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壽險業風險管理實踐及借鑒

□劉慧君

北京交通大學

洪 泳

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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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壽險業風險管理實踐及借鑒

□劉慧君

北京交通大學

洪 泳

中國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

一、日本壽險業及監管政策介紹

(一)日本壽險行業現狀

日本壽險業雖然起步較歐美發達國家稍晚，但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壽險市場保費規模已經位居世界前列，目前排名世界第二，占世界總額的26.4%，比排名第三的英國高出兩倍多。日本壽險市場的主要險種從普通養老保險(即兩全保險)到多倍型定期養老保險(即普通養老保險加多倍的定期死亡保險)，再發展成終身保險、終身保險附加定期死亡保險、年金保險，從而滿足被保險人得到更多保障的市場需求。根據日本壽險行業協會的數據，自2007年以來，長期個人壽險新單保單件數逐年增加，由2007年的不足900萬件增加至2013年的1400萬件，但總保費收入較為平穩，2007年的總保費收入為61兆億日元，2013年也僅68兆億日元。值得關注的是留存有效保單，自2007年以來，日本壽險有效保單件數存量逐年增加，準備金存量卻逐年遞減。經分析，高給付率是造成準備金存量下降的主要原因。2013年，日本壽險業的賠付支出為40兆億日元，賠付率高達85.3%，遠遠高于其他國家平均水平。

(二)日本保險業監管政策

日本金融廳(Financial Services Agency，簡稱FSA)是日本境內保險公司的監管機構。為應對日本保險市場的發展現狀，更好地防控風險，2014年，FSA對監管政策進行調整，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提出戰勝通貨緊縮并建立積極經濟循環是金融行業監管的基本原則，只有維護金融系統和金融機構的安全性和穩定性，才能確保金融中介機構的有效運轉。二是提出監管的具體措施，包括現場和非現場檢查，加強FSA與金融機構的建設性對話，加強國際間合作，加強與保險公司股東的對話。三是對于保險的監督和檢查，確保保險公司履行相應保險責任的賠付，加強對保險客戶的保護，提升服務的便捷性，升級風險管理體系，加強公司治理。對比2013年的監管政策，新的監管政策更強調對金融機構的運行狀況的實時監控，識別潛在風險，并鼓勵大型金融機構根據行業最佳實踐配合新的金融監管體系。

二、日本壽險業風險管理實踐

(一)日本壽險業償付能力管理

日本償付能力管理機制類似于美國RBC(風險資本)，其基本思想是：在充分考慮資產和負債面臨的風險的基礎上，根據保險公司的規模和承擔的風險總量來設定資本要求。保險公司的實際資本額度應與其經營的業務相匹配。

1．償付能力監管體系。該監管體系的主要做法是：首先將保險公司面臨的風險分成幾大類，然后評估每一類風險所需要的資本，得到總風險資本要求，同時評估保險公司的償付能力邊際，比較償付能力邊際和風險資本要求。根據監管的規定，如果RBC比率低于一定水平，就要采取相應的監管措施。監管機構要求保險公司在年報中提供RBC結果，同時對公眾進行披露。

2．VAR置信水平的監管問題。由于日本償付能力制度在計算風險資本時使用的VAR置信水平(90%)過低，導致風險因子值不能反映相關風險子類的風險程度，保險公司的風險資本總量要求偏低，行業償付能力呈現虛高的局面，絕大多數公司的償付能力水平都遠高于200%。以2014年3月末為例，14家大型保險公司的償付能力均高于700%，其中索尼人壽高達2358%，宏利人壽也達到1353%。但是，看似充足的償付能力水平并未有效地降低風險，由于風險控制不力，1997年至2001年間，日產生命、東邦生命、第百生命、大正生命、千代田生命、協榮生命、東京生命等七家壽險公司相繼倒閉。尤其是2008年日本大和生命保險公司在償付能力充足率超過600%的情況下宣布破產，輿論一片嘩然，嚴重損害了監管機構的權威和聲譽。

3．問題的原因。造成險企倒閉的外部原因包括：20世紀80年代，迫于市場競爭，各壽險公司爭相銷售高預定利率產品，經濟泡沫破滅、股指和地價下跌導致的投資失敗，造成保險公司巨大的償付壓力和分紅壓力。內部原因為：日本政府采取零利率政策，加速了保險資產收益率的持續下降，使得許多壽險公司出現了償付危機，巨額利差損的致命性沖擊最終導致一些壽險公司走向破產。以日產生命保險公司破產為例，銀行代理渠道過度銷售高預定利率的儲蓄型保險產品給公司帶來沉重的負擔。以千代田生命為例，1988—1990年，公司在2年半的時間內銷售了大量高預定利率產品，導致公司不得不采取激進的投資活動來確保高收益，泡沫經濟破滅后的投資失敗導致公司破產。以協榮生命為例，該公司以前是一家經營穩健、效益良好的公司，但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也隨大流地加入了銷售長期高預定利率儲蓄型產品的行列，最終造成了巨額利差損。

(二)日本壽險業承保風險管理

日本壽險公司在承保時，首先考慮哪些風險是可以承保的，哪些風險是不可承保的，承保風險必須是純粹的風險，它要求大量的性質相近、價值也大體相近的風險單位面臨同樣的風險，主要包括以下四個方面：一是體質風險(醫療風險)，二是外部風險(環境風險)，三是保單繼續風險，四是死亡風險。

1．承保風險評估步驟。日本壽險公司主要通過四個環節進行風險評估：一是銷售人員的評估，詢問保險客戶的職業、購買保險的目的、年收入等，并須客戶在投保單表格中簽字確認；二是醫療選擇，核保人員查看客戶的醫療狀況，以及客戶或醫療機構所出具的醫療聲明；三是體檢和承保確認，核保人員通過醫療機構提交的體檢結果進行評估，并就此確定是否可以承保；四是保單確認，最后由獨立于核保人員的第三方對客戶進行審核，然后保險公司出具保單。

2．投保人的誠信、健康風險管理。日本保險公司以醫療生命告知為基礎決定是否可以承保。在承保過程中，保險客戶具有醫療聲明告知的義務，當違反告知義務時(包括主觀違背或重大未告知事項)，保險公司有解除保險合同的權利。

3．醫療選擇的方法：根據客戶的不同情況，保險公司可通過以下四種方法進行醫療選擇：一是無醫療告知處理，當客戶選擇無醫療告知時，保險公司可進行承保；二是醫師處理，即保險公司根據醫師或醫療機構出具的醫療報告做出是否承保的決定；三是體檢處理，即保險公司通過自己認可的體檢機構對客戶出具的醫療報告進行復核；四是醫療檢查及健康檢查報告處理，這是日本專用的定制化處理模式，由醫療機構對客戶進行全方位檢查并提交報告，供保險公司做出承保決定。

(三)日本壽險業投資風險管理

投資風險是保險公司開展投資業務時所面臨的風險組合，是指保險公司所持有的資產或負債的價值發生變化而造成損失的風險，主要包括以下三個部分：市場風險、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日本保險公司在管理投資風險過程中，首先建立投資風險管理政策，規定職能和責任，然后建立從上至下的投資戰略目標，重檢或修訂管理機制，并分析、評估和優化投資風險管理執行的有效性。

1．市場風險管理。這是指保險公司建立市場風險管理組織框架，明確哪些細節風險需要管理，具體的風險計量或分析方法、風險監測方法、風險限額設置、重檢風險衡量和分析方法、風險報告和升級等。以日本保德信控股公司為例，政府債券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為43%，境外證券占比為18%，貸款占比11%，公司債券占比7%，其他證券占比5%，市政債券占比4%等。市場風險可以通過以下三個維度展現：會計角度、償付能力角度和經濟角度，盡管有時這些維度會出現互相矛盾的情況。

(1)會計維度市場風險。其中，AFS和HTM與中國會計準則一致，為準備而持有(HOLD-FOR-RESERVE)則是日本會計準則中獨特的一項，指保險公司從資產負債匹配的角度上化解利率風險而持有的債券，這些債券不采用盯市法(MARK-TO-MARKET)記賬，而是通過攤余成本法記賬。在管理會計維度市場風險時，應建立資本和盈利的風險限額，并考慮價格、利率的不利變動對資本和盈利的影響，當超限時需采取對應措施。(2)償付能力維度市場風險。在日本，衡量償付能力的指標為償付能力充足率(Solvency Margin Ratio)，當計算總償付能力邊際時，證券資產進行90%的折算，不動產未實現收益或損失的，進行80%的折算，此外，還要考慮各類資產相關系數的影響。(3)經濟維度市場風險。需要同時從資產和負債的角度保持與市場一致，利率風險變現值因利率水平發生變化而使資產現值不足以彌補負債現值，從而給保險公司帶來損失。

2．信用風險管理。信用風險是指由于債務人或交易對手因不能履行或不能按時履行其合同義務，或其信用狀況發生不利變動而導致的風險。從這個角度來講，債券的經濟價值可以表現為利率加減信用因子。但與利率不同，信用因子一般很難通過市場來衡量，而是通過信用評級的方法來衡量。日本保險公司也需要用投資組合久期匹配的方法來規避利率風險。與國內相類似，日本也會出現資產久期遠小于負債久期的情況。這是因為負債久期相當長，而投資市場中沒有對應的債券與之相匹配。

3．流動性風險。流動性風險是指在債務到期或發生給付義務時，由于沒有資金來源或必須以較高的成本融資而導致的風險。保險公司應定期開展流動性測試，測算公司是否有足夠的資金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業務現金流出。

三、啟示與借鑒

通過對日本壽險業償付能力管理、承保風險管理以及投資風險管理的分析可知，保險企業既要關注經營風險，又要考慮承保、投資等風險，因而應從整體綜合看待、分析企業的風險，進行綜合管理，才能更好地降低保險企業的風險。

(一)健全風險控制體系

在日本保險業領域，保險公司風險管理發展方向是全面綜合的風險管理，即保險公司對所有風險做出連貫一致、準確和及時的度量;建立一種嚴密的程序用來分析總風險在交易、資產組合和各種經營活動范圍內是如何分布的，以及對不同類型的風險怎樣進行定價和合理地配置資本。同時，在保險公司內部建立專司風險管理的部門，致力于防范和化解風險。與國外相比，國內的保險公司在風險管理方面存在著較大的差距。這種差距主要表現在對風險的識別、量化度量及管理的技術和方法上。因此，了解和掌握國外先進的風險管理理念和思想體系，積極借鑒國際保險業成熟的風險度量和管理技術，建立和健全我國保險公司風險防范體系，便成為我國保險業當前和今后相當一段時間里的一項重要而迫切的任務。

1．進一步完善保險業風險預警機制。從日產生命、協榮生命和千代田生命倒閉案中不難發現，企業激進的投資行為沒有引起企業的足夠重視，緣于風險預警和風險管控機制的不夠完善。對于保險企業而言，回歸穩健經營、理性投資的經營理念才是長久立足之本。因此，保險業應建立風險預測預警機制、健全風險管控機制、加強內部控制制度、完善企業內部審計制度。同時，高管人員應以身作則，確保所有機制切實得到執行，避免人為因素影響，這是企業防范風險、優化治理結構的有效方式。

2．繼續構建和完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保險公司應進一步梳理完善風險管理體系，完善風險管理流程，建立風險分類體系，理順風險管理工作和職責，改進風險監測、風險預警工作的方法，突出專項風險分析，深入剖析各類重點風險，加強事中監控，使風險偏好管理逐步滲透到公司經營管理的各個環節。

3．加強風險管理研究，開展重點風險監測與分析，加強風險量化分析，針對業務資金支出方面的風險進行深入研究，梳理主要業務風險，確定風險監測點，研究重點風險監測制度流程、方法手段及工作要求，并形成常態化的監測作業體系。

4. 監管機構應進一步健全對保險公司償付能力的監管，盡早建立完善財務狀況預警系統，建立科學的以償付能力為核心的風險監測指標體系，加強對保險公司經營風險的早期預警，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將保險公司的財務狀況對外公開，加強公眾對保險公司的監督。

(二)完善承保風險管理

承保環節蘊藏著巨大的風險，這也是保險公司面臨眾多風險的源頭之一。為有效地遏制承保風險，在源頭上規避風險和減少未來可能發生的損失，保險公司應進一步增強承保風險管理意識，提升承保質量和風險管控能力，逐步構建一個承保管理制度化、風險控制實時化、管理人員專業化的承保風險管理體系。

1．進一步完善承保標準。完善核保制度，控制承保風險，量化承保標的風險，科學設定核保權限，將承保質量同核保人員的經濟利益掛鉤；提高核保人員素質，實行資格考核；改善核保條件，提高核保技術，提升電子化、信息化、網絡化工作水平，增加承保風險評估的可操作性。

2．建立多層級的承保風險評估體系。建立由營銷員詢問、醫療結果核查、承保部門決定、保單確認四個層次組成的前中后臺相互配合的風險評估體系，并加強監督和管理。

3．調整、加強對代理人展業環節的風險管控。建立并完善代理人展業行為規范的規章制度與考評，加強代理人隊伍的管理及督導，建立獎罰分明、平等公正的管理理念和展業氛圍，從而杜絕展業過程中的不良作風，規避逆選擇風險。

4．不斷加強承保人員培訓。承保人員的專業素質和職業操守與承保業務質量直接相關。要進一步加強對承保人員的教育培訓，提供更多專業學習平臺，加強同業之間的信息交流，增強承保人員識別風險的能力，并要求其在承保過程中嚴格遵守核保政策規定，有效提高承保質量。

(三)加強投資風險管控

投資風險是保險公司面臨的最主要風險之一。保險公司投資風險主要來自于違背安全性、流動性和收益性的保險資金運用原則。目前隨著保險資金投資范圍逐步擴大及經濟增速的放緩，潛在的風險隱患開始增多，開發新投資渠道及新投資工具，或引入新投資管理人，都有可能給公司投資收益和資產賬面價值帶來一定的風險，如處理不慎，則可能會對保險公司的可持續經營產生重大影響。

1．加強投資項目評估管理。通過風險管理模式對投資風險進行風險識別和對策選擇，具體掌握資產結構、各種交易中的資金運營及風險情況；通過償付能力指標、利差倒掛風險、最大損失額風險等進行深層次的風險分析。根據投資目的，事先規定每一交易的最大損失許可額。對于每一類具體風險都制定嚴格的操作程序和對應策略。另外，針對有價證券交易，采取買賣選擇和管理體系分離牽制體系，從根本上防止違規買賣風險。

2．加強投資風險監測、分析。開發專門用于風險管理的軟件系統，包括反映每日的各資產交易損益狀況風險管理系統；反映由短期經濟、金融狀況變動而帶來的收益或風險狀況短期經營管理信息系統；能反映由長期經濟、金融狀況變動而帶來的負債、資產變化，并能進行深層次的分析的長期經營管理信息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