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少有國家像尼泊爾這樣具有極端鮮明的標簽,這個建在喜馬拉雅山脈峭壁上的國度,雖然仍停留在貧瘠的物質世界中,卻有著堪稱世界級的徒步線路和難以企及的豐富的精神世界。大約也正是如此,即便歷經大地震的傷痛,它依舊可以有強大的自愈力,在短短數月之后,嶄新出發。
喜馬拉雅徒步天堂走一遭
雖然許多國家都自詡是徒步天堂,但少有國家可以像尼泊爾那樣如此坦然。國土面積不過14萬平方公里,海拔高度卻有著從80米到8848米的巨大跨度,整個國家幾乎建造在峭壁上。與此同時,全世界14座8000米級的山峰,這里便占據了8座,其旬孕育出無數條徒步線路,讓全球徒步愛好者魂牽夢縈。
若是時旬充裕,體能富足,那么來到尼泊爾最不應當錯過的當屬安娜普爾納大環線(ABG線)。這條從海拔800米左右的博卡拉出發,途經5400多米的Thorong-la pass然后再返回博卡拉的環線,有著瑰麗的森林、草甸、荒漠和雪山,全程需要20天左右才能夠全部走完。在這片7000平方公里范圍內的山區,極端的地形和氣候孕育了豐富多樣的生物群落,瀕危的雪豹、藍綿羊、糜鹿會成為挑戰這段路途的意外驚喜。在全球十大著名的徒步線路中,安娜普爾納大環線從來都占有一席之地,來這里徒步已經成為游覽尼泊爾的一種傳統。
相較于舉世聞名的安娜普爾納大環線,對于大部分如我們這般并沒有過多山地徒步經驗的旅行者而言,布恩山小環線則更為適宜。從安娜普爾納山入口南丫普爾(Nayapul)出發,沿途途經畢瑞丹堤(Birethanti)、安雷里(Ulleri)、普恩山(Poon Hill),再返回南丫普爾,不過4天左右的徒步行程,途經山峰、溪流和叢林。尼泊爾高山深處最好的景致,不必經過難以堅持的艱苦跋涉,也可以一一遇見。
“11月份幾乎是一年中尼泊爾登山最好的時節,告別了雨季泥濘的山路和隨時可能來臨的驟雨,冬季大雪紛飛的季節尚未到來,大部分的時候都風和日麗,天清氣朗,所以也是全球徒步者前來最集中的時候。”和我一路同行的背夫Rajesh自小生活在這片喜馬拉雅山麓中,對這里的所有道路已經輕車熟路,即便是背上二十幾公斤的背包,依然健步如飛。在Rajesh的帶領下,沿著一條不甚顯眼的崎嶇山路,我開始了環線的行程。如同畫卷般瑰麗的山峰、叢林和溪流,便以一種亙古不變的底色一般的存在,出現在眼前。
走在途中,才深刻體會到到喜馬拉雅山區之大,所以才被尼泊爾人封為徒步圣地。雖然是深山之中,但每行進一個多小時,都會出現一個休息點。那是一種砌成雙層的石臺,第一層的高度剛好便于卸下沉重的登山包,顯然是為登山者特別設計。沿途亦不時會有茶水點出現,價格雖然不比山下,但在高山路途中出現,還算公道。
讓人備感幸福的還有每天行程快結束時準時在視線中出現的驛站(Guest House)。環線路上遇到的驛站一律有著鮮花覆蓋的庭院,雖然住宿環境一般,卻能夠提供相當標準化的餐飲和住宿服務,價格亦是合情合理。相對于長線登山動輒需要面對數日完全無法更新補給、衣食住行全需自給自足的常態,尼泊爾讓登山幾乎成為了一種人人皆可嘗試的親民活動。
隨著行走的深入,喜馬拉雅山里平淡而知足的生活在數小時都遇不到人跡的行山之中,顯得愈加珍貴。身著校服的尼泊爾小學生在梯田之間結伴前行,一路走一路嬉鬧追趕,遇到我們這樣的陌生面孔,也不忘說一句“Namaste(尼泊爾語你好)”;崎嶇山道上負重的當地婦女,雖然被太陽曬得皮膚黝黑,神色之中卻見不到半點生活苦澀的意味。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更明白這個國度被人的另一種解讀NEPAL-Never End Peace And Love(尼泊爾,個永不停止和平和愛的國度)。
眾神居住,你看到庫瑪麗嗎?
走在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看到狹窄而蜿蜒的街道和兩旁破敗的矮小建筑,時常會讓人懷疑,這當真是一個國家最繁華和富饒的地方嗎?這個國家的人們究竟過著何種生活?然而看到加滿德都谷底地區處處可見的寺廟以及廣場上虔誠的信徒們,又讓人想起,作為釋迦牟尼的出生地,這更是一個眾神眷顧的國度。在這里,超過98%的人口信仰印度教或佛教,這里的一切都在以與我們迥然不同的價值觀被度量著。
杜巴廣場是每個來到加德滿都的游人必到之處,事實上“杜巴”是尼泊爾語中的皇宮之意,在加德滿都谷地的三個古城——加德滿都、帕坦、巴德崗均有一個杜巴廣場。作為加德滿都谷地文化遺產的部分,這三座杜巴廣場如同軸心,與其他3000座廟宇和古跡一起構成了以宗教為驅動力、綿延千年的加德滿都谷地文化。
最具規模并盛名在外的,還是加德滿都的杜巴廣場。不似國內許多知名景點早已經成為游人專屬,在杜巴廣場,身著民族服飾的尼泊爾當地人亦不在少數。沒有被商品社會浸染的尼泊爾人,日常的生活中總是不緊不慢。每日清晨,無論男女老幼都攜著供奉給眾神的供品到寺廟去——這些作為供品的大米、紅粉和小黃花盛放在鋼制小盤中,被放置在神像面前。晴好的日子,當地人坐在高高的寺廟臺階上曬太陽、發呆,大街上隨處可見念神、敬神的教徒以及從四方匯聚而來的苦行僧。今年已經50多歲的Anil是這些苦行僧中的一員,他來自印度,一根手杖和一個化緣的缽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生活上的極度艱苦和克制的另一面,是他有了極度的自由,打坐、發呆、念經、化緣,差不多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在杜巴廣場花上一天的時間絕對是短的——廣場附近有著數十座16世紀到19世紀建造的寺廟和宮殿,數百年的時光在此流逝。寺廟普遍由紅磚砌成,式樣簡單卻細節具足,歲月的斑駁也未讓紋路精美傳神的雕像失色。坐在寺廟塔基上俯瞰廣場周圍的眾生百態,嘈雜、紛亂的景象使這些百年建筑從未退下舞臺成為布景,讓人仿佛置身于另一個既新且舊的世界,充滿時空交錯感。
杜巴廣場每日最熱鬧的時候,大約還是下午4點活女神庫瑪麗短暫出現的時候。受10世紀時南亞的印度教和佛教宗教儀式中用少男少女充當靈媒的影響,生活在印度次大陸周邊的一些人信仰強調女性力量的顛覆性宗教,相信通過神奇的禱告和儀式,少女可以被神明附體成為超自然力量的神圣存在。在尼泊爾,這種少女崇拜被沿襲了下來,通過層層選拔被推選為庫瑪麗的少女們,被奉為活女神受眾人參拜。尼泊爾如今只有10位庫瑪麗,其中一位便生活在杜巴廣場南側的Kumari Bahal。每天下午4點,她會身著活女神特制的紅色圣服,化上濃艷的妝容,出現在窗口,接受眾生的膜拜。作為一位庫瑪麗,除卻每年十幾個重大節日和這每天短暫露面的一分鐘之外,她幾乎不與外界接觸,必須在Kumari Bahal內閉門不出。雖然如此,尼泊爾家庭仍然熱衷于送女兒們參加庫瑪麗的選拔,畢竟如果成為活女神,對整個家族而言,都是一件至上的榮譽。
傷痕之后樂觀重生
在杜巴廣場熱鬧的另一面,還有它的失落與恫悵。視線中不時出現的坍塌建筑與被支架圍住的尚在重新修葺的寺廟,是今年4月大地震所帶來的依日清晰可見的傷痕。作為這次地震的重災區,加德滿都杜巴廣場遭到了史上絕無僅有的傷害,但這個國家卻似乎從不懂得何為放棄,地震之后,來自尼泊爾全國的匠人來到這里,開始杜巴廣場的重建。
幸運的是,距離加德滿都數公里之外另外兩座古城——帕坦和巴德崗則幾乎未受地震影響,諸神集市的動人場景依然如昨。在當地遇見的尼泊爾當地人對杜巴廣場的重建一臉樂觀,“巴德崗古城內建于17世紀的庫里須那神廟(Chyasilin Mandap),在1934年的大地震中被毀,后來在德國工程隊的幫助下,它重現在杜巴廣場。重新修復的寺廟部分使用了原來的建材,內部改作金屬結構,它在今年的地震中完好無損。”
尼泊爾人這樣的樂觀在大地震時便已顯露無疑。地震后數小時,當政府還未能及時展開大規模救災時,在余震陰影下的災民們便紛紛展開了秩序井然的自救。兩三天之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店鋪開始恢復營業,失去居所和親人的災民,居住在臨時安置的棚屋內,亦沒有哭天搶地式的悲慟,而是用一貫的平和,平淡面對生活中突如其來的悲喜。
據說,即使在地震災難的核心區以及那段時間,尼泊爾也從未停止過宗教和傳統相關的慶典,尼泊爾人似乎在借此表達著不為世上任何困苦所動的虔誠。在剛過去不久的德賽節上,看到處處熱情洋溢的畫面,會讓人覺得,所有的苦難似乎已經被尼泊爾人拋在了身后。尼泊爾,這個帶著和平和愛的國家,依舊對我們敞開著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