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出路”

記得自己參加高考的頭一天下午，父親特地帶我到老家的一條小溪溝去散步。父親說，兒子，爹不會講大道理，爹知道你這些天情緒一直非常緊張，擔心考不好將來沒有出路。爹看你這些時間總吃不下飯，黑天白日地看書做題，爹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明天就要上考場了，爹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寬心去，就想讓你從現在起放下手中的書，忘記十年讀書的那些事，和爹一起像城里人一樣去外頭散散步，松活松活心勁。

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一天到晚都離不開莊稼活計，可為了我考場上能夠放松一下，竟破天荒地帶我去散步。

老家的那條小溪溝，其實是條風景奇美的好去處。小溪源自半山腰上的一眼山泉。泉水從巖石縫隙中叮咚而出，在一個“鍋”似的石泉里“晶瑩剔透”出幾個漩渦后，就一頭朝山下的溪溝里奔流東去。小溪溝的兩邊生長了葳蕤茂盛的芳草和樹木，無數的小花在溪邊爭相妖艷，不知是從哪里鼓出的蛙聲和蟬鳴，把本來寂靜的溪溝鬧騰得熱情四溢。和爹爹走進這樣的環境中，我壓抑緊張的考前情緒一時間就消減了大半，臉上也略微露出一點兒喜情之色。就在這時，爹開始拉起我的手，做出一個讓我一生都為之受益的舉動——

爹說，兒子，今個爹給你出道題，請你給爹說說。爹不容我反問，丟開我的手，用自己粗大結實的手飛快地從旁挖出一大堆溪泥，將原來順流而下的小溪水給截住。接著爹問：兒子，待會兒你看著，我把這溪水堵住，不讓它往東流，你看看它會干什么？

順著爹的手勢看過去，只見那被截住的溪流很快匯聚成了一個小灘，慢慢上漲的水頭尋尋覓覓，在緊鑼密鼓地尋找出路，最終，溪水還是從溪泥的多處打開出路，一瀉而下向東流去。

這時候，爹再次用力地挖溪泥加高他的“堤壩”，可是反復幾次，都沒能徹底阻止溪流的一瀉東去。

后來，爹停住手腳回過臉來問我：兒子，你能給爹說說為什么嗎？

作為高中生的我，從爹第一次挖泥阻止溪流的一瞬間，我就以為明白了他的一片苦心。因而我很讓他意想不到地回答說，知道了，不就是讓我知道執著于理想，千難萬阻不回頭嗎！

可是，聽了我的話，爹突然忍不住大笑開來。笑過之后他對我說：你啊，真是書生氣。你說的是大道理，可我要的卻是真實的。就像咱農民的兒子一樣，好像只有考上大學才有出路，才會出人頭地、干上一番大事情。其實啊，人這一輩子真的就像這溪流一樣，只要認準了方向，是千軍萬馬也拉不回的。你堵住它，它沒辦法阻止你的堵，可它卻有心氣去尋找另一條出路??！你阻擋了它的初一，擋不住它的十五，它一心想著東邊的大海，即使你堵上一座大山也是堵不住的??！我們做農民兒子的咋了？其實也和這小溪一樣，只要一心想著你心里的那個“大海”，堅持走下去，是終歸能見到大海的。常言說四路通北京，咱不能為一個大學就吊死在一棵樹上吧。咱放平心境，考得上好，考不上也無所謂，咱還可以選走另一條出路。只要你愿意學，愿意干大事情，爹會永遠支持你的！

和爹那次溪溝里的談話后，我的心境突然間輕松起來。盡管真的像爹的預見一樣，我沒有考取心儀的名牌大學，可是總算很輕松地走進了自己喜愛的某一本大學的專業。大學畢業后，在就業問題上我又遇上了不少磕磕絆絆，可每當遇到困難當頭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和父親的那次小溪溝的談話。我可以確切地說，是父親的那次演繹性說教，啟發了我的信念和意志，使我真正認識到什么才是人生的出路問題。上大學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它絕不是人生的全部，真正的人生輝煌還要靠自身在社會的大海洋里去尋覓、去追求、去獲取。這需要樹立人生出路問題上的堅強信念和決心。信念不滅，追求不止，人終會達到自己的目的地。

又是一年一度大學生就業和中學生高考的關鍵時期，我以為，作為一個學生應該這樣想：放平心態，樹立正確的“出路”觀，堅守自己的一襲理想，無論考好與否，無論就業順利與否，都沒什么，都阻擋不了你實現理想的“出路”，以致到達理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