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懼歲月長

老板，來份夏天

帶著青草氣息的精選羊后腿肉被均勻切塊兒，用秘制的調料腌制后，經人工熟練地串在新疆高寒地區特有的紅柳枝上烤制，中間一定要加上一塊兒肥碩的羊油才行，這樣烤制時羊油流出油脂滲透進瘦肉時才夠香。肉串在炭火上翻轉，火星雀躍地挑釁著羊肉，紅柳枝的果木香氣和炭火的相遇帶走了羊肉的膻味，肉由紅白變成誘人的金黃色，撒上濃烈的孜然和辣椒面兒竟是出乎意料地融合。焦脆的外皮裹滿鮮嫩的羊肉，咬下一口，肉汁在口腔中瞬間四濺開來，肥而不膩，濃郁的肉香和著淡淡的果木香氣在口中暗涌，叫人欲罷不能。

新疆地區晝夜溫差大、水質和牧草質量優良，牛羊隨著牧民的腳步散養，每日在滿目的綠地上食草，這才保證了當地羊肉的與眾不同。羊肉性溫，是謙和溫潤的君子肉。辨認不出牛肉、豬肉、狗肉的味道，但羊肉的味道確是特別，從口感到氣味，甚至肌理，都是獨樹一幟。手抓羊肉、烤羊肉、清燉羊肉、再到涮羊肉、魚羊火鍋之流……羊肉的烹飪可濃烈，可清淡，可繁瑣，可簡單。配合著各種食材各得其味，卻又沒有搶了這位君子特有的味道和風貌，羊肉自然成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溫潤謙厚的君子肉。

這廣袤大地上的羊肉真真兒地已經徹底征服了我味蕾上的滿足感，常年生活在江南魚米之鄉的我，丟開了淑女的姿態，拋棄了吃食時的斯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顧不得回到南京后會放棄吃羊肉的想法。大把羊肉串再配上新疆的“土制啤酒”格瓦斯，空氣中淡淡的啤酒花香氣和甜絲絲的蜂蜜甜味兒讓伊寧的夜市人聲鼎沸。這時候只想大聲說一句：“老板，來份夏天！”

馬是哈薩克人的翅膀

哈薩克族及其先民飼養的的伊犁馬和巴里坤馬全國聞名。伊犁之行，我們給自己的小團隊在微信群里取名為“伊犁騎大馬逮兔子小分隊”，“小兔子”指的是新疆當地會出現的天山山脈周圍特有的伊犁鼠兔，在去往喀拉峻的途中因為打了個盹兒便不小心錯過了，而“大馬”，自是絕對不能錯過。

在那拉提草原，屬馬的我方才人生第一次跨上馬背。真正跨上馬背拉起韁繩的時候，稍有一絲恐懼。后面那個被西北邊陲的太陽照得黝黑的十六歲少年，是我此次騎馬征程的教練，他扶著我上了馬，自己竟然熟練地從后面一躍而上，捋了捋韁繩，裂開嘴笑道：“沒關系沒關系，馬兒都很溫順的。”

他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哈薩克族少年，有著深邃的眼神，說著帶哈族口音的漢語，友善可愛。“我們哈薩克人，五六歲就能自己上馬背，十幾歲就可以和父母一較高下了！”言辭中帶著少年獨特的驕傲。

一開始顛簸的路段確實讓我這個走慣了平地的人有些心虛，更別提拿出笨重的相機來拍照了。在少年的指導下，我已經簡單地掌握了騎馬的技巧，前腳掌輕踏馬蹬，腳后跟略微下沉，小腿微曲貼著馬肚，大腿緊靠馬背。少年見我還算靈活，倒也是放心，安心地將韁繩交予我，自己擺弄起了相機幫同行的小伙伴拍照，“咔咔咔”，根本停不下來的架勢。就算是重復無數遍走這條山路，他也似乎依舊是看不夠，興奮地唱起了哈薩克的民歌，一路上歡快地告訴我遠處羊群的主人有著奇怪的大胡子，這條小溪有著清涼的泉水，那匹黑馬有著調皮的性子。山間吹來的清風讓人一下子就從烈日酷暑中解放出來，起伏的碧綠山丘加上低處的溪流和平原上的氈房點綴其間，就好像是騎著馬來到了電影中屬于精靈的浪漫世界。只不過這不是中土大地，而是美麗的那拉提草原。小伙伴應景地唱起了歌，“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不徐不疾地奔跑在草地和樹林之間，不知是把自己想成了馬背上衣角和青絲飛揚的哈薩克族女孩子，還是成了嘉寶扮演的瑞典女王，策馬揚鞭，一路沖進華麗的皇宮。

“哈薩克人有兩支翅膀，一支是歌，另一支是馬。”幾乎每一位哈薩克人都會向來客說出這句話。

無論是放牧遷徙還是走親訪友，作為重要的交通工具，哈薩克族人都離不開馬。同行的大哥笑著介紹說，哈薩克的男人們，就算喝得再多，都不會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對于這些成長于此的少年來說，馬背就是他們的兒童樂園。而在一些偏遠的牧區，地廣人稀，牧民居住分散。對于渴望知識的牧民娃來說，上學路途遙遠，不少孩子選擇騎馬上學，這馬兒，便也自然成了他們飛向課堂的翅膀。很多哈族孩子，也都選擇在暑假期間來到馬隊兼職賺錢，馬兒，便是他們一同成長的朋友和努力的伙伴。

來時，正值那拉提草原的賽馬節落下帷幕，不遠的將來，這里的賽馬活動也將愈加完善，愿馬背上的哈薩克族少年們也可以有更加廣闊的天地策馬馳騁。

向云杉與草原致敬

由鞏乃斯河帶來的是這片邊塞土地上最早升起的朝陽。傳說成吉思汗曾西征率領軍隊向伊犁進發，途中風雪彌漫，士兵們饑寒交迫人困馬乏。帶著最后一絲希望，他們翻過山嶺，卻發現眼前是一個溫暖如春日朝陽的世界，流水潺潺，艷陽高照，眼前一片生機盎然的茫茫草原。士兵們不由地大叫“那拉提（有太陽）！那拉提！”，自此，那拉提這個名字便留下了。

長長的雪山如臥龍般靜靜佇立著，云霧繚繞，從天空一碧如洗的藍色到雪山的黑白色再到近山的墨綠和淺綠的層次分明，在云層和光影的映射下，如入仙境。山坡上聳立著墨綠色的松塔和雪嶺云杉，切莫小看了一棵并不高聳的云杉，它的年齡，可能比你我加起來都要大。一株雪嶺云杉就是一座微型水庫，云杉的根系極為發達，它的生長只需雨水，不擇土壤，不管是冰冷的巖石還是冷峭的山脊，只要落地，便都能沿著細小的縫隙生長，壯大，鞏固山體，這大抵就是所謂的厚積薄發。此刻，我們一起走下車，在空曠的道路上，人在自然的面前竟顯得無比渺小，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用純凈的心向自然致敬。這個世界上，不管你是何種信仰，此刻都會信仰自然。

不知翻過了幾座山嶺，突然間一片巨大的草原躍入眼底，這里就是那拉提草原獨特的空中草原。一行人甚至忘記了已是經進入群山之中，海拔也已經達到2000多米，眼前卻是一副只曾出現在Windows桌面中“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場景，綠色草原上散落著珍珠般雪白的氈房，成群的牛羊點綴其間，流水涓涓，天空中時不時還有老鷹盤旋。草原上各色各異的花朵和絨絨的蒲公英讓草地成了哈族繡娘手中最精美的藝術品，我們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前行，醉倒在這天山腳下，花海從中。感受著這雪山之中秀美草原的意興馳飛。似乎這日色再長，也抵不過眼前景色的秀麗綿長。

趁著你還年輕，這年輕不止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Grandma Moses在她的書中寫到“我今年100歲了，但我仍感覺我是個新娘，我想回到最初開始的地方，重新來過。”趁著你還年輕，還有心思遠行，來新疆，來伊犁，去看一看西北邊塞明晃晃的太陽和草原，把能做的、能吃的、能看的、能愛的，都過一遍，像個少年一樣，不用懼怕歲月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