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劉的攝影心情與他的作品一樣值得反復琢磨,在一張落基山冰泡湖的照片下他寫了這樣的文字:“這一夜注定屬于冰泡湖,當太陽孱弱地將最后一點光線贈予大地,整個世界突然燃燒起來。我在正確的時間站在正確的地方,但頭腦已經發熱,這是個讓人興奮的夜晚。”
自然比我們想象中更壯闊
興奮,首先源于內心對自然的熱愛。“我喜歡個人在大自然中,呼吸新鮮空氣,看天上的云,觀察河流、雪山的變化,我是幸福的,這是頭等重要的事,其次才是用相機將它們轉化成自己的表達。”2005年,正是這種對大自然的熱愛,促使阿劉拿起相機加入到風光攝影師的行列中。第一站,像很多的攝影愛好者一樣,阿劉就近選擇了落基山區,后來,這里也成為了他十年攝影歷程中會重復拍攝的目的地。距離近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此地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縱貫北美大陸的落基山脈雄偉奇絕,雪山、冰峰、湖泊在其旬瑰麗地共處,是風光攝影絕佳的目的地。
風光攝影能夠展現自然風光之美。然而,拍攝對象可以被攝影師把控的因素實在有限,攝影師必須做大量的準備工作:長時間地翻山越嶺,尋找最佳的拍攝角度,以及漫長的等待,等待景物和光線的配合達到完美。此外,還要應對諸如野獸襲擊等突發狀況。阿劉將自己定義為冒險型的風光攝影師,他享受冒險的全部,甚至將戶外冒險從無到有到事無巨細的準備過程都認為是一種能提升身心境界的行為。阿劉也經歷過常人無法想象的險境。一次,他和父親去落基山拍攝銀河,山勢幾乎垂直,他只得手腳并用地攀爬,前方父親踩落的石塊直直地向他砸過來,他必須不斷躲避,而當他們到達目的地時,時間已過去了16個小時。他們扎好帳篷等到凌晨1點銀河升起,之后短短睡了一會兒,4點爬起身拍日出,繼而又花了16個小時下山。32小時的攀爬,不足兩個小時的睡眠,才拍攝而成了一張照片。但是,攝影師這番辛苦會被淹沒在絢爛的景像背后。不乏這樣的情況,阿劉出生入死拍回的作品,觀賞者評論一句:“構圖不好,往左一點多好。”“可是往左一點就是懸崖,我就掉下去摔死了。”阿劉笑言。經過多年的攝影創作,他早已接受了各類評價,他的理念是:永遠不要去挑剔觀眾,攝影師就是讓觀眾去挑剔的。他認為攝影師并不需要向觀眾解釋一幅作品得來所付出的冒險,前者的使命是為后者帶來極致的光影,如果觀者不滿意于眼前的光影,攝影師所要做的就是下次拍得更震撼、更極致,僅此而已。“這就是一個風光攝影師應該具備的素質。”
回歸鏡頭背后的沖動與感性
如今,阿劉已經算是華人圈首屈一指的風光攝影師,背后付出的艱辛自然無須言說,他也曾寫下“作為一個純藝術風光攝影師,我看重一幅作品的魅力,因為那是千百次竭力跋涉所換來的,是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是藝術眼光的結晶,是技藝的干百次錘煉……”因為熱愛,他不覺得這些算得上苦,這些付出在阿劉口中也化成了一種近水樓臺的快感。“吃越多苦、去越多難以到達的地方,你就會比別人看到更美的風景。”阿劉所拍攝的極光夢幻、唯美,很多人羨慕他能身臨其境地感受這種大自然的奇觀。阿劉卻說:“拍極光不如看極光。”極光的跳躍、變化、消逝會引發人內心沖撞,忍不住尖叫、流淚,感受對大自然的敬畏。攝影師將感受用畫面記錄下來,考慮構圖、尋找光線變化,理性而客觀的思考一部分消解了單純觀賞時的沖動和感性。
阿劉并不僅僅滿足于作為攝影師在鏡頭后面存在。在阿劉拍攝的很多星空作品中,會存在一個戴著頭燈或者手持手電筒的冒險者——往往是他本人,身后是帳篷,他身上的光束射向天空,像是與浩瀚星空的對話。阿劉本意是想讓觀者看到風景,同時看到攝影師所身處的環境,感受到他本人在畫面中的存在——既是攝影師又是被拍攝的對象。
一直以來,風光攝影存在東西方認識上的差異。西方普遍意義上的風光攝影注重畫面背后的社會意義,以美國《國家地理》圖片為代表,攝影師記錄人類在大自然中留下的印跡,探討人類活動的影響,喚起更多人環保的意識。東方則更傾向影像的藝術意義,傳承了中國畫中對山水的處理,注重景物的結合,構圖角度或突出意境。而阿劉對風光攝影的理解可以類比他的身份認同。作為一個加拿大籍的華人,西方影響了他的外在,東方卻深入骨髓。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將東西方風光攝影的精髓進行結合,達到用藝術去表達社會意義的境界,這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也是不斷在親身實踐的。
經過短暫停歇,阿劉即將踏上新的旅程。南極、墨西哥、葡萄牙……他說跳躍式地選擇拍攝目的地除了考慮拍攝伙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照顧拍攝地的季節,拍攝最美的景致。“我要去越來越難到達的地點,而且我從不關心有多少華人攝影師能夠到達,我只關注這里是否是人類到達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