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



2004年9月1日,國家民政部公布了第一批在抗日戰爭中頑強奮戰、為國捐軀的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1937年在山西忻口戰役中犧牲的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九軍軍長郝夢齡在列。郝夢齡將軍是抗日戰爭初期國民革命軍犧牲在抗日疆場上的第一位軍長,1938年的小學國語課本中“中國第一個軍長”,寫的就是他。
戎馬倥傯,勤努力文武兼長
郝夢齡(1898—1937),字錫九,生于河北省藁城縣莊合村一個農民家庭。因家境貧寒,僅讀私塾三年,便隨父親郝瑞楓務農。
14歲時,父親送他到正定縣一家雜貨店當學徒,因不堪虐待,遂投奔到奉軍魏益三部當兵。魏益三與郝家有親戚關系。魏見郝夢齡勤奮向上,既學文化,又練武藝,看他是個有用之材,便送他入陸軍軍官小學學習。之后,郝夢齡考入保定軍官學校,為第六期生。從1921年起,在東北軍魏益三部下任連長、營長、團附等職。1925年隨魏參加了郭松齡反張作霖的起義。起義失敗后,于1926年1月隨魏益三部歸附馮玉祥的國民軍,魏任國民軍第四軍總司令兼灤河防守司令部副司令,在山海關就職。 當年國民軍進軍西北,郝部首克蔚縣,郝被擢升為第四軍二十六旅旅長。1927年3月,郝任國民革命軍第三十軍第二師師長,5月參加二次“北伐”,圍攻遂平,收降萬余,10月兼任第三十軍副軍長。1928年軍隊縮編,郝任第十一師第三十二旅旅長,后改任第九軍第五十四師第一六一旅旅長。1930年3月,升任第五十四師師長,7月兼副軍長。在中原大戰中,郝曾率部克亳縣,占鄭州,兼任鄭州警備司令。1931年元旦,國民政府曾授予其寶鼎勛章。1935年被授銜陸軍中將,1936年獲三等云麾勛章,1937年夏升任第九軍軍長。
郝夢齡治軍嚴明,在軍隊中從不任用親屬,而常常把所受的賞賜分給部下。他還十分強調軍隊與民眾的關系,對于違紀犯民行為,決不寬縱。部隊在鄉間宿營,決不輕易打擾百姓,常以草秸雨天宿營,并將借得的草秸等物及時送還百姓。他強調“喝了水,還滿缸,掃好地,再出門”,以看不出軍隊宿營的痕跡為標準。他曾在一本治兵語錄上摘錄軍歌一首,印發全軍背誦及歌唱。歌詞是:“三軍個個聽仔細,行軍需要愛百姓,挑水莫挑有魚塘,莫向人家打門板……”
郝夢齡為人正直,處世嚴謹,身為國民黨高級將領,卻沒有吸煙、酗酒、賭博、嫖妓等惡習。他喜好讀書,家中購有大量的古籍珍本,其中有半堵墻高的《二十四史》,有各種軍事兵法,有影印的藏經碑銘,有《康熙字典》、《辭源》等工具書籍。他常以歷史上的英雄人物岳飛、文天祥、史可法等忠臣義士的歷史故事鞭策自己并教育部下及其子女,尤其喜愛和推崇文天祥的《正氣歌》、《過零丁洋》兩首詩,戎馬倥傯,卻文武兼長。
以身許國,誓抗日請纓北上
郝夢齡戎馬一生,多次參加軍閥混戰,見“人民遭殃,流血千里”,深為悔恨。在湘鄂贛邊區與鄂豫皖邊區“圍剿”期間,他因不忍同室操戈,曾兩次申請解甲歸田,都未被批準。在忻口前線憶及內戰時,他曾在日記中寫道:“前者系內戰,此次系國際戰,較有功于國多矣!”。
抗日戰爭爆發前,第九軍正駐防貴陽、獨山、遵義等地,一面訓練,一面修筑川黔、滇緬公路。1937年7月,郝夢齡奉調到四川陸軍大學將軍班學習,行至重慶,得悉盧溝橋事變發生,他說:“我是軍人,半生光打內戰,對國家毫無利益,日寇侵占東北,人民無不義憤填膺。現在日寇要滅亡中國,我們國家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后關頭,我應該去抗敵,我應該去與敵人拼!”遂毅然返回部隊,請求北上抗日。但他接到的通知卻是到廬山受訓。郝夢齡愛國心切,再次上書請纓。此時,前線戰事吃緊,日軍沿平漢路、平綏路長驅直入,軍事當局遂同意他率部北上。
9月中旬,郝夢齡率軍自貴陽兼程北上,途經武漢,與家人作別。將軍的長女郝慧英女士曾回憶當時的情景:那天起床后,母親告訴我,你爸爸一夜沒睡,寫了撕,撕了寫,不知在寫什么東西。我拉開抽屜,發現一封信,上面寫著“給慧英,二十七年拆閱”。那時候年紀小,不懂。晚上父親回來,我就拿著信問他,為什么要到明年看?說著就要拆信。父親不說話,一把奪過去,我和他搶來搶去,那封信最后被他撕掉,丟進痰盂里。父親生氣出去后,我把痰盂抱進廁所,撈出那些紙片用水沖過后,拼出這些內容:“此次北上抗日,吾已抱定犧牲,萬一陣亡,你等要聽母親的調教,孝順汝祖母。關于你等上學,我個人是沒有錢,將來國家戰勝,你等可進遺族學校……父留于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五日。”知道那是一份遺囑后,全家人哭成一團,不想讓他走。但父親決心已定。他撫著年幼的孩子們說:“我不是不愛你們,我愛你們,但是我更愛我們國家。如果國家亡了,你們也沒好日子過了……”9月17日下午,父親辭家前往火車站。我們家離車站很近,父親前面走,我后面就跟著去了。他要走了,我想悄悄再看一看他。我到車站的時候,那里黑壓壓的到處都是兵。父親正在指揮運兵,我注意他的表情,看見他站在那兒,臉上沒有一絲憂慮或者不舍……
郝夢齡率軍北上,沿途群眾簞食壺漿,熱情歡送,寄以厚望。此情此景,使將軍十分感動,他向新聞記者發表談話:“我過去打了幾十年內戰,從未見過人民群眾這樣熱情。往日誤國,真該痛切反省。”
1937年10月10日,原平危殆,忻口血戰即將開始。當晚,郝夢齡在日記中寫道:“今日為國慶二十六周年紀念日。回憶先烈締造國家之艱難,到現在華北將淪落日人之手,我們太無出息,太不爭氣了!”隨后鋪開信紙,給遠在武漢的妻子寫信:“余自漢出發時,留有遺囑與諸子女等,此次抗戰,乃民族國家生存之最后關頭,抱定犧牲決心,不能成功即成仁,為爭取最后勝利,使中華民族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犧牲,我即犧牲后,只要國家存在,諸子教育當然不成問題,別無所念,所念者中華民國及我們最高領袖蔣委員長。倘吾犧牲后,望汝好好孝順吾老母及教養子女,對于兄弟妹妹等亦要拂照。故余雖犧牲亦有榮。為軍人者,對國際戰亡,死可謂得其所矣。紉秋賢內助,拙夫齡留字。雙十節于忻口。”
這是將軍的絕筆,是將軍的遺囑,它表達了將軍以身許國的偉大抱負和愛國情懷。此訣別書當時曾刊載于武漢各報,軍民爭相閱讀,大大鼓舞了全國軍民的抗日士氣。
一軍獨領,扼敵寇浴血封彊
1937年9、10月間,日軍向華北大舉進犯,大同、雁門相繼失陷。10月初,日軍在圍攻崞縣城、原平鎮的同時,組織華北方面軍所轄第五師團、第一○九師團和兩個大隊及關東軍察哈爾兵團所轄獨立混成第二旅團堤支隊,獨立混成第一旅團機械化步兵聯隊約45000人,集結于原平鎮以南,準備向國民黨守軍發起進攻。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為保衛太原,決定組織忻口會戰。
忻口位居崞縣(今原平市)、忻縣(今忻府區)、定襄三縣相交之處,東西皆山,中間狹窄,是太原以北一處易守難攻的隘口,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此時,是唯一能阻止日軍南下的要沖。
郝夢齡率部北上,在石家莊集結,歸屬第十四集團軍司令衛立煌指揮,奉命開赴前線。當10 月4日夜郝夢齡部到達山西忻口時,雁門關已失守,圍攻原平的日軍便衣隊已出沒于忻口陣地前十多里的平地泉。忻口成了抵御日寇的第一道防線。當夜,郝夢齡便奉命趕赴忻縣北境的忻口布防,積極派兵增援被日軍圍困的原平姜玉貞旅。他耳聞目睹日本侵略者的野蠻行徑和囂張氣焰,更加堅定了抗戰到底的決心。第二天早晨,他就率師、旅、團長到后來成為主陣地的忻口西北、南懷化東北高地視察,劃分戰斗地境。在會戰展開之前,他同劉家麒師長視察了中央地區全部防區。除了解防區形勢外,還指導官兵構筑工事,鼓舞士氣。
10月5日,國民黨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召集國民黨將領研究兵力部署,委任衛立煌統領山西各軍,全權指揮忻口戰役。衛立煌受命,將東西長25公里的作戰區域分為左、中、右三個戰區。其中央戰區由第九軍軍長郝夢齡任前敵總指揮,陳長捷任副總指揮,轄第九軍、第十三軍、第十九軍、第三十三軍、第三十五軍、第三十八軍和第六十一軍共45個團,以云中河南北的幾個村莊為主要戰場進行部署。
10月11日拂曉,為解原平之圍,郝夢齡派五十四師一六一旅自忻口以北下王莊前沿陣地出發,向圍攻原平之敵進發,適遇進犯忻口之敵先遣隊南犯,雙方交鋒激戰,忻口戰役打響。
指揮進攻忻口的日軍指揮官是第五師團長板垣征四郎,他集中日軍全部精銳,以飛機、大炮、坦克等精良武器裝備,組成“立體戰爭”的密集火力網,瘋狂向我忻口陣地猛攻,布防于中央地區的第九軍首當其沖。郝夢齡親臨一線指揮,夜以繼日地奔波在最前沿,視察陣地,部署兵力,指導搶修工事,鼓勵官兵奮勇作戰。師參謀處長李文沼勸他留在指揮部,他說:“我在前線督戰是自己的任務,是自己的本分,豈能畏縮不前。”早在10月3日行軍途中,他就對所部五十四師一六一旅旅長孔繁瀛說:“此次戰爭為民族存亡之戰爭,只有犧牲;如再退卻,到黃河邊,兵即無存,哪有官長?此謂我死國活、國活我死。”10月4日布防前,他也曾召集營以上軍官講話,鼓舞其斗志。他說:“此次抗戰是民族戰爭,勝則國存,敗則國亡,所以只許勝,不許敗。人人都要抱定有我無敵、有敵無我之決心,與敵拼殺。軍人的天職是保國衛民,現在民不聊生,國將不國,就是我輩軍人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實感可恥。欲置國家于磐石之上,欲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必須官兵用命,奮勇戰斗。我在第五十四師時間最久,官兵與我感情特深。現在大敵當前,我決心與全體官兵同生死,共患難,并肩戰斗。”
在軍長教育下,第九軍官兵士氣高漲,誓與陣地共存亡。
10月12日,南懷化陣地被敵占領,敵我雙方遂在忻口西北、南懷化東北204高地上展開激烈的爭奪戰,戰斗異常慘烈,陣地一晝夜間易手竟達13次。敵人以飛機大炮對我陣地狂轟濫炸,平均每日傷亡一千多人,最激烈時一天竟傷亡數千人。第九軍在奪回被敵占領的高地后,有的團只能縮編為一個營。在經過幾天的反復沖殺后,第三二二團只留下一百多人,郝夢齡極其悲壯地對他們說:“先前我們一團人守這個陣地,現在剩下一百多人還是守這個陣地,就是剩下一個人,也要守這個陣地!我們一天不死,抗日的責任就不算完。我出發前已在家里寫下遺囑,不打敗日本帝國主義決不生還。現在我和你們一起堅守這個陣地,決不先退。我若先退,你們不論是誰,都可以槍斃我。你們不論是誰,只要后退一步,我也立刻槍斃他。”將軍講完后問大家:“你們大家敢陪我嗎?”官兵齊聲回答:“誓死堅守陣地!”官兵們情緒激昂悲壯,氣沖牛斗。
此前,郝夢齡曾對來訪者表示:“余受命北上抗敵,國家既付以重任,視我實為不薄,故余亦決不惜一死以報國,以求民族生存。此次抗戰,誓當以沙場為歸宿。”
10月13日晨5時,郝將軍命令所部開始向南懷化、新陳莊出擊。三二二團在前,晉軍在后,限三小時攻下,后因為傷亡過重,兩翼未動,還是停留在原陣地上。他在《陣中日記》中寫道:“連日晝夜炮戰甚烈,五日來,已傷團長一員,營長五員,連長二十員,士兵數百名。”“今日督戰,李(仙洲)師長負傷,戴(慕真)團長負傷,官員受傷過多。往日見傷兵多愛惜,此次專為國犧牲,乃應當之事。”其視死如歸的愛國之情,躍然紙上。
10月15日夜,總司令衛立煌增派七個旅交郝夢齡軍長指揮,由正面襲擊,左右兩側同時出擊策應,以期夾擊敵人。16日凌晨,我反攻大軍分數路撲向日軍陣地,槍炮聲如雷,喊殺聲震天,擔任反攻指揮任務的郝夢齡和五十四師師長劉家麒將軍親自到前線督戰,連克敵人幾個山頭。到了早晨5點,天已微明,郝夢齡恐怕天明后我軍陣地受敵炮火威脅,不能鞏固,不如乘勝追擊,迅速殲滅殘敵,于是揮兵奮進。敵軍混亂,以機槍、手榴彈掩護后退。這時,郝、劉二將軍已快到散兵線之前,距離敵人不過200米。不幸的是,當他們通過一段隘路時,郝夢齡被敵人的機槍打中,倒在血泊中。
將軍彌留之際,雙目遙望祖國藍天,任熱血浸潤母親大地,右臂艱難揮動,口中仍力呼“殺”聲……
官兵聞此噩耗,無不失聲痛哭,一致表示要為將軍報仇!
此役中,第九軍五十四師師長劉家麒和獨立第五旅旅長鄭廷珍及6000多名官兵也為國捐軀。
舉國痛悼,共河岳永世流芳
1937年10月20日,衛立煌以“號電”向蔣介石報告:“銑日攻擊南懷化之役,我第九軍長郝夢齡、五十四師長劉家麒、獨立第五旅長鄭廷珍均身先士卒,肉搏殉國。當彌留時,仍大呼所屬殺敵而逝。似此忠勇,足式群倫。擬請鈞座優予議恤,賜以國葬公祀,并追贈郝夢齡為陸軍上將,劉家麒、鄭廷珍為陸軍中將,用表忠烈而勵來茲。”蔣介石當即電告國民政府管理部:“仰即核辦為要。”12月26日,國民政府發布追贈令,追晉了郝夢齡、劉家麒、鄭廷珍、姜玉貞的軍銜。
國民政府中央通訊社報道:“民國以來,軍長之因督戰而在沙場殉職者, 實以郝軍長為第一人。……此役戰績決可在將來中日戰爭史增最光榮之一頁也。”
中國共產黨在法國巴黎辦的《救國時報》報道:“郝、劉、鄭諸將軍及其他許多死難將士,為了民族解放,貢獻了他們最后一滴血。他們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子孫,他們的名字,將與我國歷史上一切偉大的民族英雄、革命戰士的英名同垂不朽,流芳千古。”
10月21日,蔣介石特向遠在武漢的郝故軍長老母致唁慰電:
“伯母懿鑒:此次錫九兄督師晉北,奮勇捐軀,聞耗之余,莫名痛惋。顧值國家民族興廢關頭,天地正氣,必有興立。且錫九兄獻身革命,早堅許國之心,御寇成仁,允冠傳芳之簡,英靈不昧,遺憾無多,深維伯母夙著教忠之訓,善喻知興之機,應信我抗戰后死將士,必能繼錫九兄之遺志,而推其孝思,以慰慈懿于未艾也。道阻且長,弗遑趨唁,惟祈伯母善加珍衛,勉抑悲懷,以釋九原之戚。關于錫九兄身后褒恤,理應加優,已令各主管機關分別辦理。專此布唁,即候坤祺。蔣中正。十月二十一日。”
閻錫山于郝、劉、鄭三將軍靈柩運至太原時,指示在東門外革命軍人公墓舉行棺檢,特派三十四軍副軍長傅存懷代表他前往致祭。閻錫山特別撥付郝故軍長治喪費1萬元,劉故師長治喪費5000元。
三晉舉哀,舉國痛悼。靈柩在南運途中,沿途各站紛紛致祭。
鄭廷珍將軍靈柩轉運河南柘城縣北鄭樓村家鄉安葬時,沿途各地人民都舉行了追悼儀式,痛悼烈士。縣地方政府特為烈士舉行了極其隆重的安葬儀式。
10月24日,郝、劉靈柩運抵武漢時,武漢三鎮下半旗志哀。在漢口大智門車站設置靈堂,正面掛郝、劉遺像,上懸報社贈“死有重于泰山”橫額,前陳祭席,四周擺放各方所贈挽聯花圈,香煙裊裊,悲壯肅穆,迎靈者達數千人。
蔣介石對于郝、劉家屬,各賻贈2萬元,特派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代表他分赴郝、劉家屬寓所唁慰,并致挽聯。
挽郝夢齡軍長:
以身許國,特勵精忠,況為生存自由而戰; 不恤其家,必摧強虜,足增袍澤民族之光。
挽劉家麒師長:
御侮竟捐軀,衛國洵為天下重; 舍身能扼敵,裹尸如見九原心。
敬致祭文:
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月十六日,第九軍軍長郝君錫九,第五十四師師長劉君錚磊,殉職于晉北之忻口。越八日,于二十四日靈柩運于漢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爰為文祭之。其詞曰:
嗚呼!島夷蛇豕,薦食上國,既噬臺鮮,復攫東北。貪婪無厭,兵壓平津,陷察攻晉,謂我無人。矯矯郝君,一軍獨領,身先士卒,縱橫馳騁。劉君繼蹤,如影隨形,我師生力,萬鈞雷霆。方其赴敵,寧惜一死,挺身殺賊,誓雪國恥。槍林彈雨,與寇偕亡,士氣大振,無忝炎黃。
嗚呼!寄生大地,百年瞬息,正命沙場,垂聲無極。惟念二君,千里庭幃,九原有知,遺憾歔欷。家室子女,存問昕夕,凡茲善后,生者之責。神皋禹甸,寸土寸舍,有寇無我,人同此心。仗茲精誠,虜入吾掌,一尊妥殮,尚其來享!
11月16日,武漢三鎮舉行了萬人參加的追悼大會。前往致祭各界,均由各最高長官率領。致祭開始,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代表蔣介石首先致祭。蔣介石再向郝、劉兩將軍敬獻挽聯,聯云:
浩氣亙長城,策馬銜枚思二將; 悲風寒白水,日星河岳共千秋。
接著宣讀蔣介石的祭文。文曰:
維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六日,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謹以香花清酒,致祭于郝軍長錫九、劉師長錚磊之遺像前,曰:
東夷小醜,毒深蛇豕,弄兵潢池,抗我德禮。狼奔豨突,腥穢神州,舉國上下,敵愾同仇。維兩君子,義憤填膺,整我六師,為國干城。躍馬橫戈,轉戰三晉,忘家忘身,風云氣奮。十郡良家,八千子弟,步伐止齊,指揮如意。矢盡援絕,空拳猶張,裹創鏖戰,浴血封疆。關張無命,巡近效忠,生養浩氣,死為鬼雄。 如何盧綰,甘作虎倀,邦昌劉豫,傀儡登場。華元棄甲,望風先奔,富貴淫佚,無死之心。英靈有知,宜嚴冥誅,刀山劍樹,不蔽其辜。更祝忠魂,偕行報國,躍馬橫戈,助我殺賊。揚兵三島,折取櫻花,歸獻靈幾,奏凱鳴笳。還我河山,奠我人民,九泉含笑,雖死猶生。嗟爾有眾,威聽此言,同心戮力,靈慰在天。尚饗。
國民政府其他要員以及各部門等都向郝、劉將軍或獻挽聯,或發表祭文,寄托哀思。 接著何成浚率領武漢行營、省府暨各廳廳長、全體工作人員舉行公祭,并向郝、劉二將軍家屬分別致慰,儀式極為隆重。
追悼會后,國民政府特批準郝、劉二公以國葬儀式安葬于武昌洪山卓刀泉,參加葬禮的各界人士達萬余人。當時還曾拍攝一部新聞紀錄片在各戰區放映。為了紀念烈士,政府將漢口北小路命名為郝夢齡路。
12月6日,國民政府明令褒揚為國捐軀的郝夢齡、劉家麒、鄭廷珍三將軍。褒揚令稱:
“陸軍第九軍軍長郝夢齡、第五十四師師長劉家麒、第五旅旅長鄭廷珍,矢忠革命,夙著勛勤。此次奉命抗戰,于南懷化之役,率部鏖戰,歷五晝夜,猶復身先士卒,奮厲無前,竟以身殉。眷懷壯烈,軫悼彌深,應予特令褒揚。郝夢齡追贈陸軍上將,劉、鄭各追贈陸軍中將,并交行政院轉行從優撫恤,生平事跡存備宣付史館,用彰勛藎,而垂永久。”
郝夢齡將軍遺有老母、夫人劇紉秋及二女三子。由于他處事嚴謹,不吸煙,不嗜酒,不納妾,不任用私人,不購置房地產,每受賞賜均分給部下,所以沒有積蓄,住房亦系租賃。當時國民政府發給一筆特費,連同各界人士捐款共6萬元,除此以外每年另給撫恤金3000元。但由于子女年幼,劇紉秋識字不多又不善經營,這筆錢在物價飛漲中,不到數年即吃用殆盡。1941年,馮玉祥將軍和國民黨元老鄧家彥先生曾代家屬申請救濟,蔣介石令孔祥熙撥款一筆以資助。
1938年3月12日,在延安召開的追悼抗敵陣亡將士大會上,中國共產黨高度評價了郝夢齡抗日殉國的精神。1983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正式追認郝夢齡將軍為烈士,頒發了烈士證書。武漢市民政局將烈士陵墓修葺一新。
郝夢齡烈士墓園位于武漢市伏虎山西北側的山腰間,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墓園坐東南、朝西北,四周砌有0.8米高的磚沙水泥結構圍墻,占地面積約80平方米。前面有一寬25米的墓門,門前有寬1米的33級階梯。墓分為墓身和墓碑兩部分。墓身高0.8米,寬2米,長3米,呈橢圓形。墓碑高3米,寬1.1米,厚0.75米,為用水泥、磚、沙砌成的小塔,表層為水磨石,呈灰黑色,頗具民族風格。墓碑的正中鐫刻著“郝夢齡烈士之墓”七個隸書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