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檔酒店里正在舉行訂婚儀式,人來人往,熱鬧得很,許悠一個人躲在廁所里忙活。為了防止被酒店的保安攔在門外,她捧著一大束花裝作送花的進來,然后躲起來把花拆了編成花圈。
她的前男友李贄,三天前跟她說分手,今天竟在這里跟別人訂婚。她實在是氣不過,所以過來搗搗亂。
幾分鐘花圈就做好了,這三天惡補插花課沒有白費,雖然學費貴得要死。許悠陰森森地一笑:“呵呵呵,你這個渣男,讓你甩了我去娶白富美,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計劃是這樣的:她等下神色凄婉地走到李贄面前說:“雖然我們的愛情死了,但是為了肚子里我們愛情的結晶,我會好好活下去。”然后把花圈給他,就掩面痛哭而去。
完美,真是個完美計劃。一想到等下李贄那百口莫辯、氣炸了的表情,她就激動得手都輕顫。
咦,里面怎么那么安靜?不管了,越安靜,越有毀滅性的效果!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許悠推門進去。
聽到門響,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她。
許悠不知道,其實在她進來之前,宴會廳里正暗流涌動。剛才到了新郎和新娘交換戒指的環節,新郎卻死活都拿不出戒指來。大家正大眼瞪小眼地等著,許悠就進來了。
站在臺上的主持人一看見許悠就立刻說:“送戒指的是吧?快來快來。”然后許悠就莫名其妙被推了上去。
沒想到這么順利,真是太好了!許悠竊喜,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拍了拍正低頭找什么的新郎后背,含著淚把她準備好的話說了一遍。
新郎猛地轉身抬頭:“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許悠哆嗦了一下:完了,砸錯場子了。新郎她根本就不認識。
新郎眼中明顯沒有驚嚇,而是如釋重負的興奮。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許悠心中蔓延。
寂靜中,有人忽然叫了一聲:“她拿的是花圈。好晦氣!”
所有人都驚叫了一聲。
許悠白了臉,驚慌失措地退了一步,想要拔腿就跑。
可是新郎卻沒有給她機會。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摟住她的腰,將花圈搶過去扔到一邊,深情地凝視著她的雙眼:“太好了,我竟然當爸爸了。我不會讓我們的愛情死去的,我愛你。”說完狠狠吻住了她。
場上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我去,雖然自己砸了別人的訂婚宴很缺德,可也不能說親就親啊!她憋紅了臉想要掙脫然后甩他一個巴掌,只是新郎沒有等她動手,就把她打橫抱起來跳下舞臺,朝門口大踏步而去。
聽見大廳的門在身后重重關上,許悠才意識到自己不僅砸錯了場,還拐走了新郎。
她打了個寒戰瞪著那個人:“你哪位?”
新郎放下她笑瞇瞇地說:“賀揚。謝謝你來砸場子!”
這時許悠才看清楚門邊的牌子:賀府揚公子與李府思思小姐訂婚儀式。
我去,不是那兩家吧?她覺得腳發軟,指著牌子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沒有發出聲。
賀揚點點頭:“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兩家。現在才害怕已經晚了!”
賀家是全市首富,李家僅次于賀家。一句話總結,都是許悠有十個膽都得罪不起的土豪。可是她現在不單單得罪了,還一次性得罪了兩家,她覺得自己連做過街老鼠的機會都別想有了。更讓她頭痛的是,賀揚一口咬定許悠是他的癡迷者,說他要對她肚子里的孩子負責。
你不要承認得那么爽快好不好?許悠暗暗翻著白眼,忙不迭拒絕:“不用你對我負責,我跟你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賀揚一把摟住她的肩膀,一臉正義凜然:“當然要負責,我可是好男人。”
我說不需要你負責,你聽不懂啊?許悠快要尖叫出聲。
賀揚活像唐僧附體,絮絮叨叨問了許悠許多問題:干什么工作?住在哪里?有幾個兄弟姐妹?
許悠實在是被他纏得煩了,隨便挑了一個問題編了個答案給他:“我是學插花的。”
只是,沒想到就這一句話,便引來了賀揚更多的話。他說恰巧他有個插花公司,不但教人插花,還對外接單,正缺人手,她不如來幫忙吧。
許悠一臉狐疑:“你確定?”她除了編花圈什么也不會,莫非他以后所有客戶訂了花,他都送花圈過去?
賀揚拉起她的手,滿臉深情:“嗯,從此我只準你看著我的臉。”
嘔,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許悠忽然覺得胃里面一陣翻江倒海。
不管許悠愿不愿意,都只能去賀揚的插花公司。因為她猛然醒悟,除了那里,沒有地方可以保護她。說起來賀揚也不算壞人,他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留住她。
只是賀揚說他被家里趕了出來,停了信用卡,現在無處可去,所以只能住到許悠家里。然后他就把行李搬到許悠的公寓里,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
他那天問那么多,原來是為了纏上她!許悠頓時很無力。
這家伙每天一回來就躺在沙發上,指揮她拿這個做那個,把她當保姆使喚。使喚也罷了,還要挑剔她做的菜太咸,衣服熨得不夠平整。許悠忍無可忍。
只是每次她想要掀桌子把他趕出去時,賀揚就滿腹惆悵地哀嘆:“唉,好好的訂婚宴砸了,有家也不能回,我真是可憐。”
雖然是他沒給她機會解釋,但是這件事確實是她做的。許悠氣焰頓時矮了三分,咬牙繼續忍氣吞聲,她沒有看見賀揚在她低頭后放柔的眼神和臉上愧疚的表情。
家里面一定會不擇手段地逼他屈服,為了保護她他才死皮賴臉搬到她這里。只是,為什么看見她,他就忍不住想捉弄她?賀揚在心里暗暗嘆息。
“清揚”插花公司是插花界的翹楚,其實許悠早有耳聞。老板很低調,白手起家,拿過無數大獎,從來只接五星級酒店和上流社會的訂單。只是,她沒有想到傳說中有著無限創意和最佳美感的老板,竟然是賀揚這種含著金湯勺出世的富二代。
公司有插花學習班,學費高得讓人咂舌,那些有錢人卻趨之若鶩。
在許悠來了之后,賀揚說每次他跟別的女人稍微靠近一點,許悠那哀怨的眼神就讓他良心倍受譴責,所以他不得不把這個業務停了。
分明是他自己不耐煩招待那些大嬸,還拉她來做擋箭牌。也是,他一直都把她當擋箭牌,為了不讓家里起疑,所以他一直纏著她。他那天一定壓根就不想結婚,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撞槍口上了。許悠氣得要爆血管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干笑兩聲,應付大家鄙視的眼神。
許悠上班沒幾天就有人訂擺花。偏偏這一天,公司里除了那只看門小黑狗小乖,就只有她一個人在。
客戶打電話來說他們的要求是:高雅、獨特。
幾朵花幾片葉子能插出這些東西來嗎?許悠完全不知所謂,掛了電話后就麻木地抱了一堆材料過來,然后下意識地做成了花圈。
做完了拆拆完了做,如此反復。她頭上冒出冷汗,腦海里飄過一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客戶不停地打電話來催,最后還放下狠話說再不送過去,他們就去投訴詐騙。偏偏這一整天,賀揚又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連電話也不接。
許悠求助無望,自助無門,終于絕望了,一邊痛哭流淚,一邊破罐子破摔。
她把能找到的原料全部插在一個花盆里,又忽然想起客戶說要特別,就把中午吃盒飯剩下的吸管和易拉罐也插了上去。
那盆東西,滿滿當當,高低不齊,五花八門,她自己都不敢細看。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戴了個口罩和頭盔,還用盒子把東西裝了起來才送去。客戶一簽收,她沒等客戶拆開就跑得沒了影。
一下午她在公司都坐立不安,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另外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下萬一有人來砸店也不至于傷到她。
門忽然“嘭”地被打開,許悠哆嗦了一下,原來是賀揚回來了。許悠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撲到他跟前抽抽嗒嗒,半天說不出話來。
賀揚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后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笑她:“怎么,中午跟小乖搶雞腿沒有搶到?”
許悠惱羞成怒地跺著腳說:“不是。”她要怎么跟他說她在毀了他的婚禮,毀了他的生活之后又用了一下午就毀了他的事業。許悠還沒有想好,賀揚的電話就響了。
一定是顧客打來告狀的,還是由她親口來說更好,不然她會死得更難看。許悠閃電一般從賀揚手里搶走手機,只是他手長腳長,反應又快,在她掛掉電話之前又劈手搶了回來。一切都好,只是把免提打開了。
那邊客戶的聲音顯然在顫抖。
唉,把客戶氣成這樣,簡直是罪過。許悠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踮起腳想要再把手機搶過來。
賀揚索性舉起了手。許悠為了彌補二十五公分的身高差,只能齜牙咧嘴地吊在了他手臂上。
客戶卻在那邊說,插花很不錯,得了一等獎。他們要特別感謝今天送花來的漂亮姑娘,以后他們公司所有的盆栽擺花都交給賀揚他們公司了。
賀揚挑眉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許悠,謙虛了幾句,報了個極貴的價格,把電話掛了。
他滿臉驚訝,沖許悠微微點頭:“你真是我的幸運星,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天賦的。”
情節太逆轉!許悠完全蒙了,表情呆滯,不知道該說什么。
賀揚為了減輕自己手臂上的負擔用手托住她的腰,苦著臉說:“能換個姿勢嗎?用這個姿勢跟你親近真的好累。”
許悠這才發現自己像個樹袋熊一樣抱著他的胳膊,腿還夾著他的腰,氣氛好詭異好曖昧。
她紅了臉松開手,結結巴巴地虛張聲勢:“當……當然。我厲害的時候你還沒見到呢。”
賀揚干咳了一聲掩飾他臉上的紅暈,點頭:“嗯,所以,我打算好好栽培你。”
許悠閉眼悄悄安撫自己過山車一樣起伏的心跳,賀揚眼里則多了許多深意和寵溺。
賀揚說要培養她,要從最簡單的開始,比如見客戶。每來一個買花的,他就不遺余力地向別人介紹她:“我的未婚妻,孩子的媽。”
客人也都笑嘻嘻地叫她二少夫人。
孩子媽也就算了,為什么要加個“二”?許悠的臉紅了白,白了紅,總想拔腿逃跑。只是賀揚死死攥著她的手,笑嘻嘻地說他哥不喜歡別人叫他公子,所以賀公子只有他一個。
關鍵她不喜歡那個二字,能不能就叫少夫人。她低聲這么嘀咕,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幾天前她還一臉嚴肅地糾正他:他們兩個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只是走錯門砸場子的。
看賀揚接待客人,許悠才發現自己原來對插花真是個門外漢。也對,那三天老師在上面講課的時候,她光顧著琢磨怎么把花圈做圓了,根本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用來插花的鮮花都有一百多種。賀揚如數家珍,許悠卻聽得頭暈腦漲。雖然她完全記不住,但是為了表現她的認真,她把賀揚介紹的每種花都仔細看了看,聞了聞。各種各樣的花香,不但沒有讓她糨糊一樣的腦子變得清醒,反而越來越糊涂。
賀揚認真工作的樣子真的好帥。雖然她一直這么覺得,但是現在,這種感覺簡直就像迷幻藥一樣,讓她傻乎乎地緊盯著賀揚轉不開眼。
于是許悠的“二”名遠揚。就連她也常聽到別人的冷嘲熱諷。許悠看賀揚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旁人都覺得心驚肉跳,賀揚卻沒有一點厭惡的表情。看來,他是真心喜歡許悠。
這簡直就是一個金瓶里插上了一朵喇叭花,讓人好不甘心。許悠只注意到了后半句,完全沒有注意重點。她十分生氣:這么說的人太歹毒了。她,決定了,就算是朵喇叭花也要開出特點來!
許悠在賀揚的悉心指點之下手藝精進,賀揚對許悠的努力十分滿意。他花越來越多的時間在外面,每天只到吃飯的時間才回來。許悠說,賀揚現在的作用跟小乖差不多。莫非他是想徹底甩手公司,讓她做老板?
許悠不知道,其實是因為賀家想要逼迫賀揚回來結婚,逼迫跟“清揚”插花工作室合作的商家取消合作,賀揚只能自己出去拉業務。
許久不曾坐鎮的賀揚這一天忽然從早上就開始在店里忙活,今天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里有老顧客訂宴會擺花。就連沒什么商業頭腦的許悠也知道,這單生意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參加宴會的人非富即貴,做好了比任何廣告都有用。
賀揚心無旁騖地做了一整天,才全部弄完。許悠除了端茶倒水一點忙也幫不上,所以在賀揚完工的時候,她自告奮勇地要求去送花。
一路上小心翼翼,弄得滿頭汗,許悠終于指揮人把那些擺花安然無恙地送到了。她好高興,自己總算是幫上了賀揚一點忙。只是找客戶簽收的時候,她卻笑不出來了。這個重要客戶,竟然是李贄。今天的宴會是他的“回門宴”。
為什么她心里一點氣憤傷心都沒有?只覺得看見他那得意的笑有些惡心,她幡然醒悟自己那時心心念念要報復不過是因為被欺騙而不甘心。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李贄換成賀揚,她可能會哭到崩潰。
李贄見許悠神態自若,臉上卻有些悻悻的,撿起地上的一只蟲子,放在本來完美的擺花上面,說有只蟲,他拒絕付費。
許悠有些生氣,她咬了咬牙,撿起那只蟲,放在嘴里,說:“現在沒有了。”
李贄愣了一下,就開始出言不遜,羞辱許悠。許悠淡然地聽著,只是李贄最后一句話把許悠徹底激怒了,他說:“你休想用這種次等貨來報復我。”
許悠氣得紅了眼,惡狠狠地說:“你可以罵我,但是不可以批評這些花。”她決定了,如果他們拒簽,她就跟他們拼命。
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許悠回頭一看,原來是賀揚。她像是看見主人的小狗,癟著嘴想哭。
賀揚滿臉都是瘋狂的醋意和沖天的怒火。為了忍住不發作,他手下忍不住用力攥緊,痛得許悠想尖叫。
賀揚深呼吸后,冷冷地說:“花收回,錢我也不要了。”然后拉著許悠就走。
身后的李贄輕蔑地說:“一個小花店有什么跩的,為了許悠這種女人也是夠了。我有錢還怕買不到花嗎?”
賀揚忽然站住了腳,回頭看了李贄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許悠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回到車上,賀揚打了一個電話:“從今天開始,誰敢接李贄的宴席,賀家就永不再踏入。”
聽說李贄是她的前男友,賀揚接到李贄訂單的時候,滿心的醋意,就像著了魔一樣想看看李贄在許悠心里的位置。于是他特地讓她知道這場宴會的重要性,她果然堅持要去送花。看見她站在那里傻乎乎的任人欺負,賀揚快要氣瘋了。
掛了電話,賀揚就往回開,一路上他的臉冷得像冰。
許悠忽然開始低聲抽泣。
賀揚看了她一眼:“原來你還喜歡李贄,他那么對你,你還為他流淚?”他的話里明顯帶著濃濃的醋味。
許悠抽抽嗒嗒:“沒……沒喜歡他,我就是聽見他們埋汰你我難受。我真沒用,你那么用心地做了一早上,我竟然連個錢都收不回來。”她第一次送花其實是賀揚后來趕去重新將花插過才救了場,他瞞著她是怕她灰心,其實她根本什么忙都幫不上。
聽見她這么說,剛剛壓在心里讓賀揚喘不過氣的感覺忽然消失了,此刻他心里只有自責和心疼。把車停在路邊,他說:“那點小錢,無所謂。我只是心疼你……你也真是笨,他們明顯就是故意刁難你,你不會回嘴嗎?還傻乎乎地把那蟲子吃了。”這么說著他越加生氣,攥緊了握方向盤的手。
許悠忽然不哭了,伸手過來握住他的手,勉強一笑安慰他:“你別生氣,我其實沒有吞下去,我騙了他。你看!”她把早就悄悄吐出來放在口袋里的蟲子拿給他看。
明明自己哭得眼睛都腫了,她卻還想著安慰他。賀揚的心里酸苦中透出微甜,忍不住紅了眼圈。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伸手替她擦眼淚。只是她的眼淚擦來擦去都擦不干凈,賀揚心里難受得如貓抓,又無處發泄,索性低頭堵住了她的嘴。
許悠止住了哭,瞪大眼睛,像塊木頭一樣僵在那里,然后閉上了眼。腦子里像綻開了煙花一般瑰麗絢爛,她什么都不去想了。
賀揚松開了她,許悠還傻乎乎地保持著這個姿勢。賀揚輕笑一聲:“坐好,我要開車了。”
許悠窘得紅了臉,說:“你怎么可以吻我?我只是走錯門……”
賀揚打斷了她的話:“從你拿著花圈走進我的訂婚現場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因為你欠我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許悠低聲嘀咕,然后摸了摸自己有些紅腫的嘴唇,笑了。
不久后李贄打電話來哀求許悠。他說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沒認出賀揚。現在他們不但買不到宴會的花,酒店也不肯接待他們,就連他岳父的公司也受到了牽連。
許悠掛了電話,忽然覺得心里十分痛快,原來仗勢欺人的感覺這么好。
賀揚對于她的求情不置可否。許悠知道他還沒有消氣,也就算了。
新聞說李家以一半家產為嫁妝,入股賀氏,從此兩家不分彼此,也就是說聯姻還是要繼續。
雖然他從來都是笑嘻嘻無所謂的樣子,其實自他從家里搬出來,且有人不停地給他施加壓力,讓他屈服,她已經好多天沒有看見他了。除了每天早中晚一個電話和有人忽然送來的幾盆他訂的一串紅花,她的生活似乎跟他完全沒有了關系。
他會不會抵擋不住壓力,悄無聲息地回去結婚了呢?這么想著,許悠的心沉到了底。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許悠忙站起來。原來是個韓國人來訂餐館的開業花籃,許悠打起精神接待他。這個客人走了之后許悠就開始咳嗽,然后就來了幾個人,說那個韓國人是什么傳染病的疑似患者,她可能被傳染了,必須隔離……
解除隔離已經是半個月以后的事情。醫生說,經過觀察,她只是花粉過敏,而過敏源可能是公司里的任何一種花,所以她就被放了。許悠嘆氣,一定是賀揚買的一串紅,那種花以花粉多容易引起哮喘和咳嗽著稱。
這半個月,許悠給賀揚打電話,賀揚總是說要她安分待著,就匆匆忙忙掛了電話。那種感覺,不像是她被隔離,而是像她被關進了監獄。許悠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因為新聞上說許家和賀家的合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這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回到“清揚”插花公司后就被證實了。來了一個律師,對她說賀揚把公司已經轉到了她的名下,她只要簽幾個名字就行了。
許悠的手一直在抖,她好害怕自己簽完,會出現什么讓她接受不了的事情。好幾次舉起筆又放下了,律師默默發了條短信,然后賀揚就打來了電話。
他說許悠簽不簽,這個公司都是她的了。她如果不簽,就等著公司倒閉吧。
許悠有種被賀揚賣了的感覺,她卻沒有辦法,只能乖乖簽了字。
律師剛走,許悠聽業務員說那個五星級飯店又來訂擺花,說是晚上有喜宴。許悠想起那天賀揚緊張的樣子,決定丟下秘書拿來的那一大堆文件,自己親自做擺花送過去。
忙活了一下午,效果還不錯。她看著自己的作品搬進宴會廳時心里有幾分得意。
有服務員在一旁低聲議論:“嘖嘖,聽說這些擺花一個都好幾千,一訂就是幾十個,果然是賀家和李家,好大手筆。”
許悠的腦子嗡地一響,手腳冰涼: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跟她分手的,他對她的好竟都是為了哄她幫忙糊弄賀家的。插花公司不是他送給她的定情物,而是補償,所以他一直在培養她做老板。
酒店宴會大廳里面珠光寶氣,熱鬧非凡,酒店門外保安多如牛毛,沒有請帖根本進不來。
賀揚穿著禮服,站在宴會廳門口滿面笑容地招呼著賓客,他身邊站著妝容精致的李小姐。
許悠躲在角落里遠遠望著賀揚,心如刀絞。剛才她聽說今晚是賀、李兩家的婚宴,還心存僥幸,只是現實總是殘酷得讓人害怕。
賀揚臉上一點不情愿的表情也沒有,仿佛幾個月前那場鬧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即便許悠不想承認,賀揚和李小姐站在一起確實很般配。
也是,賀揚論相貌,論家勢,和她有云泥之別。從那一天,她不小心誤入他的婚禮現場開始,她就應該明白,這種灰姑娘的童話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現在不過是一切又回到了正軌。賀揚為了讓她不搗亂,還特地找了個韓國人拿來了一串紅花,為的就是將她困半個月,等她一出來又用公司所有權堵住了她的嘴巴。如果不是她非要親自來送花,到現在她還一無所知地坐在辦公室簽那些沒完沒了的文件。
一切仿佛時光倒流,只是現在站在門外的她心如刀絞,連呼吸都痛不欲生。她應該痛哭流涕的,可是偏偏平日淚水說來就來的她此刻卻哭不出來。她再沒有勇氣去砸場子了,因為她怕自己等下會抱著賀揚哭得很難看。
許悠實在站不下去了,低著頭咬緊牙關想要從旁邊溜。有人攔住她,說里面找不到捧花了,讓她現在給送進去。沒辦法,剛才為了能留下來,她弄了一套服務員的衣服穿上,現在要是就這么走了很有可能會被當成賊抓起來。她低著頭拿著花走進去,走到賀揚和李小姐面前,把花遞給李小姐。
賀揚在她頭頂嘆氣:“不是她。”
許悠茫然地抬頭:“啊?”
賀揚朝旁邊努了努嘴:“是我哥和她姐結婚。”
李小姐滿臉戲虐:“都說清揚的心上人有點二,原來是真的。你有見過新郎和新娘站在門口迎賓的嗎?我們是伴郎和伴娘。”
“唉,她總是那么愛哭,又那么好欺負,要是我不管她她要怎么辦呢?”賀揚一臉無奈,嘆息著對李小姐說。
許悠完全蒙了,她一邊慶幸自己沒有又送花圈來,一邊對自己又鬧了一個笑話惱羞成怒。她咬牙切齒地問賀揚:“怎么回事?”
賀揚輕嘆了一聲:“我不想娶,她不想嫁。兩邊家里面又不同意取消婚事,所以我們只能悄悄想辦法把我哥和她姐湊到一起去了。”
許悠一臉后怕地嘆息:“要是我那天沒有走錯地方怎么辦呢?”
賀揚輕輕用力將她拉進懷里:“你不是走錯了,而是走對了……”
許悠在賀揚的插花學習班學習編花圈,只是那時她滿心的怨恨,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是誰教的她。賀揚卻注意到了她這個明明很有靈氣卻只顧著編花圈的女孩,于是他找人去套話,一來二去他就大概明白了許悠的事情。
那時兩家為了保證婚禮順利進行而加強了保安,訂婚宴那一天賀揚原本請來搗亂的人都混不進去,根本沒辦法搞砸婚禮。正在苦惱的賀揚猜到許悠的計劃之后大喜過望,他決定將計就計。李贄恰好向賀揚的公司訂制宴會擺花,賀揚裝作送花的伙計,并且“無意中”向李贄透露許悠在他們公司學編花圈打算砸場子的事。李贄果然立刻退了場地,賀揚順理成章地接了手,并強烈要求家里把訂婚宴開在這里。
果然,沒人認識許悠,她成功混了進來讓賀揚如愿以償。
為了計劃順利,不提前被她發現,他還特地解散了插花班。他原本打算等他哥哥結婚就跟她坦白自己只是利用她,只是他總會忍不住去捉弄她,卻看不得別人欺負她,演著演著就成了假戲真做,最后他竟然不知不覺愛上這個只會編花圈的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