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反盜版法》評析及其對我國網絡著作權保護的啟示

文/陳紹玲 王文敏

俄羅斯《反盜版法》評析及其對我國網絡著作權保護的啟示

文/陳紹玲 王文敏

引言

為遏制網絡盜版，進一步明確網絡服務提供者的法律責任，俄羅斯于2013年8月1日頒布了一項關于規范信息與通信網絡領域知識產權相關行為的修正案。1.魏紅：《俄羅斯重典打擊網絡侵權盜版》，http://www.sipo.gov.cn/mtjj/2013/201308/t20130826_814587.html，2013年11月26日訪問。該修正案旨在打擊電影和電視劇網絡盜版，因此又被稱為《反盜版法》。該法初步設立了“通知與刪除”規則，還仿照美國《禁止網絡盜版法案》（Stop Online Piracy Act，SOPA），規定在滿足一定條件下由執行機構封鎖提供侵權內容的網站，因此該法被業內人士稱為俄羅斯的SOPA。2.報刊廣電新聞：《俄羅斯推＜反盜版法＞保護電影電視劇版權》，網址：http://media.qq.com/a/20130802/007809.htm，2013年11月26日訪問。該法一反俄羅斯溫和的著作權立法和司法慣例，嚴格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的法律責任，更施重法打擊電影和電視劇網絡盜版。3.See Daria Kim, Russia Adopts Measures Against Online Video Piracy, vailable at http://www.ip-watch.org/2013/07/24/russiaadopts-measures-against-online-video-piracy/，2014年7月20日訪問。2014年11月，俄羅斯又對《反盜版法》進行了修訂，新修改的法案于2015年

迫于國際壓力和國內需求，俄羅斯在2013年通過了《反盜版法》并于2014年對其進行了修訂。該法直接借鑒了美國SOPA法案激進的封鎖網站措施，嚴厲地打擊電影和電視劇網絡盜版。與我國規定的“通知與刪除”規則不同，該法創設了“法院頒布禁令——行政機關通知——限制用戶訪問”的著作權侵權行為處理規則，但其中的“禁令環節”、“通知環節”和“限制訪問環節”的規定都存在著不合理之處，在具體執行過程中也遇到了不少問題。我國應從俄羅斯網絡著作權立法和執法實踐的得失成敗中吸取教訓，網絡著作權的保護應注意立足本國實際，在立法上應盡量借鑒國際通行規則和他國成熟的立法經驗。

俄羅斯；《反盜版法》；網絡著作權；“通知與刪除”規則5月1日生效。4.See Russian Federation 2015 Special 301 Report on Copyright Enforcement and Protection,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 (IIPA).2013年的《反盜版法》僅適用于電影和電視劇作品，而2014年的修正案將其適用的范圍擴大到了所有類別的作品上（攝影作品除外），修正案還允許對重復侵權的網站采取限制接入的措施。《反盜版法》在俄羅斯網絡著作權保護的歷程中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但也引發了極大的爭議。

一、《反盜版法》出臺的背景

《反盜版法》并不是一項獨立的法案，而是俄羅斯最新民法典修改的一部分。2012年4月，包含2,000多項改動的俄羅斯民法典修正案通過了議會的一審。由于此次修正案涉及范圍廣、爭議大，之后議會將此修正案分成若干部分，分開審議通過，而此次通過的《反盜版法》正是吸收了民法典修正案中關于知識產權保護的一部分條款形成的，5.See Daria Kim, Russia Adopts Measures Against Online Video Piracy, available at http://www.ip-watch.org/2013/07/24/ russia-adopts-measures-against-online-video-piracy/，2014年7月20日訪問。分別修改了《俄羅斯聯邦仲裁程序法典》、《俄羅斯聯邦民事訴訟法典》、《俄羅斯聯邦民法典》以及2006年通過的《信息、信息技術以及信息保護法》。

本次《反盜版法》修法的原因既有來自國際的壓力，也有來自國內的需求。首先，俄羅斯網絡著作權保護面臨著巨大的國際壓力。俄羅斯的盜版問題一直非常嚴重，而俄羅斯的立法、司法和執法也一直受到多方的指責。美國特別301報告連續多年將其列為重點觀察國家，IIPA（國際知識產權聯盟）對俄羅斯網絡盜版猖獗的情況表示非常失望，要求俄羅斯盡快采取行動。6.See Russian Federation 2013 Special 301 Report on Copyright Enforcement and Protection,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 (IIPA).歐洲方面對俄羅斯網絡盜版問題也尤為關注。7.See Dmitry Golovanov, Fighting Internet Piracy in Russia: the Legal Framework and its Development, available at: http:// www.obs.coe.int/oea_publ/iris/iris_plus/iplus1LA_2012.pdf.en IRIS plus 2012-1，2014年9月23日訪問。著作權保護問題曾經是俄羅斯入世的一大“攔路虎”，經過長達十八年的努力，俄羅斯終于在2012年加入WTO。而加入WTO則意味著要遵守《TRIPs協議》、《伯爾尼公約》，履行加入WTO時作出的打擊網絡盜版的承諾。各種國際壓力與國際義務使得俄羅斯的著作權法修改迫在眉睫。

其次，《反盜版法》的出臺還源于國內的需求。本次《反盜版法》是以網絡影視產業為突破口，這與俄羅斯目前這一產業的發展情況和特點密切相關。近年來俄羅斯網絡影視產業需求巨大，發展速度很快。8.根據東歐數字新聞集團、俄羅斯高等經濟學院以及二十多家互聯網經營者于2013年十月發布的《俄羅斯網絡影視產業研究》中指出，俄羅斯的網絡視頻觀看人數正在以每月六千萬的速度增長，到2015年俄羅斯網絡影視產業預計規模預計翻三番。See Olga Razumovskaya, Russian Online Piracy to Recede, Study Says, available at: http://blogs.wsj.com/ emergingeurope/2013/10/22/russian-online-piracy-to-recede-study-says/，2014年7月20日訪問。正因如此，權利人和內容提供商也比以往更加積極地投身到著作權保護的事業中，以便更好地維護自己的利益。9.See East-West Digital News, Online Video in Russia: From piracy to global integration, available at: http://www.ewdn.com/ fi les/online_video_full_version.pdf，2013年11月27日訪問。然而在這一龐大的產業需求下，由于歷史等多方面的原因，網絡影視產業盜版非常猖獗。10.See Olga Razumovskaya, Russian Online Piracy to Recede, Study Says, available at: http://blogs.wsj.com/ emergingeurope/2013/10/22/russian-online-piracy-to-recede-study-says/，2014年7月20日訪問。在《反盜版法》出臺之前，關于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責任規定不明，相關維權的規則也不清楚，權利人維權成本非常大。因此，權利人急需一部法律來規范這一領域的相關行為，推動產業進一步發展。11.See Dmitry Golovanov, Fighting Internet Piracy in Russia: the Legal Framework and its Development, available at: http:// www.obs.coe.int/oea_publ/iris/iris_plus/iplus1LA_2012.pdf.en IRIS plus 2012-1，2014年9月23日訪問。

二、《反盜版法》的主要內容及其特點

這次通過的《反盜版法》一共有五條，主要內容集中于第二、三、四條。其中第二條規定，權利人在正式起訴前可以向莫斯科城市法庭申請訴前禁令，由法院作出裁判。獲得訴前禁令的申請人必須在法定期限內向法院起訴，若未起訴則由法院裁判撤銷訴前禁令。第三條規定，權利人獲得法院頒發的訴前禁令后，向聯邦通信、信息技術和大眾傳媒監督局（以下簡稱“監督局”）12.監督局是俄羅斯媒體通信部下成立的一個專門監管通信、信息技術和大眾傳媒的機構。2012年通過的《規制互聯網中不利于兒童發展不良信息法》就已經授權該組織負責黑名單的管理與運行。此法案規定，如果網站中發現大量對兒童發展有影響的內容，且該網站不積極采取措施屏蔽這些內容，就會被加入黑名單，整個網站都會被屏蔽。See Reuters, Russia blames technical error for brief YouTube blacklisting, available at: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11/21/ net-us-russia-youtube-idUSBRE8AK0WY20121121，2014年7月20日訪問；See RIA Novosti, “Russia’s Facebook”Put on Internet Blacklist by Mistake, available at:http://en.ria.ru/russia/20130524/181321800/Russias-Facebook-Put-on-Internet-Blacklist-by-Mistake.html，2014年9月20日訪問。提出申請，由監督局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進而采取限制用戶訪問侵權內容等措施。第四條還規定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避風港制度。

在此次《反盜版法》中，俄羅斯重點創設了“權利人向法院申請訴前禁令，獲得禁令后向行政機關提出申請，行政機關進行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措施限制訪問”的規則，可以概括為“法院頒布禁令——行政機關通知——限制用戶訪問”規則。這一規則的目的在于規制盜版視頻傳播和提高保護力度，但這一規則與多數國家的規定甚至是國際上通行的“通知與刪除”規則都不相同，其主要特點如下：

（一）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之前，依賴法院的訴前禁令

根據《反盜版法》的規定，在將侵權情況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之前，權利人必須成功地獲得法院頒發的訴前禁令。這一規定與國際通行的“通知與刪除”規則并不相同。“通知與刪除”規則中，“通知”是由權利人自主地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出的，獲取法院的訴前禁令并不是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前提。訴前禁令是指權利人在起訴前所獲得的法院出具的要求對被控侵權網站采取適當措施停止侵權的法律文書。根據《反盜版法》的規定，權利人在正式起訴前可以選擇通過莫斯科城市法庭的官網在線遞交材料申請訴前禁令，莫斯科城市法庭根據申請材料進行書面審查并決定是否頒布訴前禁令。在生效的訴前禁令的基礎上，權利人才可以通過一系列程序強制網絡服務提供者限制接入該侵權內容，這一規定十分特殊，大多數國家的法律規定中并未將訴前禁令與通知結合在一起。

（二）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之時，依賴行政機關的作用

與大多數國家規定的“通知與刪除”規則不同，俄羅斯的《反盜版法》并不承認私人或者私人組織向網絡服務提供者所發出的通知的效力，而規定應當由權利人向監督局提出申請，由監督局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出通知。整個通知的過程都依賴行政機關——監督局的作用。根據《反盜版法》的規定，法院依據禁令申請的情況，將向符合條件的申請人送達司法執行令，同時按照申請人的申請將執行令送達監督局。在監督局確定相關事項后，由監督局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送一封關于侵害影視視頻（包括電影、電視電影）專有權利的通知書，該通知書為電子形式，必須有俄語、英語兩種語言的版本。通知書需指明作品的準確名稱、作品的作者、所有權人、域名等。這就意味著，權利人在獲得法院訴前禁令后，不能直接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出通知，而只能向行政機關進行申請，通知書能否發出由行政機關決定。

（三）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之后，可選擇“刪除”或“限制訪問”

《反盜版法》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在接到通知書后，必須告知信息資源的所有者，要求其立刻刪除非法發布的信息或接受限制訪問的措施。由此可見，俄羅斯此次通過的《反盜版法》與美國《千禧年數字版權法》（DMCA）等傳統的網絡著作權立法并不相同。《反盜版法》雖然初步設立了“通知與刪除”規則，但是“刪除”和“限制訪問”的后果是可以任意選擇的。同時，根據法律規定，若侵權內容提供者未主動刪除侵權內容，就將對侵權內容采取限制訪問的措施，而“限制訪問”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措施限制訪問侵權的網點或網頁，甚至允許在一定的條件下封鎖整個網站，等于是將該網站拉入了黑名單。

《反盜版法》針對網絡盜版案件中的三個主體，設置了三個層次的“限制訪問”措施。首先，網絡服務提供者在接到通知書之日起一日內必須通知侵權內容提供者，要求其立刻刪除侵權內容和（或）接受限制訪問的措施。而侵權內容提供者接到該通知后，必須于一日內完成上述義務。其次，若侵權內容提供者拒絕或者不作為，則網絡服務提供者必須在接到通知書的三個工作日內對該信息資源采取限制訪問措施。最后，若侵權內容提供者和網絡服務提供者都不接受上述措施，則系統操作員應當對必要的相關信息資源采取限制訪問措施，13.這些信息資源包括網絡上的域名網站、網絡地址，還包括非法發布的影片，以及未經權利人同意或無法律依據而通過信息通信網絡獲得的相關必要信息，以及這個網站上其他的侵權信息。參見俄羅斯《反盜版法》第三條。甚至直接通過屏蔽IP地址的方式來限制整個網站的訪問。以上規則同樣適用于正式訴訟結束后侵權人不采取措施停止侵權的情形。由此可見，《反盜版法》的重點在于“限制訪問”，而該規則實質上已經起到了對侵權人進行最終懲罰的作用。

三、《反盜版法》引發的問題

《反盜版法》實施后，涉及影視網絡盜版的案件數量突飛猛漲。據《2014年美國版權保護與執行301特別報告》統計，從《反盜版法》頒布后至2013年底，莫斯科城市法庭一共接到了77起訴前禁令的申請和40起法律訴訟，14.See Russian Federation 2014 Special 301 Report on Copyright Enforcement and Protection,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 (IIPA).同時，法院頒布了好幾起封鎖網站的禁令，opensharing.org成為了第一家因為盜版問題而被封鎖的網站。15.See East-West Digital News, Online Video in Russia: From piracy to global integration, available at: http://www.ewdn.com/ fi les/online_video_full_version.pdf，2013年11月27日訪問。但是，俄羅斯的“法院頒布禁令——行政機關通知——限制用戶訪問”規則不夠合理，自2013年8月1日施行以來，《反盜版法》在實踐中暴露出不少問題，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禁令環節”的可操作性差

首先，權利人舉證困難，導致申請禁令的成功率低。訴前禁令要求權利人舉證自己享有相關的著作權，其權利受到了侵犯。但是，俄羅斯訴前禁令設置的證據要求對于權利人來說難度很大，俄羅斯知識產權局只有針對計算機程序和數據庫的登記服務，也沒有其他的民間機構輔助，國內登記的意識不強、數目不多，外國人登記更是少之又少，權利人本身舉證作品權屬十分困難，尤其是涉及到國外作品時。16.See Mamlyuk, B.N., Russia ＆ Legal Harmonization, An Historical Inquiry Into IP Reform as Global Convergence and Resistance, available at: http://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47704937_Russia__Legal_Harmonization_An_Historical_ Inquiry_Into_IP_Reform_as_Global_Convergence_and_Resistance，2014年7月20日訪問。權利人最終往往需要通過公證的方式來證明著作權的權屬，這就增加了費用和時間上的成本。雖然法律意圖通過訴前禁令來更及時方便地保護權利人，可是由于舉證上的困難，導致了禁令申請的成功率低下。17.See RIA Novosti, First Anti-Piracy Lawsuit Filed under “Russian SOPA”, available at: http://en.ria.ru/ russia/20130801/182527937/First-Anti-Piracy-Lawsuit-Filed-under-Russian-SOPA.html，2014年9月20日訪問。

其次，將訴前禁令作為通知的前提，導致通知的條件過重。由于權利人獲得法院訴前禁令的難度很大，這將使權利人難以借助“通知”來及時制止侵權行為的發生。如前所述，禁令申請必須經過法庭的書面審查，而由于舉證困難，禁令申請成功率低，這將使得很大一部分的侵權行為無法獲得禁令，從而無法成功地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即使權利人獲得了法院頒發的訴前禁令，也需要付出極大的舉證成本和時間成本。法庭審查禁令的過程十分繁雜冗長，要求權利人提交的申請必須附有英文和俄語兩個版本，權利人必須在規定的期限內向莫斯科城市法庭提起訴訟，這些程序都給權利人增加了負擔。18.See Ksenia Shvetsova, Pros and cons of the Russia’s new anti-piracy law, available at: http://indrus.in/politics/2013/08/15/ pros_and_cons_of_the_russias_new_anti-piracy_law_28473.html，2014年7月20日訪問。俄羅斯將獲取禁令的程序與“通知與刪除”規則聯系在一起，這一規定被2014年美國的特別301報告批評為“為權利人設置了過于繁重的證明責任和過于繁瑣的證據要求”。19.同注釋14。

最后，沒有為網絡服務提供者規定申訴抗辯的機會，導致其利益無法得到保障。此次《反盜版法》規定，若訴前禁令侵害了被申請人的利益，其有權自主選擇要求申請人賠償損失，但是，法律卻未規定訴前禁令的被申請人進行申訴抗辯的程序。目前，著作權許可使用的情況比較復雜，有可能存在合理使用或者其他合法授權的情形，封鎖網站也將侵犯公民傳播已經處于公有領域作品的權利。20.以目前已經被封的opensharing.org為例，雖然監督局堅稱其認為該網站完全用于傳播盜版，但是不少網民認為該網站亦有極大的合法用途，網民利用這個網站提供的技術傳播目前已經處于公有領域的影視劇，而關閉這一類網站將使得網民無法便利地傳播這些作品，侵犯了他們信息自由的權益。See Orphaned in US, SOPA Finds Home in Russia, available at:http://globalvoicesonline.org/2013/06/14/orphaned-in-us-sopa-fi nds-home-in-russia/，2014年7月20日訪問。此外，還有可能存在申請人故意利用訴前禁令來進行不正當競爭的情形。然而在目前的法律規定下，網絡服務提供者在頒布與實施訴前禁令的整個過程中并沒有申訴抗辯的機會。由于法院對訴前禁令的審查僅僅是基于權利人提供的書面材料，而這一禁令對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影響卻是巨大的。若網絡服務提供者沒有機會來論證包括合理使用在內的上述情形的存在，只能根據通知規定屏蔽相關內容，這種做法將極有可能損害網絡服務提供者的權益。

（二）“通知環節”的規定極不合理

首先，將行政機關作為通知機構，導致通知的效率低下。俄羅斯此次修法中雖然也采用了“通知”這一環節，但卻是借助監督局這一政府部門的行政力量來完成通知工作，這與包含我國在內的絕大多數國家所采用的“通知與刪除”規則完全不同，在世界著作權立法上也是絕無僅有的。21.See Daria Kim, Russia Adopts Measures against Online Video Piracy, available at:http://www.ip-watch.org/2013/07/24/ russia-adopts-measures-against-online-video-piracy，2014年7月20日訪問。以我國的“通知與刪除”規則為例，其完全是權利人與網絡服務提供者雙方互動的結果，法律僅對其通知的基本內容進行了規定，承認這種通知在后續的司法過程中的法律效果。而俄羅斯的“通知與刪除”規則卻不同，權利人與網絡服務提供者并不直接互動，而是通過第三方——監督局這一政府機構來進行。因此，在這個過程中，起到最關鍵作用的是監督局的行政效率，而監督局存在著與俄羅斯其他政府部門相同的效率問題，22.Joe karaganis主編：《新興經濟體的媒體盜版》，謝惠加、彭毅、李春曉譯，網址：http://piracy.americanassembly.org/wp-content/uploads/2013/06/新興經濟體的媒體盜版.pdf，第154頁。對國外的權利人尤其不利。

其次，“通知”環節不明確，導致網絡服務提供者事實上承擔著審查義務。根據國際通行的“避風港”規則，除非網絡服務提供者明知或應知其系統中的某內容是侵權的，一般情況下，網絡服務提供者沒有主動監控其所提供的服務與積極發現侵權行為的義務。但是，目前俄羅斯《反盜版法》中的“通知”要求極不完善，并沒有像我國一樣規定必須通知被控侵權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名稱和網絡地址。在俄羅斯，著作權人有時僅需要提供影視劇名稱即可，不需要通知被控侵權內容的特定地址。而網絡服務提供者則必須要刪除其網站內所有的相關內容，否則將有可能在訴前就面臨監督局的限制訪問甚至封鎖網站措施。在這種規定下，網絡服務提供者不僅要自行檢索其網站內現有的所有相關內容并采取屏蔽措施，還要防止該內容再次出現在其網站上，這就意味著網絡服務提供者要對潛在的侵權內容進行實時監控。由網絡服務提供者承擔著實際的審查義務，即使這種審查義務僅針對特定影視劇，也會給其造成極大的壓力。23.See Orphaned in US, SOPA Finds Home in Russia, available at: http://globalvoicesonline.org/2013/06/14/orphaned-in-ussopa-fi nds-home-in-russia/，2014年7月20日訪問。

最后，缺乏“反通知與恢復”規則，導致用戶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反盜版法》沒有采用美國《千禧年數字版權法》中的“反通知與恢復”規則，即允許用戶在其上傳內容被網絡服務提供者刪除后發出符合條件的“反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在向權利人發出該反通知副本后一定期限內必須恢復用戶上傳的內容。在這一規則下，只要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行為符合這一程序，無論最后用戶的內容是否侵權，網絡服務提供者均可以免責。“反通知與恢復”規則極大地保護了用戶的權益，使得用戶與權利人之間利益達到了平衡，同時也減輕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負擔，使其能夠正常運行，因此為很多國家的著作權立法所吸收。然而此次《反盜版法》中卻并沒有類似規定，監督局只需要通過主機服務商或者網站管理人聯系到內容所有人，強制要求其采取措施限制訪問即可，整個過程中用戶并沒有獲得合理救濟的渠道，其權益無法得到保障。24.See France24, Russian web users protest against new anti-piracy law, available at:http://www.france24.com/en/20130814-russia-petition-anti-piracy-internet，2014年7月20日訪問。

（三）“限制訪問環節”障礙重重

首先，“限制訪問”措施極容易被規避，導致實施效果不佳。《反盜版法》未能設立高效的“通知與刪除”規則，其規定的“限制訪問”措施極容易被規避，因而其設立的目的與效果差距甚遠。實踐中監督局只有當整個網站專門用于盜版時才會將其拉入黑名單，而對于其他的網站，一般只會屏蔽URL或者獨立的網頁。網站中只要有合法用途就可以逃避封鎖網站制裁，25.See Minister, Government Will Censor All 160 Russian “Pirate” Sites, available at: http://torrentfreak.com/ministergovernment-will-censor-all-160-russian-pirate-sites-131012/，2014年7月20日訪問。這就導致封鎖網站條件過高而無法真正威懾侵權人。事實上，真正意在侵權的網絡服務提供者很容易找到技術方法來規避監督局對其進行的封鎖，只需要改變一下主機，或者設置一下動態IP地址即可。而2012年通過的《黑名單法》在實施過程中已經出現了上述問題，該法案授予監督局將散播不利于兒童發展信息的網站加入黑名單進行屏蔽的權力，然而監督局承認黑名單中的一些網站的確通過上述方法逃避了這一規制。26.See The Russian Website Blacklist Shows Its Limits, available at: http://www.edri.org/edrigram/number11.18/russianinternet-blacklist-facebook.，2014年7月20日訪問。

其次，“限制訪問”措施中封鎖網站的技術不成熟，導致其他關聯網站的正常運營受到影響。目前封鎖網站只能通過屏蔽IP地址來實現，而很多網站共用一個IP地址，由于目前的技術尚無法區分在一個IP地址上的多個網站，所以會導致若干與其不相關的網站也被屏蔽。如維基百科英文版與維基百科總站，屏蔽前者的IP地址就等于屏蔽了后者。而且由于目前超鏈接的普遍運用，導致網站與網站之間通過超鏈接形成了緊密的關系，屏蔽某個網站，與之有超鏈接關系的網站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27.See Ksenia Shvetsova, Pros and cons of the Russia’s new anti-piracy law, available at: http://indrus.in/politics/2013/08/15/ pros_and_cons_of_the_russias_new_anti-piracy_law_28473.html，2014年7月10日訪問。以維基百科為例，它的運行模式要求幾乎每個網頁上都存在著大量的超鏈接，然而維基百科并沒有能力去檢測上百萬的超鏈接來源是否合法，一旦其中某個內容來源網站被封鎖，將會影響相當多的網頁，因此封鎖網站將可能產生巨大的影響。

最后，“限制訪問”條件不明確，導致行政機關的權力過大。根據監督局有關官員在媒體上的談話，雖然其堅稱監督局嚴格區分不同網站，只有當網站全部用來傳播盜版時，才會選擇將整個網站屏蔽，并且《反盜版法》實施兩個月以來，總共也只屏蔽了三個網站。然而，有俄羅斯媒體指出，監督局目前對于封鎖網站措施的高度謹慎態度是源于當前的輿論壓力，一旦網絡服務提供者妥協、民眾習以為常時，監督局極有可能濫用這一權力。28.See Agence France-Presse, Russia enacts its own version of the Stop Online Privacy Act, available at: http://www.rawstory.com/rs/2013/08/01/russia-enacts-its-own-version-of-the-stop-online-privacy-act，2014年7月20日訪問。俄媒體的這一擔憂，并非完全沒有根據，俄羅斯行政機關在濫用權力方面頗有前史，《黑名單法》的實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29.該法授權監督局以屏蔽一些危害兒童的不良網站，然而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則問題百出。在2012年11月份，監督局甚至把整個YouTube網站放入黑名單中，而之后迫于輿論壓力，監督局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技術錯誤。然而，該局似乎并未吸取教訓，2013年5月又將整個Facebook網站放入黑名單中。See Reuters, Russia blames technical error for brief YouTube blacklisting, available at: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11/21/net-us-russia-youtubeidUSBRE8AK0WY20121121，2014年7月20日訪問。《黑名單法》與《反盜版法》相似的地方在于，給予監督局以很大的權力，但卻沒有對這一權力進行任何限制。30.See RIA Novosti, “Russia’s Facebook” Put on Internet Blacklist by Mistake, available at:http://en.ria.ru/ russia/20130524/181321800/Russias-Facebook-Put-on-Internet-Blacklist-by-Mistake.html，2014年9月20日訪問。因此網絡服務提供者擔心《反盜版法》的實施將會步《黑名單法》的后塵。

四、《反盜版法》存在問題的根源

此次《反盜版法》存在諸多的問題，根源就在于其未能正確地理解“通知與刪除”規則。“通知與刪除”規則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平衡網絡中各方的利益，因而成為網絡著作權保護中一項極為重要的規則，也為世界上許多國家所采用。此次《反盜版法》未能根據國際通行規則，設立高效合理的“通知與刪除”規則，卻在未作深入研究的情況下，直接照搬了美國尚未獲得支持的SOPA法案中的封鎖網站等行政執法程序。正因如此，才導致了其在實施過程中出現的上述問題。

（一）“通知與刪除”規則的原理和作用

“通知與刪除”規則為美國《千禧年數字版權法》所首創，并被包括我國在內的世界各國普遍采用。該規則是間接侵權制度中的一項重要規則。“間接侵權”是指教唆、引誘他人實施著作權侵權，或在知曉他人侵權行為的情況下，對該侵權行為提供實質性幫助。出于保護著作權人的需要，各國在司法實踐中普遍將某些不構成“直接侵權”的行為在特定條件下認定為侵權行為，即“間接侵權”。近年來，基于網絡技術嚴重威脅著作權人利益的現實，各國更是紛紛對在何種情況下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行為構成“間接侵權”加以明確規定。31.王遷：《論版權“間接侵權”及其規則的法定化》，載《知識產權》2005年第12期。

“間接侵權”必須以行為人具有主觀過錯為構成要件。這是因為構成“間接侵權”的各種行為都不在著作權專有權利的控制范圍內，將其界定為對著作權的侵犯是出于適當擴大著作權保護范圍的政策考量以及這些行為的可責備性。這意味著，如果著作權人指稱被告“間接侵權”，則應當舉證證明被告是在“知曉”的情況下實施引誘、教唆或幫助等行為。但“知曉”畢竟只是一種主觀心理狀態，法律必須確立一系列從外部的行為和相關事實推斷行為人是否“知曉”的具體規則。目前，世界各國在網絡服務提供者主觀過錯的認定方面已經基本形成了比較一致的規則。這些規則中，最為重要的就是“通知與刪除”規則。32.王遷：《三論“信息定位服務提供者”間接侵權的認定——兼評“泛亞訴百度案”一審判決》，載《知識產權》2009年第3期。

“通知與刪除”規則是指先由權利人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出通知，再由網絡服務提供者刪除通知中指稱侵權的內容或斷開對其的鏈接。這一法律術語表面上是指一種程序，但其實質上是指針對“通知”進行“刪除”的法律效果。由于網絡服務提供者并沒有監視網絡活動的義務，因此不能僅因為用戶上傳了侵權內容或指向侵權內容的鏈接就認定網絡服務提供者構成“間接侵權”。但如果網絡服務提供者在獲悉自己的服務器上存儲有侵權內容或指向侵權內容的鏈接之后，仍然拒絕采取措施防止損害后果的擴大，就明顯具有主觀過錯，其行為構成“間接侵權”。因此，“通知與刪除”規則實質上是認定網絡服務提供者是否具有主觀過錯的程序。

“通知與刪除”規則是當前實現網絡環境中利益平衡的最佳機制，它在網絡著作權保護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通知與刪除”規則一方面可以推動權利人積極地尋找和發現侵權信息、保護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也促使網絡服務提供者及時地制止侵權行為、防止侵權后果的蔓延，十分地經濟有效。33.參見王遷：《網絡環境中的著作權保護研究》，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252頁。

（二）《反盜版法》錯誤地理解了“通知與刪除”規則

俄羅斯民法系統中缺乏著作權間接侵權責任的概念，更是缺乏針對網絡服務提供者誘導或鼓勵侵權行為的明確的責任規則。34.同注釋14。而此次俄羅斯《反盜版法》更是錯誤地理解了作為判斷間接侵權者主觀狀態的“通知與刪除”規則。迫于履行國際條約的壓力，此次俄羅斯《反盜版法》的任務實際上是對國際通行的網絡著作權保護規則進行法律移植，引入有關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規定和“通知與刪除”規則，明確間接侵權責任的界定，以實現打擊猖獗的網絡影視作品盜版行為的目的。35.同注釋14。但是，《反盜版法》卻未能清晰地建立間接侵權制度，反而錯誤地理解了“通知與刪除”規則，創設了與之目的相背離的規定。

如上文所述，“通知與刪除”規則的作用在于判斷網絡服務提供者的主觀狀態，故應當由著作權人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發出通知，當網絡服務提供者收到了權利人發出的通知時，就應當推定其主觀狀態為“知曉”侵權行為的發生。但是，俄羅斯卻將這一規則理解為了對于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懲罰措施的手段。不僅未能將之與網絡服務提供商的間接侵權制度結合起來，反而將之與美國未能獲得通過的SOPA法案中的封鎖網站措施糅合在一起，創設了一個所謂的“法院頒布禁令——行政機關通知——限制用戶訪問”規則。因此，這一規則與“通知與刪除”規則的宗旨完全背離，不再是間接侵權制度中判斷網絡服務提供者是否存在主觀過錯的前提，而是變成了用行政手段懲罰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工具。

對“通知與刪除”規則的錯誤理解使俄羅斯網絡著作權保護陷入了困境。一方面，通過《反盜版法》，俄羅斯未能設立完整合理的“通知與刪除”規則，這導致權利人無法通過“通知與刪除”規則進行自力救濟，不能及時遏制侵權行為，36.See Andy, Russia’s Anti-piracy Law One Year on: 12 Sites Blocked, August 2, 2014, available at https://torrentfreak.com/ russias-anti-piracy-law-one-year-on-12-sites-blocked-140802/，2014年9月20日訪問。也使得網絡服務提供者實際上必須對侵權內容進行審查，承擔了過重的義務，甚至根據美國2015年特別301報告，俄羅斯僅有一半的網絡服務提供者自愿配合俄羅斯反盜版機關發出的停止侵權的通知，但另一半網絡服務提供者無視了這些通知。俄羅斯為設立“通知與刪除”規則程序所作出的努力并未成功，雖然一些網絡服務提供者愿意配合刪除侵權內容，但即使有明顯的證據表明侵權行為的存在，大多數的網絡服務提供者也不愿意配合刪除。37.同注釋4。另一方面，新規定中的限制訪問措施效果不佳，卻引發了公眾對網絡安全狀況的擔憂。即使僅有部分網頁指向侵權，也可能對整個網站進行封鎖，這極有可能限制網絡產業的發展，危及公民言論自由權的實現，與此規則原來的目的背道而馳。38.See Ilya Dashkovsky, No love for the Russian SOPA law available at http://rbth.ru/business/2013/10/07/no_love_for_the_ russian_sopa_law_30585.html，2014年9月20日訪問。正因如此，俄羅斯對“通知與刪除”規則的錯誤理解才使俄羅斯網絡著作權保護產生了如上文所述的眾多問題，不僅國內網絡著作權產業和網民們反對聲不斷，要求對《反盜版法》進行修改，39.See Russia considers widening piracy law widening piracy law, available at: http://www.worldipreview.com/news/russiaconsiders-widening-piracy-law，2014年9月20日 訪 問；Moscow Times: State Duma Holds First Session After Summer Break, available at:http://www.themoscowtimes.com/news/article/state-duma-holds-first-session-after-summer-break/485864.html#ixzz2hVnUAGZG，2014年9月20日訪問。而且遭致了美國特別301報告等國際上的批評。40.美國在近年來的特別301報告中多次批評《反盜版法》的效果十分有限，指出俄羅斯加入WTO已經兩年了，但還未能很好地履行其國際義務。See Russian Federation 2015 Special 301 Report on Copyright Enforcement and Protection, 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 (IIPA).

五、《反盜版法》對我國網絡著作權保護的啟示

俄羅斯《反盜版法》旨在打擊網絡中猖獗的影視盜版，以滿足其網絡著作權產業日益發展壯大的要求。應當說，此次立法在打擊影視盜版方面發揮了一定的作用。然而，俄羅斯的網絡著作權保護的立法、執法并未取得預期效果，其中的得失成敗給我國帶來了啟示：

（一）網絡著作權在立法上應盡量借鑒國際通行規則和他國成熟的立法經驗

俄羅斯《反盜版法》的實施效果并不理想，原因在于俄羅斯未能建立起明確的間接侵權制度，更是錯誤地理解了國際通行的“通知與刪除”規則，貿然照搬美國SOPA法案中激進的封鎖網站措施，進行了所謂的“規則首創”。網絡著作權侵權行為十分復雜，牽涉到多方的利益，有其自身的規律。經過多年立法和司法實踐的探索，一些具體規則如“通知與刪除”規則已在國際上被廣泛接受，在立法時應當借鑒這些經過了長期理論和實踐考驗的規則。SOPA法案在美國遭到了強烈的反對，最終在國會受阻未能通過，但是《反盜版法》在俄羅斯卻順利地獲得了通過。俄羅斯此次立法有急于求成之嫌，輕率地照搬過于先進的立法，將必然對網絡著作權產業帶來損害。例如針對侵權網站，《反盜版法》規定可以通過屏蔽IP地址的方式來實現封鎖網站。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行政機關往往會錯封共用IP地址的合法網站，造成嚴重的后果。因此，我國在今后的立法過程中，應正確認識并合理借鑒國際通行規則和西方國家已經較為成熟的網絡著作權立法經驗，絕不能簡單照搬過于先進的立法。

（二）網絡著作權的保護應注意網絡侵權的復雜性，在執法環節可以適度采用行政手段

俄羅斯此次修法創設了所謂的“法院頒布禁令——行政機關通知——限制用戶訪問”規則。這一規則的實施需要法院和行政機關的共同介入，看似結合了司法的中立性和行政的主動性，但實際上，在訴前禁令僅僅對侵權事實作出書面審查的情況下，就通過對網絡服務提供者作出懲罰的行政手段來制止侵權，極有可能造成阻礙網絡產業發展的后果。因此，俄羅斯《反盜版法》給我國帶來的啟示還在于，對于社會情況復雜、侵權盜版較為嚴重的國家而言，著作權行政執法是有必要的，但同時也要適當發揮當事人的主動性。例如，根據《反盜版法》的規定，權利人與網絡服務提供者并不直接互動，而是通過第三方——監督局這一政府機構介入其中。這樣不僅降低了效率，還容易影響網絡環境中利益平衡的狀態。在“通知與刪除”規則中，應當主要依賴當事人雙方的“通知”和“反通知”，這樣才能更加高效準確地判斷侵權與否。此外，行政執法也必須適當。俄羅斯《反盜版法》賦予了監督局封鎖網站等權力，卻沒有對這一權力進行必要的限制，這將極易導致公權力的濫用。因此，網絡著作權的保護應注意網絡侵權的復雜性，不要輕易動用行政力量，而且行政機關的介入必須設定門檻，即應當針對侵權行為極其嚴重且造成重大影響的案件而進行。在執法環節采用的行政手段也不能過于簡單，應當給予行政相對人充分的救濟措施，適當的執法才能在確保結果公平的同時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41.曲三強、張洪波：《知識產權行政保護研究》，載《政法論叢》2011年第3期。

結語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網絡著作權產業已成為許多國家發展的重要支柱和新的經濟增長點。面對知識產權強國的壓力和本國自身發展的需要，許多國家都在網絡著作權保護方面出臺了許多新措施。網絡著作權作為人類文明發展的成果，具有其自身的規律，許多具體規則已在國際上被廣泛接受。由于網絡著作權侵權的復雜性和涉及利益的多樣性，如果直接照搬發達國家過于激進的做法，而不正確理解國際通行的著作權保護規則，不考慮本國的實際情況，則必然會使知識產權改革面臨阻礙，這正是俄羅斯網絡著作權保護規則遇阻的原因。鑒于此，在我國《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的過程中，應準確把握國際通行規則，合理地學習和借鑒外國成熟的知識產權立法經驗，避免走類似的彎路。

Analysis of Russian Anti-piracy Law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hina’s Internet Copyright Protection

Because of the international pressure and domestic demand, Russia passed the Anti-piracy Law in 2013.The law directly borrowed radical measure of website blockade from the Stop Online Piracy Act of the U.S., and severely cracked down on internet piracy of movies and TV shows.Diff erent from the “notice and take down” regime regulated in China, the law created the “court injunction - administrative notice - restricted access” rules to deal with copyright infringement.The provision of “court injunction”, “administrative notice” and “restricted access” rules were not so reasonable, and the implementation process encountered a lot of problems.China should learn from the success or failure of internet copyright legislation and enforcement practices of Russia.The protection of internet copyright should based on the practice of our country, and it should learn from common international rules and mature legislation experience of other countries.

Russia; Anti-piracy Law; internet copyright; “notice and take down” regime

陳紹玲，中國社科院法學所博士后，華東政法大學助理研究員。

王文敏，中國人民大學知識產權學院，博士。

本文系2014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互聯網領域知識產權重大立法問題研究》（批準號：14ZDC02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