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的人性虛無的道德———評喬薩的地產商戰小說《地產鱷人》

潘沅汶

（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41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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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雜的人性虛無的道德
———評喬薩的地產商戰小說《地產鱷人》

潘沅汶

（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410205）

摘要：《地產鱷人》描寫及揭示了盛京房地產業官商勾結、暗箱操作樓盤的黑幕，塑造了性格迥異且復雜多樣的商人形象，披露了虛無的道德主義。作品從另一層面展示了當今城市文化的本質與特色。

關鍵詞：道德；地產鱷人；商戰小說

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勢必有力推動了房地產行業的發展。隨著近年來我國房地產市場的迅猛發展，房產泡沫的不斷升級，反映房地產業的地產商戰小說也如同雨后春筍般遍地開花，其中不乏力作：雷酒的《地王》和蘇善生的《圈來套去》就深刻揭示了房地產開發商在土地爭奪戰中的種種陰謀，以及房屋銷售中的種種機關，出身地產業的這兩位作家為我們揭露了地產界的種種內幕。而喬薩的《地產鱷人》作為近年來地產商戰小說的重要收獲,卻表現出一種新的追求。

《地產鱷人》是一部描寫盛京市房地產業官商勾結，暗箱操作樓盤黑幕的長篇小說。作品以“新維多”地產公司在發展中先后與張和林的“海遠”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唐建國的香港萬業長江投資集團公司展開的生死搏殺為主線。書寫白熱化的利益斗爭中各方商人為了金錢、權欲頻頻使出了美人計、毒品計、離間計，直至最后買兇殺人的商戰無情與摻烈。作者創作中通過商人你死我活的廝殺，著重對人性的思考,充分展現出人性的兇殘、復雜與變化不定，復雜的人性,顛覆了以往那種大善大惡非此即彼式“面具化”的人性塑造。讀者透過籠罩著金色光環的房地產業重重黑幕，不僅看到了一幅觸目驚心的出賣、背信棄義、陰險的構陷、殘忍的謀殺的當代名利場百丑圖，還讀到了作品主人公在你死我活的利益斗爭中人性喪失之后遺留的道德空虛感。

一、波瀾壯闊的商戰場面

作者通過順敘、倒敘、插敘等多種敘事手段，在42萬多字的篇幅里面展現了盛京地產市場波瀾壯闊的商戰畫面，描摹了權力、金錢、情欲和美色在商場之外所進行的隱蔽而又愉悅的交易，進而揭示了商戰的殘酷性、商人的基本功以及官商聯姻的丑惡現象。

（一）商戰的殘酷性

作品通過絲絲緊扣地講述黃曉軍、耿迪等盛京地產商人在狂飆突進的發財路上始終如影隨形的圈地圈錢、洗錢洗罪、內耗內訌、暴利暴力，淋漓盡致地刻畫了這些商人事業如日中天的背后又如履薄冰，深刻揭示了商戰的殘酷性。

作品圍繞“新維多”地產公司與“海遠”地產公司的合作展開故事情節：張和林在黃曉軍、邱建、耿迪等人精心策劃的合作方案面前深感自己吃虧上當，因此試圖動用一切官場關系揭發黃曉軍涉毒、洗錢的原罪進而打擊“新維多”地產公司，甚至走到了買兇殺害黃曉軍的地步；而黃曉軍利用耿迪的關系早已為他設下了“美女+毒品”的圈套。最終，張和林失去一切皈依佛門，甚至還對耿迪感激涕零，真好比“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這個商戰故事告訴我們：雖然共同利益是合作的基礎，但當商人的利益被合作者侵害的時候，被侵害者可選擇的余地往往并不大。

黃曉軍的“新維多”地產公司在與唐建國的香港萬業長江投資集團公司盛京圈地的爭奪戰中，各出絕招，使用跟蹤、監聽、間諜戰、暗殺、官場比拼等手段，商戰進入“白熱化”階段。唐建國首先由于資金鏈出現問題無法圈地，于是積極拉攏耿迪設計連環圈套意欲將“新維多”和“海遠”公司一網打盡，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卻不料被黃曉軍反將一軍，更被耿迪拋棄，并且在暗殺黃曉軍失敗之后反被黃曉軍雇傭的殺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死于同樣的車禍之下。

這部作品讓我們深刻認識到：商戰是一場持久而殘酷的戰爭，這種戰爭不但要考驗參戰者的智慧和勇氣更要考驗其耐力,一個商界的傳奇背后包含無數艱辛、殘酷和忍耐。

（二）商人的基本功

作品圍繞主人公黃曉軍如何借助毒販“黑子”的“毒資”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如何憑借一個商人的智慧和堅毅、夢想和膽略在房地產市場做得風生水起，如何與官員、兄弟、競爭對手處理各種關系，充分展示了一個商人自圓其說，借雞生蛋，借風行船的基本功。

(4)考核模式的改革：引入多元化的考核手段，將期末考試、課內實驗、在線測試、課程作業等結合起來，由原有的“期末筆試+課內實驗”，改進為“期末筆試+過程考核”。

黃曉軍本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大學生，在“黑子”的幫助下經營“今夜帝王”夜總會，并在“黑子”被槍斃之后卷走所有毒資逃往俄羅斯，在俄羅斯買通各種關系處死“黑子”團伙的其他成員之后回國進入房地產界發展。可見，黃曉軍在完成資本原始積累的過程中使用的是血腥而無規則的“借雞生蛋”手段。

黃曉軍在與張和林的“海遠”地產公司合作過程中則充分體現了一個出色商人的智慧和膽略。他如同一個高明的獵手，善于為獵物布置誘人的陷阱，從而控制對方的主動權。但是最后，他又有節制的放對手一條生路。

從黃曉軍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商人，雖然不是野獸，但他們的天性中卻有熊的沉著、狼的殘暴、狐貍的狡猾。只有具備這種基本功的商人，才能在今天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生存、發展。

（三）官商聯姻的丑象

中國經濟是一個從計劃經濟轉軌過來的市場經濟，中國改革是一場從社會主義向資本主義演變的改革。在這一轉軌過程中，中國的官與商有著千絲萬縷般的聯系。政府掌握著巨大的經濟資源，一直擁有制約商家發展的極大權力，商人真要經商致富且保證財源不絕，往往得依附官家。這是中國改革階段難以回避的現象。《地產鱷人》這部作品也極好地詮釋了這一現象。從作品情節的發展中我們可以清楚看權力主宰一切，金錢是權力的附屬品的社會現象，在追逐利益的過程中，商人和官員走得越來越近、彼此相互利用，進而結成了緊密的“官商聯姻”。

作品中的主要官員譚主任、仝局長、檢察官老葉與黃曉軍、耿迪、唐董事長等商人合謀演繹了一幕幕行賄受賄、權錢交易、非法經營、貪污腐敗的故事。譚主任是一個貪婪、虛偽、財色兼收的官僚，利用手中的權力不擇手段謀取私利，淪為唐董事長等商人手中的棋子；他還迷戀女色，為情人的事業發展出謀劃策，四處施加影響。仝局長和老葉都是唯利是圖、老謀深算的官僚，積極利用手中權力謀取一己私利，淪為黃曉軍、耿狄等商人進行不法商戰的幫兇。

二、性格復雜的商人形象

人生活在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之中，人性便是一種復雜的社會存在。雖然古今中外關于人性的認識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承認人性復雜、人性并非完美無缺，已是不爭的事實。孟子提出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名言；荀子則認為“人性本惡”。亞里士多德早就說過，人做好事時，會是動物中最優秀的；人做壞事時，便是動物中最卑鄙的。恩格斯指出：“人來源于動物界這一事實已經決定人永遠不能完全擺脫獸性，所以問題永遠只能在于擺脫得多些或少些，在于獸性或人性的程度上的差異。”周作人在《人的文學》中對人性進行了具體分析,認為人性是神性與獸性的合一。古往今來這些學者的人性論揭示出了人性的雙重性與復雜性。可見，將人的動物性本能（即獸性）作為人性的有機構成部分,使文學作品表現人的動物欲望有了合法性與合理性。在《地產鱷人》中,作者通過描述黃曉軍、耿狄、邱建、張和林、唐建國等商人深陷權與錢、情與欲、生與死的糾結掙扎，集中展現了人性的復雜。

作品中的五個主要商人黃曉軍、耿狄、邱建、張和林、唐建國共同的一面是為了金錢和權欲都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但在猙獰中尚存一息溫情。

黃曉軍在對待已故好友黑子的家屬方面，做到了恪守諾言，知恩圖報，體現了人性中“善”的一面；在與耿狄、邱建等兄弟最初的交往中體現了豪爽、重情義等人性“善”的一面；但在與張和林、唐董事長等人的利益斗爭中卻不擇手段、兇相畢露；在與耿狄、邱建后來的關系中，他充滿疑慮，設法離間耿、邱之間的關系，為了牢牢掌控“新維多”的控制權，努力鉗制邱建的發展計劃。他深愛白姐，卻又不愿受婚姻的約束；他遇上了愿意共結連理的司巍巍卻又因為自己惡行累累不敢強求。

耿狄本是一個呼風喚雨、花天酒地的高干子弟，一年半的牢獄生活使他變化很大。黃曉軍的知遇之恩使他既可以為朋友出生入死、重情重義，又對敵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他對張和林使用美人計，毒品計，使其不可自拔，最終傾家蕩產淪落異鄉，但最后又送其去戒毒；他買兇殺害了唐董事長，內心卻又充滿惶恐、空虛和失落。

邱建聰明勤奮，在房地產營銷方面極富創意，在與黃曉軍和耿狄的合作中坦誠相待；但在與張和林、唐董事長等人的競爭中又冷酷無情。在當上“新維多”董事長之后就開始了對權欲的追逐和對兄弟的背棄。

張和林在與“新維多”公司的合作中充分表現出了貪婪虛偽、不識好歹、過河拆橋等人性的丑陋；但是戒毒之后皈依了佛門，變得清新圣潔，超凡脫俗，無欲無求。唐建國的行為則很好的闡釋了人性中“惡”的方面：驕狂自大、剛愎自用、血腥貪婪、無情無義等。

作品呈現的商場“百丑圖”深刻的說明一旦獸性和權力相結合，被金錢、欲望所攫取就有可能導致人性的淪喪，“善”被踐踏、“惡”得以張揚。李哲在《地產大亨》中的一句話很好地闡釋了人性尤其是商人的復雜:“好人？壞人？在商界，人性的變幻與深邃，永遠無法言說。”

三、虛無縹緲的道德意識

道德上的虛無是指徹底拒絕一切權威、道德、社會習慣的行為，并對抗一切既定的信仰。在虛無主義者看來，道德價值的最終來源不是文化或理性的基礎而是個體。《地產鱷人》為我們呈現出一片道德的荒漠，作品中的紅男綠女徹底背離了傳統的道德習俗，一個個異化為權欲錢色的奴隸。在這片道德生態的荒漠里，重義輕利、安貧樂道、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公正公平等“純正”的價值觀念不斷被功利價值觀消解，個人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等趨利性價值觀念則不斷得到強化。男人嫖娼、女人出賣色相，商人行賄、官員受賄已經成為了一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社會常態，追逐性欲的享樂與滿足好像是自然而又合理的事情，作品營造的這個小社會里普遍存在著榮辱顛倒的反道德傾向。

作品中的商人們為了擴展自己的勢力范圍，取得經濟利益的最大化，完全喪失了人性，背離了守法經營、明禮誠信、義利兼顧等傳統的商業倫理規范，淪為金錢的奴隸，異化為攫取金錢的工具。張和林在與黃曉軍他們的合作中表現出了貪得無厭、見利忘義的本性，他的人生哲學是：得寸進尺，過河拆橋。黃曉軍、邱建在與張和林的合作中思考的是如何既能“刀刀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滅掉丫”，又要防止張和林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所以努力拉攏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耿狄。在商戰中，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張和林千方百計揭露黃曉軍靠毒品起家的罪行，耿狄則對張和林使上了美女計和毒品計，讓張和林不能自拔最終敗下陣來。唐董事長先暗中幫助黃曉軍鏟除了張和林，但隨后在與黃曉軍公司的土地爭奪戰中，在通過“白道”斗法失敗之后，鋌而走險企圖通過“車禍”暗殺黃曉軍，并置其重傷；黃曉軍奮起反擊，通過耿狄策劃，找殺手制造同樣的車禍將唐董事長“滅掉”了。在這些商人的人生哲學里，我們看到的是金錢至上、利益第一，為了維護自身利益，或者為了巧取豪奪拋棄了對生命、健康、情感的應有尊重，出現了良心凍結的社會心理現象。

行政官員本應是以人民民主和公共利益為最高準繩的價值負荷者，但作品中的官員們絲毫沒有“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人民公仆意識，拋棄了依法治國、執政為民的理念，奉行“當官就是為了吃和穿”、“無官不腐”的為官哲學，追求“腐敗技術含量”。作品中官員養情婦、傍大款、傍黑勢力等已經成為一種潮流。譚主任等官員一個個精于算計、勾心斗角，忙于“權錢”和“權色”的媾和，精于鉆營運作、羅織黨羽，擅長權謀之術。在蕓蕓眾官員身上，我們已經看不到“官德”二字，我們看到的是一幕幕濫用職權、以權謀私、權錢交易、權色交易的腐敗行為。作品中譚主任、仝局長、老葉等高官都在錢、色的侵蝕下喪失了人格和官德，淪為商業利益斗爭的幫兇，背離了職業操守和角色要求。

受拜金主義、性解放等思潮的沖擊和誘惑，作品中的女性把人格、情感、身體、良心商品化、市場化，利欲熏心，唯利是圖，淪落為金錢的奴隸、男人的玩物，卻仍然心安理得。自立自強、貞潔、專情、自愛等主流的價值觀在這里蕩然無存。白姐心甘情愿的充當著亡夫兄弟黃曉軍的情人；薛佳靈為了征服耿狄，拉上自己的好友豆豆一起伺候耿；豆豆為了她的影視公司做到了“人盡可夫”，還以男人夸她“妖精”“蕩婦”為榮；張桂翠為了報恩愚蠢地獻出了身體甚至性命；司巍巍不斷追尋真愛，卻和一個個男人玩著“純情”游戲，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作品很好地詮釋了這樣一個主題：一旦主流和傳統道德被邊緣化，社會就會陷入價值失調和信仰淪喪，道德荒漠中的個體日益異化為金錢、權力和情欲的工具，喪失了個體存在的自由和獨立性。

綜上所述，《地產鱷人》是一部思想內涵豐富的佳作。作品一方面通過房地產商戰中商人、官員、女人之間勾心斗角的關系的描寫，從錢與權、靈與肉的沖突中來表現復雜的人性，是對一般商界文學的突破；另一方面，通過對道德虛無主義的披露和審視，給讀者帶來很大的沖擊，使其更具有現實主義的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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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小紅)

Complicated Humanity and Null Morality：Review of Real Estate Business War Novel Sin in Real Estate by Qiao Sa

PAN Yuan-wen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Hunan Universityof Commerce,Changsha, Hunan 410205)

Abstract：Sin in Real Estate is a story about illegal deal between Shengjing Real Estate businessmen and high-ranking officials, which is regarded as a“black case work”in real estate business. The book molds various businessmen with diverse characters, revealing null morality and demonstrating the essence and feature of modern city culture from another aspect.

Key words：morality; Sin in Real Estate; business war novel

作者簡介：潘沅汶（1966—），女，湖南汨羅人，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從事商業文學研究。

基金項目：2015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1990年代以來商界小說的話語實踐與文化建構研究”；湖南省社科基金項目“現代中國文學中的商人想象研究”（湘哲社領〔2012〕14號）階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5－09－05

文章編號：1008- 2107(2015)05- 0097- 04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I20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