶精神以開放的氣質積極地吸納新的科學理念、科學方法,鼓勵人們大膽創新技術,大慶城市的發展在實踐領域迎來了自己的黃金時代。首先,城市順利轉型。由單一的資源型城市到多元的綜合型城市,大慶作為資源型城市與所有資源型城市發展相同,都存在著由盛到衰的過程。但是大慶沒有成為第二個玉門,而是借助現代化的科技力量打破了僅靠資源求生的閾限,發展成為集能源、經濟、文化、旅游等于一體的綜合型城市,昔日貧窮落后的一隅,如今變成了現代化的美麗都市,石油的貢獻固然是功不可沒,但是若是沒有大慶精神的前瞻、引導以及現實的實踐力量,大慶這座城市恐怕也只是“磕頭機”林立的“石油開采工廠”而已。其次,人的生活方式發生轉變。獨立意志與自我意識是在實踐過程中逐漸成長起來的,實踐能力越強,人也就越自由,因為在實踐中,現實的人不斷超越人的現實存在,從而使人的自覺主體性得到不斷提升和確立。當生產技術落后,勞動條件低劣時,人的勞動往往具有依賴性和盲目性,人的思想也會受制于其中而具有狹隘性。大慶油田借助于科學技術的發展,將開發與創新視為自己的生存機制。而科學的創新思維賦予了人更豐富的主體意識,主體性的躍遷讓人更加關注自己的生活方式。物質上富足的大慶人不斷地在文化層面努力做到自我提升,自我反思,自我解放。由傳統依賴物和依賴他人的生活方式轉變為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的轉變無疑是積極的,因為它意味著人的生存正走向解放和自由。
時下,文化領域頗為流行的“詩意的棲居”這一“話語符號”,幾乎已遍布日常生活世界的每個角落。它最初是由德國詩人荷爾德林所唱誦:“充滿勞績,然而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之后,由海德格爾直接提出“詩意的棲居”而被現代人廣為關注和傳播。人們或許不能說出這個文化符號的由來及所代表的準確內涵,但是人們卻都能從中感受生存的意義指向,并對其所向往和追求的最美境界抱有期待。即物質生活的富足并不是生活的最終目的,盡管它必不可少,意志的純凈與自由才是我們的最終所有,因為只有這樣靈魂才能被安放。“詩意的棲居”于精神家園中,是人的本真生活的體驗,是一種詩化的生活和詩意的人生。大慶精神作為時代精神及人的實踐活動的文化基底,始終自覺關懷著人生存的意義,滌蕩著現代人生活中的污泥濁水,留下的自然是“詩意”的棲居之所。
大慶精神作為一種文化生產力促成了大慶物質生產和生活水平的飛速提高,使大慶這個城市,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內就步入了工業化的時代,盡管是地域性的。以至于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人們普遍認為,給人們指明前進的方向,鼓舞人們的干勁,創造越來越多的財富,讓人們的生活實現現代化,這就是大慶精神唯一的實踐功能。這種對大慶精神的理解,其實是將其工具化、功能化了,從而遮蓋了大慶精神的文化基底,即大慶精神作為一種文化自覺意識,在大慶發展實踐中始終關懷著人的生存價值,以人的生存意義為旨歸。它催人內省,叩問我們的靈魂:你幸福嗎?到底應該怎樣去生活?
李澤厚曾經根據馬克思的主體性實踐觀點和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問題提出自己的預見,即在現代科技高度發展的社會,文化心理問題卻越來越迫切而突出,不是經濟上的貧困,而是精神上的貧乏、寂寞、孤獨和無聊,將日益成為未來世界的嚴重課題。在今天看來,這個預見已部分地得到證實。高樓大廈的崛起,物質的富足,大眾娛樂的消遣,這些現代化的厚贈,不僅沒有讓我們幸福感爆棚,反而讓我們迷茫,不知幸福為何物。生存意義的迷失是當代人的生存危機,在大慶這座現代化且又自足于富裕生活的都市人來說,表現的也很明顯。許多年輕的石油工人承襲了父母衣缽,卻沒有承襲衣缽中所承載的鐵人精神,只把工作當成謀生的手段,不屑于工作中的榮譽感,過分關注個人的物質生活需要及與之適應的實用功利,過分推崇個人的利己之心,甚至為此而主張得過且過,揮霍、享受生活、及時行樂。以至于新一代年輕的油田工作者和老一輩的石油工人相比,相去甚遠,這距離是兩種生存方式之間的距離,他們對生存價值的追尋出現了較大不同。勤勞、樸素、無私、正義、正直、謙虛、忠誠、節制、勇敢等道德品格正慢慢被現代性所淡化,而懶惰、功利、自私、卑劣、虛偽、自大、背叛、奢侈、怯懦卻堂而皇之地成為人們生存的正當理由,信仰和理想被視為遠離社會生活的“高、大、尚”而被人束之高閣,甚至于徹底丟棄。人的存在本身的自為性、應然性、目的性,人的生存需要、實現和意義之域變得模糊,人的生命的道德、審美、信仰、思想活動及其意義正逐漸走向消解,人的生存正慢慢失去精神的豐富性、高雅性和超越的自由向度,而變得庸俗和粗鄙,其生命體驗也變得淺薄和狹隘,仿佛人生在世全部的意義就是追逐錢財和滿足物欲。
總之,現代文明的快速推進導致現實生活中滋生了大量的文化失范現象,致使現代人陷入了難以自拔的生存困境,這是不爭的事實。面對當前的生存危機,大慶精神作為一種文化精神,其對于當代人生存的文化意義則并不是強調對客觀世界的對象化活動,而是側重于一種政治學或倫理學的意味,即規范人們的行為,告訴人們如何去更好的完善自己。大慶精神作為人生存的價值尺度,以自覺的反思和批判關懷著人的生存,于物欲橫流中澄明著人的本真存在。引領人們將生活的目的由沉迷于外在物質享受的關注轉向對自身的反省及全面發展的追求上來,從而提升人們的生活質量和精神境界,為現代人構筑健康向上的“詩意的棲居”之地。
精神永遠是某個時代的精神,大慶精神亦是如此,它始終伴隨著時代跳動的脈搏,不斷在更新自己,發展自己,實踐自己。但無論內容如何變化和更新,大慶精神唯一不變的就是始終以人的生存為文化基底,關懷著人生存的意義。它是散發著感性光輝的精神,是以情感、直覺、意志、信念為其內容的精神,是人的生命所有要素的多元統一,因而,可以說它是“生命”的代名詞。大慶精神不是一個抽象的空無內涵的文化標識,它就是生命本身,它在生命的實踐過程中誕生,并且伴隨著生命的延展而不斷成長。蒂利希說過:“作為精神而完成的生命,既包容著真理,又包容著激情;既包容著屈服,又包容著里比多;既包容著正義,又包容著強力意志。”[2]大慶精神正是以這種“精神”為核心的人的整個生命活動——生存實踐活動的機制和功能。
[1]夏甄陶.馬克思主義哲學與實踐[M]//李淮春,楊耕.實踐唯物主義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6.
[2](美)蒂里希·蒂利希選集[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9:1189.
〔責任編輯:李敬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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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5)06-0033-03
2015-09-20
大慶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生存與實踐:大慶精神的文化根基”,項目編號:DSGB2013092;黑龍江省教育廳2014年度人文社會科學項目“大慶精神的生存論意蘊及當代價值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2542187
王秀芬(1979-),女,黑龍江綏芬河人,講師,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大慶精神、政治文化及文化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