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宙：移動互聯網時代，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

周鴻祎：今天王巍給我安排了一個我從來沒干過的活，就是當主持人，所以確實角色不一樣，所以今天如果主持得不好，大家請諒解。今天的主講嘉賓是王建宙，他是中國移動前董事長，王董見證了中國通訊產業的發展，包括智能手機的普及。請王董上場。

移動互聯網時代運營商、制造商、普通人如何生存？

王建宙：大家好，剛才周董事長也介紹了，確實在過去的許多年當中，我其實就干了一件事情，就是跟移動通訊有關的事情，我在中國聯通工作過，2004年以后又到中國移動，在這段時間中我跟大家一樣，一起見證了地球從沒有移動通訊到有移動通訊的30年歷程，但是我比大家幸運，我不僅見證了，而且我還參與了。

我今天就想跟大家來分享一下，移動互聯網時代如何生存，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電信運營商應該如何生存，手機制造商應該如何生存，我們的普通人應該如何生存。

移動時代如何生存，移動互聯網時代怎么生存？我先說運營商，移動時代運營商如何生存，我想還是要把我們移動互聯網的架構重復一下，移動互聯網我覺得是由三個部分組成的，第一個部分是網絡連接；第二個部分是移動設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終端設備；第三個部分是應用服務。一個是網絡，一個是終端，一個是應用，這三個部分是沒有主次，沒有中心的，這三部分是互相不可分的，少了一個移動互聯網都是無法運作，但是它們沒有中心，運營商只是網絡連接的中心，而手機制造商在手機制造方面就是一個自成體系，完全可以自成系統。

以前在WAP的時代也有移動互聯網，但是那個時候是一個帶圍墻的花園，所有的內容提供商都要經過運營商的同意，到現在OTT從你的頭上過去了，它做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它不需要你同意。運營商已經經過多次的轉型了，從電報到電話、從固定電話到移動電話，都轉得很順利，為什么這次轉型轉得那么累，主要是在以前的整個價格鏈當中，不管電報，電話，固定電話，移動電話，在話音時代，在短信時代，它都是以運營商為中心的，所以它轉型是很容易的，但現在中心變了，沒有中心了，或者說變成三個中心了，這種情況下轉型就變得尤其困難。

好多人都在問我，說運營商會不會死，微信有了我就不用短信了，甚至將來有IP電話連話音都不用了，運營商還有存在的必要嗎，我覺得這個倒不必要擔心，我說運營商管的是網絡連接，總要有人來連接網絡的，如果今天谷歌自己做了網絡連接，那谷歌就變成運營商了，如果蘋果自己做了光纜做了連接，那蘋果也變成運營商了，所以只要有連接就需要運營商，雖然微信可以替代話音，可以替代短信，但是它同時也增加了流量，我們的平均流量從原來的每人20多兆，30多兆，到了4G以后就到了700兆了。可見雖然話音減少了，短信減少了，但是流量大幅度地增加，你不僅不能不修路，還要把路修得更大，我覺得作為運營商的功能來說永遠會存在，而且流量跑得越大，對它的要求越高，這個是毫無疑問的。

運營商必須轉型，同樣是路，在話音、短信的時代，運營商就像在經營一個鐵路公司，鐵路是它經營的，鐵路上的火車也是它經營的，火車票是它的賣的，它收的票，外面的人幾乎是沒辦法介入，100多年過去了；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運營商是經營一條公路了，公路是你管的，是你來運營的，但是跑的車不是你的，誰的車都可以來跑，微信也可以，微博也可以，網購也可以，嘀嘀打車都是路上跑的“車”，這時候運營商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把路做好，保證大家的車輛能夠快速地暢行無阻，我的觀點就是運營商不僅不會消失，而且對它的要求會更高，但是運營商必須轉型。

我還想提一下手機制造商應該如何生存，我要重復一下，手機制造商今天誰進來都不晚，不相信十年以后你來看，情況一定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有人說要我對中國的手機制造商說幾句話，我的評價很高，我覺得無論在質量、價格、性能、外觀各個方面都突飛猛進，結果我們好多制造商加起來形成了一個軍團，而這個軍團的數量，可以在國際上占有很大的份額了，這是在過去的兩年取得的成績，而在很多年前我們一直在抱怨，中國是全世界手機最大的制造基地，但是都是給別人做，都是貼牌，都是代工，今天我們可以說中國的自給品牌的手機，已經在國際，國內站住腳了，我要向他們表示祝賀。

今天要說手機有什么問題，我認為今天的手機最大的問題就是雷同，以前我用眼睛的余光就可以看出來你在用誰家的手機，今天你拿放大鏡都看不出來這是誰家的，如果把商標貼起來的話，你拿放大鏡都看不出來這是誰家的，為什么，他們用的是同一個操作系統安卓，所有的廠商全部用安卓，極個別的用Windows；第二，他們用的芯片以前都是高通的，現在增加了幾家了，但是還是高通為主的，芯片是一樣的；第三，原器件是一樣的，面板是一樣的，其他各種原器件都是一樣的。同樣的操作系統，同樣的原器件，同樣的芯片，你要做一個不一樣的手機非常地困難，況且我們都在等待一個劃時代手機的出現。

我從4G一出現的時候就在呼吁，我在世界各地都呼吁，只要有機會，我說iPhone已經那么多年了，2007年開始的，我們這個行業需要有一個新的革命性的產品，好多人都來問我，你來描繪一下什么革命性的產品，包括富士康的郭臺銘先生幾次都問我，你說什么是一個劃時代的產品，我跟華為也都講過，我當然沒這個能力來描繪這么一個新的產品，但是我覺得三個趨勢是很清楚的，第一個趨勢是大屏幕。屏幕應該是越做越大了，3.5寸很好，4.5寸還可以，5寸還可以，到6寸是最大限度了，我看到一個7寸手機已經拿不住了，怎么辦？只有把它折疊起來，或者把它卷起來，我在巴塞羅那已經看到過樣機了，平時是一個普通的手機，你要看視頻的時候把它打開就變成一個ipad。但是他告訴我價格很貴，耗電很厲害；第二個趨勢，可穿戴。但可穿戴還沒看清楚，可穿戴究竟是沒有手機了，全部穿在身上，還是把手機作為主要的部分，另外加上一些附屬的設備，作為一種像電腦的外設一樣的東西，這些還沒有看清楚。第三個方向就是電池，現在我們手機電池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每天要充一次電，我想如果我們充一次電5分鐘，它可以持續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就很好了。所以什么是劃時代的手機，我說不出來，但是我覺得這幾個方向是明確的。

而要解決這幾個方向靠一般的節約成本，一般的創新是不行的，必須要在根本上創新，第一是操作系統，適合新的性能必須要有新的操作系統，第二當然是芯片，要開發出更好的芯片，第三最重要的是材料，必須有新的材料。

普通人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應該如何生存？我覺得對一個普通的人來說，不管你從事什么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改變我們的思維，要改變我們觀察世界的方法，所有的東西可能都會發生變化。我舉三個例子，第一個改變是從抽樣數據到全數據。以前我們做所有工作，都是通過取了少量的抽樣數據，通過數據的方法推導出它的整體，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全數據，但今天有全數據了，這個概念已經變化了，不要抽樣了；第二個改變，從因果關系到關聯關系，以前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搞清楚為什么，現在由于有大數據了，有那么多收集了，有那么多傳感器了，你不需要知道你是誰，我們可以從你過去的行為，來推導出你將會做什么事情，完全不需要知道你是誰；第三個，用機器的感知來取代人的感知，人是最靈敏的，在感知方面，但是跟機器一比就差得太遠了，我舉一個很小的例子，汽車倒車，如果誰來設計一個自動倒車的機器，在汽車上裝上，它一定比我們人工倒得好，我們再可以推導出來，我們以前很多的事情，都可以通過機器，通過網絡來做了，謝謝大家。

嘉賓對答：

周鴻祎：感謝王總，按您剛才的說法，運營商肯定是永遠不會消失的，但是雖然微信這種業務的發展，現在不是運營商的用戶在用微信，是微信的用戶在買運營商的數據套餐，在上網，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趨勢：運營商是不可替代，但是它會慢慢地像自來水，像媒體，像電一樣，它會變成一個公用事業，上網以后速度越來越快，費用肯定是越來越低，運營商可能很難再有超額的利潤，這樣運營商會不會就變成公用事業，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您給中國移動出個招，您覺得有什么招可以破這個局？

王建宙：這個問題前幾年就在爭論了，當時電信公司上市的時候，在一些發展中國家，把它作為一個快速發展的公司來上市的，電信運營商，但是在一些發達國家，他們上市的已經把它叫做公用事業來算了，但是我們始終是反對的，我們始終認為它是公用事業，但是它是一個高速增長的事業，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電信運營商，或者準確地說在數據、話音和短信等方面，它總體上還處于增長的階段，它不會像自來水不太可能增長了，除非人增長得很快，一般它不會增長了，電力可能有一些增長，大家一般都說自來水，但是我覺得電信運營商這個行業，還沒有到了像自來水那樣的，完全缺乏增長動力，我認為在今后的若干年之內，它還是處于增長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它還是處于競爭的局面，

周鴻祎：您最喜歡的一本書？

王建宙：我比較喜歡的一本書是格魯夫寫的《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但是實際上“偏執狂”英文翻得不是很準確，偏執狂我們理解的都是很固執，很執著的，其實格魯夫想說的意思是多疑癥，在整個行業變化的過程中，你必須整天擔心，“可能我明天就要不行了”。

觀眾提問：

：手機和移動互聯網，拉近了我們和世界的距離，卻讓我們和身邊的人變得更遙遠了，您對這個問題怎么看，以及我們后期對這個問題能不能有一個改善，我們和世界更近了，和身邊的人也可以更近一些。

王建宙：我的答案你是一定不會滿意的，因為你問的是一個移動電話公司的總經理，我希望你們是用手機越多越好，最好從早上起來一直用到晚上，整天用手機，但是你說的問題也是一個很具體的問題，我覺得在手機剛剛發展的時候，肯定會出現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手機上，跟人的關系越來越疏遠了，覺得把事情告訴別人，比自己享受這個事情更重要了，忘了當下了，這是很值得重視的一個趨勢，我覺得也不用特別地去說什么規定，也不用特別地倡導，我覺得過了一段時間以后，人們之間融洽的關系一定會越來越好，不會因為手機使人變得更加遙遠了，今后手機一定會作為一種催化劑，作為一種潤滑劑，使人們更加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鐵塔公司的成立，對于三大運營商之間的競爭格局有什么影響，尤其是對于在2 G時代中國移動的高普及率，信號的高覆蓋率和4 G時代的先發優勢，有什么影響？

王建宙：其實鐵塔公司在國際上，已經有很多成功的案例了，我在中國移動任職的時候，不斷有國外投資銀行的人來說，只要你把你們中國移動的鐵塔部分，分割出來，它成為一個新的公司上市，它的估值會遠遠地高于中國移動，它的理論是因為你有很多的鐵塔，鐵塔是占用土地的，而土地永遠是升值的，當時聽了覺得他說得有意思，但是沒有想到，真正要把它做成，現在三家運營商共同合作起來，成立這么一個鐵塔公司，毫無疑問它會大量地削減鐵塔制造的成本，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國際上已經有了很多的成功經驗，但是今天的鐵塔跟五年前的鐵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今天我們還有很多大的鐵塔，占地很多的鐵塔，但今天我們很多微蜂窩，微微蜂窩，一個普通的電線桿子都成為一個鐵塔了，所以今天的鐵塔公司，還必須具備它自己的一些特色，這樣才能更好地為運營商提供設施，總得來說這事情，對每一家都是好事兒，特別在4G大規模建設的時候。

：我是一個通訊員老兵了，在這里摸爬滾打十年，我一直有一個感覺，中國移動能夠在3G到4G時代，實現彎道超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放棄了3G，我想問王董，在決策當中有沒有什么，可以稱之為江湖往事的事情跟我們分享，另外如果您不同意我的觀點的話，您覺得在這十年當中，特別是4G趕上智能手機，在這個變化當中，您認為最重大的決策是什么，為什么？

王建宙：你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我還是不認為是放棄3G，3G這個階段還是要經過的，我總得認為中國移動從3G開始到4G，經歷了一個非常困難的歷程，確實非常困難，因為3G歐美的標準比較成熟，價格也比較便宜，而我們用了我們提出的國際標準，難度非常大，但是3G中國移動做了TDCDMA，隊伍也鍛煉了整個的行業，正是有了3G這個過程，中國的電信行業，在國際上的發言權越來越大了，所以到了4G以后，中國主導的TDRTE，不僅中國在用，而且全球范圍內都得到了使用，所以我覺得3G打下了一個基礎，4G全面地實現了成果，當時我們提出的4G有幾個目標，一個是技術水平TDD要和FDD一樣，第二TDD和FDD要融合起來，第三不光中國用，全球都要用，第四終端要兼容，一個手機走遍世界，特別高興的是這四個標準都實現了，這些就為今天4G的快速發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礎，這是我的觀點，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三大運營商的網絡統一了，變成一個網絡了，如果會的話，會通過一種什么樣的方式，對我的影響是好的還是壞的？

王建宙：你這個問題很好，我想借題發揮，運營商肯定是提供網絡為主，但是也可以制造手機，也可以開發應用，各種在線服務，正像蘋果是個制造商，但是它也做了一個APP商城的平臺，谷歌還曾經收購了手機公司，微軟收購了手機公司，這三個要素之間他們都是可以兼的，但是不管怎么說，運營商最主要的責任，就是做好網絡基礎設施的工作。

三大運營商這個問題很敏感，因為都是上市公司，我不能做評論。我覺得虛擬運營商是有非常大的前景的，因為今后的方向的發展，是硬件越來越集中，網絡越來越集中，但是服務商可以增加，他們可以共享一個網絡，所以我覺得今天虛擬運營商都覺得很困難，但是他們非常有前景，今天整個行業發展的方向，一個就是虛擬化，一個就是軟件定義網絡，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特色，但是你不要建硬件了，虛擬運營商是很有前途的。

周鴻祎：我們這個活動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