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書法學學科建設的思考

孟寶躍，高 玥

（淮北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一

在現代教育中，書法教育起步較晚。黃炎培、吳昌碩、陸維釗、潘天壽、沈子善、祝嘉、沙孟海等可以說是現代書法教育的先驅。啟功、尉天池、歐陽中石、章祖安、鐘明善、徐無聞、王學仲等先生在書法教育舉步維艱時有開拓之功，特別是歐陽中石先生在完善書法教育結構層次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叢文俊、陳振濂、徐利明、王繼安、邱振中、黃惇、祝遂之、王冬齡、侯開嘉、王岳川、葉培貴、王元軍、倪文東、鄭曉華、于明銓等人也為書法教育事業的發展各盡其力，特別是陳振濂先生對書法學的學科建設做了許多前無古人的工作。更有廣大同仁對書法教育的關注和支持，書法學學科建設出現了令人欣喜的景象。中國美術學院、北京師范大學、南京師范大學、中央美術學院、首都師范大學、南京藝術學院、浙江大學、四川大學等高校書法教育比較突出。當前，高等專業書法教育從?？频讲┦康牟煌逃龑哟我呀浗∪?，招收書法專業本、碩、博的高校已超過百所，書法學專業呈現快速發展的趨勢。

書法學專業發展雖然較快，但學科建設遠沒有跟上，處于比較滯后狀態，至少離現代教育的要求還有相當的距離。各校在學科的內在建制上差異很大，很多學校學科建制不夠充實，甚至有很明顯的缺陷。東西部高校書法專業教育的發展水平差異明顯。因此書法學學科建設還存在比較突出的問題。一些老牌專業尚需加強學科建設，更遑論起步較晚的書法學專業了。

祝嘉先生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就提出設置書法一系，并設計了書法專業教育的系統課程。當時還不具備開設書法學專業的條件[1]。目前，書法學學科的建設引起了許多學者的關注。陳振濂先生以比較宏闊的思維撰寫了《書法學》一書，成為最早的《書法學》專著，全面探討了書法學的學科建設問題；叢文俊先生也對當代書法教育進行了全面深入的理論思考，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問題和解決思路；黃惇先生也撰文分析當代院校書法教育的歷史負擔等問題。他們從書法學學科建設的不同角度進行了深入的思考，對書法學學科建設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和參考價值。

書法是在寫字基本失去使用價值的時候火熱起來的，書法學專業是在書法畢業生就業渠道還沒有疏通的情況下進入快速發展期并成為熱門專業的。在當今社會各學科都在與西方接軌的情況下，書法非但沒有因為西方沒有與之對應的學科而走投無路，反而經過一番沉淪之后，大顯于當代，不禁讓人感嘆絕學無憂，嘆服書法本身的魅力。從書法專業的發展可以看出，書法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扎根之深、影響之巨大，一旦有適宜的環境就會茁壯成長。

書法學專業建設有其獨特性和社會性。書法是中國文化的卓越代表，是中國文化永遠的纜繩。我們應該利用學科建設的平臺，發展民族性、文化性和藝術性兼備的書法藝術。從所起到的社會作用來說，書法無疑是優秀的文化，對社會進步能夠產生積極的影響。它凝結了中國人的哲學思想，傳承了先人們優秀的傳統。書法也追求創新，可以提高民族的創新意識。

書法學學科建設有利于書法文化、書法知識、書法技能的有效傳播和深入研究。書法學學科平臺是一種獨立的以書法教育和人才培養為主要目標的教學單位，同時也是一個相關知識的交流媒介。學科建設關涉書法專業發展的深度，關系書法的未來，關系到書法在整體學科中的地位。高等書法教育在當今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這種作用將來還會繼續加強，對中國書法的影響將是徹底的、革命性的，對傳統書法藝術的繼承和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

在中國教育部2011年公布的最新版《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中，將藝術學從文學中分離出來，成為第13個學科門類，這樣美術學由原來的二級學科變成一級學科，在美術學之下的書法學由三級學科變成二級學科。

把書法作為美術學下的二級學科在中國這個特定的環境下是極不適宜的。在中國文化中，書法與文字學、歷史學、文學一樣重要，與繪畫、音樂一樣古老，中國人從來沒有把書法看作是美術的輔助學科。古代士大夫往往寄情于書法，書法擁有崇高的地位。張懷瓘在《書斷》中說：“文章之為用，必假乎書。書之為征，期合乎道。故能發揮文者，莫近乎書?！盵2]與繪畫相比，書法更受文人雅士的器重。在中國的傳統認識中，書法與美術、音樂、舞蹈等是并列的?，F在美術、音樂、舞蹈都是一級學科，而唯獨書法在美術學之下，屈居二級學科,這顯然是不公平、不恰當的。在國家技術監督局1992年頒布的《學科分類與代碼》中，書法與它們還處于并列的地位。

書法有其明顯的獨立性。把書法歸于文學，它好像又不能脫離藝術；把書法歸為藝術，又好像與哲學互為表里；把書法歸為哲學，它又與歷史學有如此密切的關系；將書法歸為歷史學，他又與教育學難以分離。書法的學科定位確實讓人傷透了腦筋，因此出現了各個學科里都有招收書法生的現象，有的屬于文學院、有的屬于美術學院、有的屬于歷史學院，有的屬于傳播學院，還有的屬于設計學院等。書法學具有獨立的內容，它與許多學科發生關系，如文學的、繪畫的、歷史的等等，但這些學科永遠代替不了書法本身，這就是說書法學獨立的學科建設是必要的，否則，將會造成學科結構上的糾結。幾千年來，人們在書法中注入了太多的內容，書法幾乎無所不包，這樣書法學本身就具有獨立的性格。

若將書法提升為一級學科，更符合事實的情況?？梢詫⒁患墝W科中的“美術學”改為“書法與美術”，同“音樂與舞蹈”并列，這樣各種關系就比較順暢。以這樣的學科定位，各?？梢越M建書法學院?，F在全國已有兩所書法學院，紹興文理學院的蘭亭學院和曲阜師范大學的書法學院。另外還有兩所書法研究院，首都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院和西北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院。建立書法學院，無論從文化的角度，還是從社會的認可程度，都已具備條件。書法學院的建立將有助于書法學科的歸屬，書法應該擺脫不正常的依附關系，回歸本然?，F在我國已有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中央戲劇學院、中國戲曲學院，同樣我們也期待著獨立建制的中央書法學院、中國書法學院的成立。

三

書法學學科建設是為了使書法這門學科成熟起來，那成熟后的書法學專業是什么樣子呢？根據對學科建設的基本經驗和認識，書法學學科也應具備一般成熟學科的基本要求：學科理論基礎已經建立，概念、術語界定清晰規范，擁有獨立的知識體系、課程體系，有穩定的學科研究方向，有高水平的研究團隊和有影響的學科帶頭人，有獨特的研究路徑和方法，有較高的人才培養質量和研究成果，有較大的社會影響等。

從長久的發展眼光來看，書法學學科建設要有大書法學的概念，給書法學專業以更高的學科定位。所謂“大書法學”要包容書法的一切，在書法學學科內文化和藝術高度融合統一，不可偏廢，書法是有豐厚積淀的傳統文化的混合體，不容分解。弘揚書法學最根本的途徑是技道兼修、文藝并重。這種大書法學的學科概念不會導致書法學本身的分化，不能把書法學分化為書法藝術學或書法文化學等，它們都是大書法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或許可以說書法藝術學、書法文化學、書法文字學、書法考古學、書法文獻學等是書法學的分支。同時，書法學學科方向定位應是多向度的。對書法學專業關注的角度不同，會賦予書法學學科建設以不同的內容。這與大書法學的概念并不矛盾，這種多向度的定位也應該在大書法學的背景下進行。

書法學學科建設的根本目的是弘揚祖國的文化經典——書法藝術。書法藝術最大的優點是文、藝結合。書法既包含豐富的文化內容，同時也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書法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發展起來的，搞好書法必須打好中國文化的底子。書法內在的藝術因素傾倒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墨客。書法上所體現的文化精神是中國書法最可寶貴的東西，使書法顯得厚重；書法上所體現的藝術因素是使書法顯得活潑生動的東西，給書法披上了靚麗的光環，因此都要積極地予以傳承。書法豐富雋永，在書法上前人追加了太多的內容。通過書法教育提高整個民族的文化、藝術修養，提高國人的基本素質。

現在全國書法學學科多數處于生成期或生長期，離成熟期還有相當的距離，高校書法工作者應該有足夠的決心和耐心，利用現代教育的學科細化的優勢，充分提升傳統書法教育的檔次和水平，繼承書法的優良傳統。

四

書法學學科建設的含義是建立、發展書法學學科?！皶▽W學科”的含義本身有兩個層次，一是書法學學科群的概念，一是單門書法學學科的概念。在本文中，“學科”主要是“學科群”意思，這一“學科群”中當然包括書法學單一學科的內容。在書法學學科建設中這兩種含義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書法學學科的建設就是要把相關老師組織起來，以培養書法人才為主要目的，同時也要兼顧書法研究和社會服務。書法學學科建設有其獨特的組織形式、研究對象、知識體系、技法體系、研究方法、傳統基礎和文化背景等。書法學學科建設要完善學科運行體系，使其具有專業的系統性。古代豐富的書法論著、當代許多的研究成果、書法基地建設以及書法教育現有的體系等為學科建設奠定了基礎。

書法學學科建設的內容非常龐雜，甚至可以說是不斷延伸、無限擴展的。從書法學的教育實施方面來說，包括課程計劃、課程目標、培養規格、教師管理、教學管理等方面。從書法學的研究方面來說，包括確定研究方向、培養學科帶頭人、組建研究團隊以及研究基礎設施的建設等。從社會服務的角度來說，包括書法的非物質文化保護，提供書法的其它社會服務如春聯書寫、裝飾布置、書法鑒定等。不同教育層次也要有不同的要求，如本科教育偏于實用的知識技能，研究生教育則加強研究能力的培養。在教師個人創作上要強調自由和獨立，在培養學生和研究方面要強調合作。

書法學專業由于起步晚，存在著諸多問題，譬如，目前與文學、歷史學、音樂學等相對成熟的學科相比較，書法學的課程設置多偏雷同、單一。書法學學科建設應向縱深發展，如課程開設就可以增加書法文獻學、書法文字學、書法文化學、書法美學、書法市場、現代書法等。各學校要根據不同的區域特點、師資力量等條件，確定組織形式和發展定位。

現代書法教育方法對許多傳統的教育方式是顛覆性的，過去一種正體的基礎往往要苦練幾年甚至幾十年，而現代教育幾年內往往已把許多的經典作品梳理了幾遍，改變了以往的慢節奏，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F代教育的特點是學科細化、科學化，書法的文化和技法的基礎也越鋪越寬，這也勝于傳統的教學方式，是學科建設中應該注意的問題。

五

人們在學科建設上常說要“頂天立地”，書法學科的建設也要這樣?！绊斕臁本褪且矣谝巹潟▽W專業發展的宏偉藍圖，“立地”就是要腳踏實地地從基礎做起。書法學學科建設方興未艾，我們要抓住機遇，履職盡責，要廣泛聽取各方面專家學者的意見，適應現代教育的需要，完成書法教育從師徒傳授到課堂教學方法的轉換。

學科建設要因地制宜、逐步發展。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其階段性，書法學科的建設也是如此。書法學科的建設要從幾個方面來考慮，一是學校的師資，二是學校的基礎條件，三是社會的需求。各高校要充分考慮現實情況，確?；A，理性穩步發展。在項目、人才引進、研究上尋求突破，形成特色，然后整體推進，進一步提高學科建設的發展水平。各學校要做長遠打算，不求一步到位。有了長期規劃，這樣才能做到發展有目標。如藝術院校，可偏重藝術性，師范院?？善诮逃?，綜合類大學可側重于文化。但要平衡發展，不可走極端，要兼顧書法的各個方面。我們說字要四面均停，書法學學科建設和發展也要四面均停。發展特色和平衡發展并不矛盾。我們不能用唯一的標準來要求各校的書法學學科建設。

我們也不否認書法學學科有跨越式發展的可能?？梢哉f現在各校書法學專業在成立之初其內在建制多不成熟，書法學的許多相關課程都有待于開設和完善，許多術語還需要進一步確定它的范疇，例如什么是創作，創作的標準是什么，都存在著爭議。但這不影響書法學科體系大格局的建立。書法學專業是在書法熱的推動下，在社會對書法有一些研究積累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起來的，外部動因要遠遠大于內部動因?，F在各高校紛紛建立書法學專業，開展書法教育，書法學學科的深度建設勢在必行，內因得到了釋放。在內外動因的雙重推動下，書法學學科的建設一定會不斷地推向新的高度。只有把書法研究的平臺搭建起來，才能凝聚一批學者，才能建設高水平的研究基地，得到社會更廣泛認可，產生更大的影響。

[1]王淵清.祝嘉與二十世紀書學[J].中國書畫，2003(6):6-26.

[2]崔爾平，編.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