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德兵
(中國浦東干部學院 上海市社會科學創新研究基地 上海 浦東新區 201204)
施韋卡特“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理論評析*①
董德兵
(中國浦東干部學院 上海市社會科學創新研究基地上海 浦東新區 201204)
施韋卡特的“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以平等和效率為價值取向,充分利用市場機制,重新界定社會主義價值,試圖構建出一種既不同于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市場資本主義又超越于以蘇聯為代表的傳統社會主義的未來社會主義新模式。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對于我們堅定社會主義信念,科學認識當代資本主義,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具有重要的意義。
戴維·施韋卡特 市場社會主義 經濟民主
戴維·施韋卡特(David Schweickart)是美國芝加哥洛約拉大學哲學和數學教授,當代西方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代表人物。他試圖通過社會經濟領域的制度設計,尤其是企業內部的組織、管理和決策的民主化改造,建立一個既區別于自由資本主義,又與蘇聯傳統社會主義模式不同的“更新、更民主、更平等”的社會主義社會。[1](P14)這種努力從他的博士論文開始,已經持續了近三十年,在這期間他發表了大量論文,出版了一系列著作,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社會主義陷入低潮,資本主義無可替代論調甚囂一時,他秉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深刻批判當代資本主義和反思傳統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著眼于企業民主和社會控制投資的設計,拓寬了其他一些市場社會主義模式只關注市場運作設計的研究范圍,而且較為切合經濟實際,具有更多的實踐操作性,引起了中國學者的高度重視,被譽為“21世紀社會主義的希望”。
一直以來,許多仁人志士不斷努力探求通往“更合理”的未來之路。有理論思考,有制度建構,有實踐摸索,也有諸種實驗。總體上看,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代表了探索的努力和成果。施韋卡特秉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分析了19世紀以來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種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發展道路,指出資本主義由于其不可克服的內在矛盾使其無法承擔起“溝通”未來的責任,傳統蘇聯模式的計劃社會主義曾經扮演了這個角色,但是由于違背客觀經濟規律,這個幻想也破滅了。在考察借鑒南斯拉夫、中國等現實經驗的基礎上,施韋卡特認為,現有資本主義替代方案及其抗爭缺少一種后繼制度理論的宏觀指導,因而,構建一個“經濟上可行的、道德上優越的”理想秩序成為時代必然。
1.歷史背景:資本主義和傳統社會主義作為未來方案的“二重幻滅”。施韋卡特犀利地剖析了資本主義的發展歷程和現實境遇,指出一個世紀以來展現出多幅歷史圖景的資本主義秩序范圍內的經濟實驗,最終都趨向于新自由主義。[2](P240)新自由主義隨著資本主義主導的全球化進程推廣至全世界,但它卻是一條死胡同:私人投資者的原始沖動會導致全球經濟的間歇性錯亂,生產過剩的危機變換各種形式威脅經濟的發展。由于“資本主義是一種存在深層次缺陷的經濟制度”,[3](P2)它作為通往未來之路的幻想破滅了。
而在世界歷史的另一角,1917年的“十月革命”標志著社會主義從理論走向實踐,一個社會主義的“第二世界”開始挑戰資本主義的“第一世界”。列寧一度進行了有益探索,但未能付諸長久實施,蘇聯走向了中央高度集權的計劃社會主義道路,并推廣到東歐、中國、朝鮮、古巴、越南。這個模式成就斐然,蘇聯成為和美國并肩的超級大國,中國改變了積貧積弱的“東亞病夫”面貌,古巴掃除了文盲和貧窮,連美國都視之為南半球的一個“威脅”。但這個模式積累了很多內部矛盾,它的“激勵機制不足以產生效率,難以獲得富有活力的發展,同時高度集中的計劃意味著大眾參與的排斥”。[4](P50)蘇東劇變標志著高度集權的中央計劃經濟模式氣數已盡。
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及各種以社會主義之名進行的經濟實驗的失敗說明傳統社會主義不能作為資本主義后繼制度的選擇。但是施韋卡特認為,蘇聯模式的計劃社會主義走入歷史并不意味著社會主義是其殉葬品。蘇聯模式氣數已盡,恰恰說明社會主義的長久生命力不能依靠高度集權的指令性計劃經濟,必須超越傳統認識的藩籬,探索社會主義和市場相結合的有效機制,從而為社會主義的未來提供堅實基礎。
2理論淵源:作為“民主的批評”的馬克思的批評和西方經濟民主理論。施韋卡特秉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創造性地理解馬克思對于資本主義的批判,結合西方經濟民主理論,構建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的理論模式。
馬克思為我們提供了對資本主義有力的令人信服的批判,但學者對此理解卻大相徑庭。施韋卡特認為,馬克思對于資本主義的批判存在兩個方面:首先,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本質上是對民主的批判——工人們不能民主地控制他們的工作條件。施韋卡特認為,馬克思對于資本主義的批判相當多地集中在工作場所。馬克思不僅批判揭示了“資本主義之迷”(即剩余勞動產生剩余價值),社會主義仍然需要生產社會剩余。同馬克思批判相關的不是剩余價值生產的事實,而是與生產者相關的事實,即勞動者不能共同地控制對那些剩余的支配。因此,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本質上是對民主的批判——工人們不能民主地控制他們的工作條件。社會缺乏的是對社會剩余的民主控制,社會剩余的控制決定著社會發展的總的軌道。[2](P5)
其次,施韋卡特認為馬克思對于資本主義市場的批判,不是標準的商品市場(物品和服務的市場),而是一個不同類的市場——勞動力市場。當這個市場發展時,還會發展出第三個市場:資本市場,由它控制剩余價值分配。這樣,資本主義市場事實上是有三個市場組成的系統:商品和服務市場、勞動力市場、資本市場。馬克思的批判,“事實上不是對市場本身的批判,而是對勞動力市場和資本市場的批判”。[2](P6)這樣,市場社會主義的理論空間就打開了。
同時必須看到,施韋卡特作為一個植根于西方話語體系中的學者,不可避免地運用西方理論來解釋并建構自己的理論模式。經濟民主社會主義與西方經濟民主理論有著深刻的淵源。[5]從理論脈絡角度考察,當代經濟民主理論承繼于西方傳統工業民主思想。一個世紀以來,工業民主思想隨著產業革命帶動的工業大發展及勞工運動的興起逐漸擴散開來,并與各國的工團運動緊密結合在一起。馬克思合作生產、合作工廠等理論也源于此。[5]這些理論以及作為其繼承和發展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工人自治思想,如葛蘭西的工人委員會、馬勒的“新工人階級”、科爾施的“工業自治”主張等,成為經濟民主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思想來源。[5]當代經濟民主理論承繼工業民主思想,它具有兩個層次的含義:“一方面,它與狹義的工業民主同義,更多地指勞動者對經濟的控制;另一方面,它與政治民主、社會民主相對應,是對政治民主的補充和擴大,特指財富和分配的平等。”[5]正是在吸收當代西方經濟民主理論已有成果的基礎上,施韋卡特在經濟民主的框架下設計一種新的社會主義經濟運行模式。
3.實踐基礎:南斯拉夫、蒙德拉貢及中國案例。
施韋卡特通過反思南斯拉夫改革失敗的原因、總結西班牙蒙德拉貢地區的經濟試驗以及蘇聯東歐巨變解體之后全面市場化改革的失敗,對比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卓然成效和現實資本主義的舉步維艱,對“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這一必然替代方案進行了論證。并通過對現實世界的深入剖析和描述而得出了世界局勢的進展是和“經濟民主”理論完全相吻合的結論。[6]
談及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施韋卡特指出,中國改革的成就證明:市場可以在沒有放棄生產力公有制或資源的公共配置的情況下,被創造性地有效使用,“市場社會主義”并不自相矛盾。當前,中國應當認真學習資本主義制度好的方面,抵制其破壞性方面。走資本主義道路不能解決中國今天面臨的問題(腐敗、失業、區域差距、環境惡化),根本出路在于尋找一個最優經濟制度,同時構建一種最優政治制度——意味著在現存的物質和文化條件約束中人的自由和安康的最大化——也即一個社會主義的制度。
施韋卡特通過對市場社會主義實踐歷程和當代資本主義現實制約的梳理和總結,為其市場社會主義理論以及市場社會主義替代資本主義其優越性提供了堅實的實證依據。
施韋卡特試圖構建的經濟民主理論模式,目的在于確定一個可能被構建起來發達的工業經濟,它應當是既經濟又可行的,同時還能體現“民主的社會主義傳統的偉大道德理想”。這種努力始于他的博士論文《資本主義:一種功利主義的分析》(1980年出版為《資本主義抑或工人控制?一個道德和經濟的評價》)。“工人控制的社會主義”是經濟民主理論模式的雛形,其特點是,工人自治管理的企業在一個市場環境中競爭,但要以新的投資的“社會控制”相伴隨。[7](P380)他探索的第二個成果是1993年出版的《反對資本主義》,這本書里他根據變化了的形勢,反思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面臨資本主義無可替代思維紅極一時,把經濟民主模式具體化。在其著作《超越資本主義》(2002年)中,施韋卡特注意到資本主義隨著全球化進程,成為一種“國際性現象”,但是資本主義固有矛盾并未根本解決,資本主義危機變換各種形式不斷涌現,恐怖主義就是其怪胎之一;各種反抗斗爭如反全球化運動、女權主義運動、環境保護運動此起彼伏,但是缺乏長遠計劃和理論指導。社會主義并未由于蘇聯東歐的潰敗而走入歷史垃圾堆,相反,中國等國家不斷探索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社會主義仍具生命力。據此,施韋卡特豐富和完善了其后繼制度理論。
1.商品和服務的市場。施韋卡特認為蘇聯模式缺陷在于中央計劃缺乏效率,市場是走向一個真正的社會主義不可或缺的既有成果。因而,經濟民主采取市場經濟體制:至少在一定范圍內消費品和資本商品是被考慮在內的,價格很大程度上由供需決定;利潤同樣存在;但對于資本主義企業來說,勞動是作為成本來計算的;而對于經濟民主模式,勞動不是另一個在技術上同等于土地和資本的“生產要素”,取而代之的,勞動是全部剩余的權力所有者。這個市場和資本主義條件的市場本質上是相同的。
2.工作場所的民主。經濟民主方案里企業有工人自我管理,根本的權力是企業工人們的。一人一票的民主機制決定工作場所的組織、企業紀律、生產技術、生產什么及多少、產品如何銷售和分配。技術、管理等在分配中的作用予以考慮。每個企業將建立代表制,產生管理委員會。施韋卡特清醒地認識到,沒有責任的自治可能會導致專制,沒有自治的責任可能會導致膽怯和麻木,后繼制度必須實現管理的責任和管理的自治的平衡。工作場所的民主能有效克服資本主義勞動力市場的弊端。
3.投資的民主控制。在現代社會,對資源最有效的配置是通過貨幣投資來進行。資本主義投資基金主要來源于私人儲蓄。經濟民主模式中,資本資產稅的收取構成了國際投資基金,經濟民主制度下的經濟發展不依靠私人儲蓄。第一次選擇要根據公正的原則去分配集中聚集起來的基金,然后進入競爭推進效率。效率包括工業效率和充分就業。公平原則支配地區和社區的分配,不至于為了獲取資本,像在資本主義條件下那樣去競爭。投資的民主控制本質上是對市場的一種投資調控,避免出現馬克思所言資本主義生產的“無政府狀態”。
資本主義是以生產資料的私人所有制、市場和工資勞動為特征的。蘇聯經濟模式取消了生產資料私人所有(用全部農場和工廠的集體化)和市場(靠中央計劃制度),但仍保留工資勞動。經濟民主取消生產資料私人所有制和工資勞動,但保留市場。從這個意義上說,經濟民主是一種工作場所民主和社會控制投資的市場經濟,它取代了資本主義條件下的資本市場。
4.公平貿易政策。施韋卡特認為,經濟民主制度將來不會閉門造車,必須參與到國際經濟活動中,互通有無。而不平等的國際經濟秩序使得“經濟民主”國家居于不利地位,因此,施韋卡特主張一定程度實行社會主義的貿易保護主義,以促使經濟民主國家有機會發展壯大自己,并逐漸修正規則,達至公平。
5.擴展模式。施韋卡特還為經濟民主設計了擴展模式:合作銀行的存在,它履行社會主義的儲蓄和借貸協會的功能;其次是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的資本主義。施韋卡特重新評價了這些觀點:資本家的利潤是資本在商品經濟中所作貢獻的正當回報;它是企業活動的公正甚至是必不可少的回報;它的正當性是由資本家承擔的風險決定的,并且它僅僅是分期消費的再補償而已。在經濟民主制度下,這些因素不會損害經濟民主存在的道德基礎。
在經濟民主制度下,市場經濟和工作場所民主可能更能促進效率,經濟民主要求的政治結構完全體現民主和自由的價值,投資的社會控制優于資本主義,經濟民主的社會主義在發展中更加合理,更加民主。它“保留了資本主義取得的最好成就”,并將抑制資本主義的突出缺陷:過分不平等、結構性的失業、大眾的貧窮、過度工作和環境惡化,更能體現社會主義的價值。
在完善其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理論藍圖之后,施韋卡特開始設想如何“走向這樣一個不同的世界”。他注意到,資本主義的缺陷與資本主義制度的內在聯系證明資本主義并非是神乎其神的“超越歷史的第二存在”的“第二自然”,事實上,自資本主義誕生之日起,反抗斗爭從未間斷。施韋卡特認為,經濟民主是既有反對方案的辯證的集合體,它涵括19~20世紀所有反對資本主義的運動及已經、正在和將持續進行的性別革命、爭取種族平等的斗爭、反對同性戀歧視的斗爭、反對核瘋狂、環境保護運動。這個方案將吸取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思想理論遺產和實踐經驗教訓;把辯證的社會主義作為它的目標,而不是虛無主義的社會主義。它的目的不是去否定現存的所有秩序,而是去創造一個保留現在一切好的東西同時又除去不合理和罪惡的新秩序。它不是馬克思稱之為“粗陋的”共產主義,而是建立在過去數世紀以來所取得的物質和文化成就的基礎上的方案,包括政治自由、民主的理想、法治,并表明將推進這樣的一些價值觀:寬容、團結、創新、自我約束、個人責任感和勤奮工作。反對方案不會簡單視之為“中產階級”價值觀而拋置一邊,它將是建設新世界必須的價值觀。
1.通往經濟民主的策略原則。在施韋卡特看來,后繼制度“不是一個構建模式的智力練習”,是具有實踐傾向的理論。但時代條件還不成熟,無法提供一個全面的“變革理論”,[8](P21)但向后繼方案過渡,必須謹慎審視武裝起義、暴力革命的作用和方式,在革命條件尚不具備之時,改革抑或改良不失為一種正確的選擇。他還認為,“取得政權建立社會主義”并不足夠,盲目相信法律和寄希望于政黨同樣并不牢固,普通人的智慧必須得到公認和重視;同時,實現“經濟民主”的后繼制度,需要強調多樣化戰略和目標,并且不應忽視在共同自覺意識的意義上的跨國合作和團結的重要性。
2.經濟民主:“歷史的選擇”。具體的作為走向未來的基本策略原則確定之后,施韋卡特從其理論藍圖出發,提出了具體路徑。首先,應著力于推動工作場所民主的擴展和深化。這就需要把握工人自治管理的兩個基本原則:工人廣泛參與和利潤共享,并按此原則,為生產者的合作社和工人購買的資本主義企業提供公共的金融和技術支持,通過立法規定或者至少要鼓勵在資本主義企業中更大程度的工人參與和利潤共享。其次,逐步強化投資的社會控制。他認為這是可能引起最小爭議的領域,逐步延伸擴展至其他方面。為此,需要征定環保稅,嚴格環境立法,重新規制跨國資本流動,銀行系統實行民主化和再規范,以便使聯邦儲備銀行制度對選民負有責任,地方銀行對自己的社區更負責任;養老基金的民主化制度,以便個體的成員和社會能普遍控制養老金的用途;實行資本遺產稅,其收益用于社區的資本投資和增加就業。再次,施韋卡特認為反對自由貿易的所有計劃并非是進步的,但是弱勢國家不應放棄保守的保護主義,這就要走向公平貿易。而基于關稅的公平貿易不是自由貿易,因為當貿易國之間存在重大的工資和環境規則差異時,是談不上自由貿易的。從公平貿易關稅中獲得的所有收益都要反饋給窮國。
施韋卡特甚至設想過一旦左翼政黨掌握政權,應采取的激進措施。但在當下激進變革的時機并不具備,期望嚴重的經濟危機實現轉變,“在反對方案變為自我意識之前,它可能帶來的是法西斯主義,而不是社會主義”。[2](P21)
百年來,圍繞社會主義能否及如何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問題,一代又一代市場社會主義的信奉者與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展開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論戰。論戰中見成長,市場社會主義理論和模式不斷豐富完善,被譽為“21世紀社會主義的希望”。施韋卡特的“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積極探索社會主義的經濟模式,著眼于社會主義價值目標,強調宏觀領域和微觀層次的民主安排,在社會主義思想史和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1.歷史并沒有終結。蘇東劇變之后,社會主義跌入谷底,資本主義無可替代思維甚囂塵上,然而資本主義的缺陷與資本主義制度的內在聯系證明資本主義并非是神乎其神的“超越歷史的第二存在”。以施韋卡特為代表的西方市場社會主義者秉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唯物主義認識論,充分運用現代社會科學理論和方法,深刻揭示當代資本主義的制度性弊病,指出歷史并沒有終結,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不應成為“蘇聯模式的殉葬品”,并構建了具體的“替代方案”,賦予其鮮明的實踐特色,充分展示了馬克思主義的解釋力,向人們昭示了社會主義的美好愿景和現實可能性。
2.市場和社會主義并不矛盾。“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超越傳統藩籬,表明市場只是資源配置的機制或工具,不具有制度屬性;馬克思并沒有真正的批判市場,資本主義罪惡在于私有制和市場的結合;市場在經濟社會中具有聯系供求關系、傳導信息、調整需求結構、平衡微觀經濟、激勵技術創新等不可或缺的功能。[9]因此,社會主義可以而且應該與市場經濟相結合。
3.社會主義模式的多樣性。施韋卡特強調,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不是也不應是社會主義的唯一形態,各國各不相同的歷史傳統、文化背景、地理區位、發展階段決定各國探索不同的社會主義經濟發展模式。照搬特定模式,同樣是一種教條主義,探索社會主義的關鍵在于準確理解馬克思主義基本原則,并根據時代特點和本國國情,走出一條符合實際的發展之路。
4.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有益參考。施韋卡特“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為中國的經濟體制改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與完善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料,在一些具體改革措施上還提供了有用的參考框架。當前階段,我國進一步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應充分發揮“人民大眾的智慧”,避免經營主導決策;在企業微觀層面,要摒棄民主意味著低效率的偏見,發揮職工代表大會的作用,通過一系列體制機制安排實現勞動者所有權和決策權,體現工人階級主人翁地位;同時不應陶醉于“斯密式假定和市場烏托邦”,期望社會投資會自發合理地地區、行業間流動,需加強“民主的公共機構”對于投資的控制和導向。
5.社會主義的實現需要廣泛同盟。自資本主義誕生之日起,反抗斗爭從未間斷。施韋卡特強調反對方案是“辯證的綜合體”,“反對方案必須整合那些為進步的社會變化而奮斗的各種各樣運動”。它涵括19~20世紀所有反對資本主義的運動及已經和正在將持續進行的性別革命、爭取種族平等的斗爭、反對同性戀歧視的斗爭、反對核瘋狂、環境保護運動。這就為推動西方各種社會主義力量增強團結,形成廣泛的“大左翼”聯盟起到重要作用。此前,西方左翼批判資本主義方面存在某些共識,但未來的建構卻大有不同。同時,各種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反抗斗爭往往滿足于“蠅頭小利”,缺乏“后繼制度理論指導”和有效整合。因此,將來需要防止教條主義、簡單化和宗派主義,[2](P266)尋求諸種力量的聯合,在共同斗爭中推進向后繼制度的轉變。
但我們也必須注意到,施韋卡特的“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立足于西方本位,主要探討如何通過市場社會主義使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為社會主義社會,是遠離現實社會主義實踐的“天才的預測”,因而無法找到實現未來轉型的正確途徑和依靠力量。政治立場和理論坐標的偏差使得經濟民主理論模式仍然是一種尚須論證和完善的左翼理論。它與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著巨大的差別,[8](P266)對其空想性和改良性,我們應有充分認識。
[注 釋]
①戴維·施韋卡特代表性著作:《社會主義:民主、市場和計劃結合》(1992)、《經濟民主——真正的可以實現的社會主義》(1993)、《資本主義或者工人控制:一個道德和經濟的評價》、《反對資本主義》(1993)、《超越資本主義》(2002)。
[1]Edward S·Greenberg,Workplace Democracy:the Political Effects of Participation,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6.
[2][美]大衛·施韋卡特.超越資本主義[M].宋萌榮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3]戴維·施韋卡特.反對資本主義[M].李智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4]伯特爾·奧爾曼.市場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者之間的爭論[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0.
[5]于海青.經濟民主:一種社會主義的分析框架——國外左翼經濟民主社會主義評析[J].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2005 (02).
[6]游斐.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J].科學社會主義,2006,(06).
[7]中央編譯局世界社會主義研究所.當代國外社會主義:理論與模式[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
[8]徐崇溫.當代外國主要思潮流派的社會主義觀.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7.
[9]余文烈.市場社會主義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中的歷史地位[J].科學社會主義,2008.
責任編輯:哈麗云
F123.91
A
10.3969/j.issn.1003-4641.2015.01.06
①*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和發展模式研究”(批準號:08JJD710019)、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馬克思主義時代化重大問題研究”(批準號:11BKS015)的前期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