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詞可以否定預設嗎？

Е. В. Падучева

(俄羅斯科學院，莫斯科125190)

1.1關于預設的一般概念

預設概念自邏輯學引入語言學，成為語義分析和句法分析無可替代的工具。這個概念幫助我們解決了許多語言學問題，其中包括它實質性地推進了否定與否定句問題的研究，人們借此發現了自然語言否定的一種屬性：否定對語句的陳說(assertion)產生影響，但這個影響不擴及到語句的預設上。

定義1：句子P是句子S的預設，如果S蘊涵P，否定的S也蘊涵P.

例如，句(Ⅰ)蘊涵預設‘羅伯特·菲舍爾拒絕了比賽’，這個意思也蘊涵在句(Ⅱ)中。

(Ⅰ)Отказ от игры уронил Фишера в глазах шахматистов(拒絕比賽損害了羅伯特·菲舍爾在棋手們眼中的威望 ? ‘菲舍爾拒絕了比賽’)；

(Ⅱ)Отказ от игры не уронил Фишера в глазах шахматистов(拒絕比賽沒有損害羅伯特·菲舍爾在棋手們眼中的威望) ? ‘菲舍爾拒絕了比賽’。

1.2預設觸發語舉例

敘實動詞(謂詞)：伊萬后悔 / 不后悔走了 ?‘伊萬走了’；

停止、繼續類時段動詞：伊萬停止 / 不停止毆打他的妻子 ?‘毆打’；

努力嘗試動詞(conative)(如удаться)：Ивану удалось /не удалось попасть на концерт Макаревича(伊萬參加成了/ 沒參加成Макаревич的演唱會)? ‘努力了’；

快、大聲、很困難等動詞說明語(adverbial)：他們跑得快 / 不快 ?‘跑’;

之前、之后、從等時間連接詞：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從丹麥分離出去之后，普魯士與奧地利的沖突就產生了?‘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在某個時間從丹麥分離了出去’。(Frege 1892 / 1977：209)

1.3 借助預設概念解決語法問題舉例

為什么名詞短語такая мысль在例X中須用生格такой мысли，而在例Y中不用生格，要改用主格(例Z)？

(X) Такой мысли(生格)не возникает(‘這樣的思想不產生’)。

(Y)*Такой мысли(生格)не возникает неожи-данно.

(Z)Такая мысль(主格)не возникает неожиданно(‘這樣的思想不產生出人意料’)。

原因是，例Y語境中的命題‘這樣的思想(不)產生’處在動詞說明語неожиданно(出人意料)的轄域之內，是句子的預設，在否定語境中變主格為生格的規則對預設成分不適用。

預設概念導致了陳說概念的產生。

1.4 保留預設的否定和否定預設的否定

一些文獻對否定語境中預設被否定的可能性進行過研究，與此相關提出了“外部否定”(否定預設的否定)的概念(external negation, presupposition-denying negation)，用來和保留預設的否定(presupposition-preserving nega-tion)構成對立關系(Horn 1989: 137)。這些研究給人一個假象，仿佛存在著句子結構中對預設與陳說不加區分的否定。

如果把Kempson(1975)例句(Ⅲ)中的否定詞не(不；沒)理解為“外部”否定(也即按照羅素的理解)，那么句 (Ⅲ) 的意思將相當于(IV)，而例(V)是可以接受的：

(Ⅲ)Джон не огорчен тем, что провалился на экзамене(約翰沒因考試失敗難過)(‘失敗了，但沒難過’)；

(IV)‘Джон либо провалился и не огорчен, либо не провалился’(‘約翰或者考試雖然失敗了但并沒難過，或者考試沒失敗’)；

(V)Джон не огорчен тем, что провалился на экзамене,— он его сдал(約翰沒因考試失敗難過，他通過了考試)。

換言之，Kempson(1975)認為，句 (Ⅲ) “約翰沒因考試失敗而難過”在約翰考試沒失敗的語境中允許理解為真，盡管如果這樣解讀，語句應該否定預設(‘考試失敗了’)。

這樣使用否定，和現實的約定俗成規則是相抵牾的，除非故作調侃。

2.1 分裂事件因果結構的否定

但俄語中有一種結構，其中的否定仿佛的確是以預設為對象。這種結構由Кустова(1996)揭示，Апресян Валентина(2013)讓人們關注起這種結構來。

Кустова(1996，也可參見 Кустова 2004: 214-231)分析了因果動詞的兩種結構，試對比句①a和句①b：

他的娶女仆的舉動玷污了家族的名聲；

他因娶女仆的舉動玷污了家族的名聲。

例①a是通常的事件因果結構。這類結構中的因果動詞都連接兩個情景，在例①a中這兩個情景分別是娶妻(原因)和恥辱(結果)。而①b在 Кустова(2004)中則稱為人稱因果結構?？梢哉J為，①b的人稱因果結構來自于事件因果結構①a的分裂(Падучева 2004: 283)。通過分裂，確實可能產生表人主語，增生施事意義，試比較②a與②b之間的區別：

②а. Ванин приход обрадовал нашу маму(萬尼亞的歸來使我們的媽媽高興起來);

b. Ваня обрадовал нашу маму своим приходом(萬尼亞用歸來的舉動讓我們的媽媽高興起來)。

但這并不是必然的。句③(引自Падучева 2004：283)可能有兩種解讀。第 (i) 種是施事解讀，主語充當施事語義角色，名詞短語用方式格表示舉動；第 (ii) 種是非施事解讀，主語充當語義角色靶向(Мишень)：

親戚們以沒完沒了的詢問方式惹他氣惱。

(i) Родственники задавали много вопросов, имея целью его раздразить(親戚們(施事)問了很多問題，想要以此惹惱他)；

(ii) Родственники задавали много вопросов, и это его раздражало(親戚們(靶向)問了很多問題，這惹得他很氣惱)。

下面例④⑤分裂事件因果結構的主語都只是非施事性質的：

④а. Мой проигрыш огорчил отца(我遭到的失敗使父親很難過);

b. Я огорчил отца своим проигрышем(我因遭到的失敗讓父親很難過)。

⑤ а. Невежество внука меня беспокоит(孫子的無知令我不安);

b. Внук беспокоит меня своим невежеством(孫子因他的無知令我不安)。

例⑥的方式格間接補(賓)語(своей щедростью慷慨的精神)表示屬性，主語(Письма信件)表示屬性載體：

⑥ Письма Сельвинского молодым поэтам удивляют своей щедростью(? Щедрость писем Сельвинского молодым поэтам удивляет).Сельвинский致青年詩人們的信件(屬性載體)以其慷慨的精神(屬性)令人驚嘆 (?Сельвинский致青年詩人信件的慷慨精神令人驚嘆)。

事件因果結構包含主語和謂語兩個命題成分：a)名詞短語主語P，命題題元，體現原因語義角色，蘊涵因果動詞的敘實預設；b)謂語 Q(因果動詞)，表示涉及直接補(賓)語Y的(間接)結果(高興、氣惱、恥辱等)。

分裂事件因果結構產生新的成分X：在通常情況下X為施事，但原則上可能是主語體現的任何語義角色，如例⑥中主語體現的甚至不是人，而是成分P(慷慨精神)表示的屬性載體。成分P以方式格標記，表示施事的自主舉動(例②b)或主語﹣屬性(例⑤⑥)。謂詞短語 Q 仍表示(間接)結果。

分裂事件因果結構盡管通常被以情感動詞為代表來加以研究(Апресян В. 2013), 但也體現在其他一些因果動詞上，如 спасти(拯救)、защитить(捍衛)、испортить(破壞)、помешать(妨礙)、утомить(使疲倦)、задержать(使耽擱)、уронить(使喪失)等(試比較：Отказ от игры уронил его拒絕比賽使他喪失威望/Он уронил себя отказом от игры他因拒絕比賽使自己喪失威望)。

命題題元P在事件因果結構中的語義交際結構地位始終是預設——肯定句和否定句都蘊涵 P：

⑦а. Ванин приход обрадовал нашу маму(萬尼亞的歸來使我們的媽媽高興起來)?‘萬尼亞回來了’；

b. Ванин приход не обрадовал нашу маму(萬尼亞的歸來沒使我們的媽媽高興)? ‘萬尼亞回來了’。

2.2 真值確定性取消語境

如預設觸發語用在真值確定性取消語境(контекст снятой утвердительности)中，預設會因此而消失：

⑧Отказ от игры уронил Фишера в глазах шахматистов(拒絕比賽使菲舍爾在棋手們眼中喪失了威望)(‘羅伯特·菲舍爾拒絕比賽’為句中預設)；

⑧’Отказ от игры уронил бы Фишера в глазах шахматистов(若拒絕比賽豈不讓菲舍爾在棋手們的眼中喪失了威望)(沒有后果，就沒有原因預設)。

關于真值確定性取消語境(suspended assertion)，參見Weinreich(1963)，Падучева(1985：33，94-97)，Падучева(2005)以及Giannakidou(2002)意思類似的術語non-veridicality. 動詞人稱形式的真值確定性在間接情態、將來時、連接詞чтобы‘為了’、特定命題態度等語境情況下可能被取消。

須注意的是，命題 P 用在真值確定性取消語境中時，產生的只是中立的情態意義(或者說被中立化)，但并沒有被否定。不應將這種情況和受“外部”否定時預設被否定混淆，如例(Ⅲ)所示的“外部”否定是不存在的。

“預設通常只有當預設觸發語被置于其他算子之下時才可以被直接否定刪除”。(Beaver，Guerts 2011)

2.3 否定在分裂事件因果結構中的兩種不同解讀

我們再回到真值確定的語境中來。在分裂事件因果結構中，命題題元可能失去它們的預設地位，這一發現屬于Г. И. Кустова. 分裂結構中的謂詞否定確實可能有兩種解讀：

(i)‘伊萬回來了，但這并沒讓我們高興’；(ii)‘伊萬沒回來，因此他沒讓我們高興’。

作(i)解讀時，句中的否定是標準否定，被否定的只是句子的陳說——謂語動詞結果成分。而命題 P則為預設，在初始的肯定句及其否定句中都為真，不被否定。

⑩а. Иван порадовал нас своим возвращением(‘伊萬回來了，因此我們高興起來’)? ‘伊萬回來了’；

b. Иван не порадовал нас своим возвращением(‘伊萬回來了，但我們并沒因此而高興起來’)? ‘伊萬回來了’。

而作(ii)解讀時的否定可稱為根本否定(радикальное отрицание)，因為它否定的對象是作為句子⑩a預設的原因語義角色——命題P‘伊萬回來了’和作為句子⑩a陳說的謂語動詞結果成分命題Q.

2.4 根本否定結構的語義

作標準否定解讀時句重音落在謂語動詞上，而根本否定的句子重音要落在命題題元上：

⑨ii. — Иван не порадовал нас своим возвращением(伊萬并沒用他的歸來讓我們高興)(‘伊萬沒回來，因此我們沒高興’)。

由此根本否定被看成移位類型的否定(Падучева 1974：149，Богуславский 1985)：否定詞位于句子謂詞前，被否定的是謂詞后以句重音標記的命題題元。但通常的移位否定是：一方面，否定對象從謂語動詞移向以重音標記的陳說成分；另一方面，沒有被否定的部分退居預設：

Я не обвиняю Джона в незаконных махинациях(Fillmore 1971)(我不指控約翰非法敲詐)(‘我認為約翰不非法敲詐(陳說)’)?‘我指控他別的事情’(預設)。

據此，例⑨ii的意思照理應為：‘伊萬沒有回來’——陳說；‘伊萬讓我們高興了’——預設(沒有被否定的余下部分)。但事實上根本否定否定的不僅是句中的原因命題題元P(預設)，而且是謂語結果成分Q(陳說)。

可以認為，否定結果成分Q是借助語境等同隱涵(identifying implicature)的機制實現的：如例⑨‘回來等同于讓我們高興起來’。⑨ii的根本否定解讀由此而來：‘沒有回來等同于沒讓我們高興’。

句子的根本否定解讀是：‘我們不會買東西送禮，不會以此侮辱我們的老師’。這一解讀建立在非常規隱涵的基礎上：‘買東西送禮給人等同于侮辱這個人’。

當然，是否允許作根本否定解讀具有直覺的性質，可能因人而異，所以等同隱涵可接受的程度不盡相同。

2.5 什么句子是根本否定句的初始肯定句

Кустова(1996)把⑨ii的否定稱為蘊涵(衍推)否定，因為其中的命題題元 P 在初始肯定句中為真，但在否定句中則被否定，即命題P的語義表現與蘊涵(衍推)動詞(implicative)支配的命題題元的語義表現相同(Karttunen 1971, 2012)：

b. Иван не порадовал нас своим возвращением(伊萬并沒用他歸來的舉動讓我們高興)?‘伊萬沒有歸來’。

試比較蘊涵(衍推)動詞 удалось(辦到，做成)的用例： Ему удалось уехать(他走成了)?‘他走了’； Ему не удалось уехать(他沒走成) ?‘他沒走’。

然而這種解釋并沒有反映根本否定結構的實質。命題P不是作為全句的蘊涵(衍推)被否定，而是由于承載主要句重音被作為陳說加以否定。因此蘊涵(衍推)否定和根本否定只是相似，它們的否定機制并不相同。

定義2：以除去否定算子外的整個句子命題為否定轄域的否定句叫做語義完全否定句。(Jackendoff 1972，Падучева 1974)

b. Иван не порадовал нас своим возвращением(伊萬并沒用他的歸來讓我們高興)(‘伊萬沒回來，因此我們沒高興’)。

В. Апресян(2013)通過給句子的各種成分指派陳說、預設、蘊涵(衍推)等語義交際結構地位的方式來描寫因果動詞句，但這要以根本否定句總是否定某個先設肯定句為前提，而事實情況并非如此，根本否定句不是對任何肯定句的否定。

須要特別加以說明的是злить(激怒)、пугать(嚇)、веселить(使開心)等動詞。В.Апресян(2013)中的這些動詞句有可能不是事件因果結構分裂的產物，方式格名詞短語也不是命題題元：如其中例a的名詞短語，只是工具補(賓)語，不具有預設地位，句子是語義完全否定句，結構如а’所示，屬于和а’’相同的標準否定，而不是根本否定：

在分裂結構中，根本否定否定的命題，在意思相近的非否定句中原本是預設，就這個意義而言，根本否定應是否定預設的否定。但是根本否定與外部否定不同，后者的作用是取消預設，使之變為第二陳說。取消兩個命題之一的預設地位導致否定合取，按照邏輯規則，否定合取等于析取否定，至少其中的一個命題是假的。而根本否定否定的是所有兩個命題。

2.6 例句分析

在事件因果分裂結構標準否定的例證中，命題題元P充當預設(句重音落在謂語動詞上)，因此不被否定：

動詞的根本否定解讀多產生在真值確定性取消的語境中。因果關系的結果被否定意義是命題題元P表示的‘原因情景將來不存在、可能不存在、應該不存在、虛擬不存在’等情態意義的衍推。原因命題題元P居陳說位，是所有情態算子的轄域。

眾所周知的名言“不要用憐憫侮辱人”，就是號召人們不要憐憫:

‘憐憫就是侮辱’的等同隱涵義在這里十分明顯。

根本否定的最好測試標準是，不能把根本否定分裂結構改換為事件結構。而非否定分裂結構改換為事件結構是可以的(例④)，標準否定的分裂結構也可以改換(例)。根本否定的分裂結構不能改換為事件結構的原因是，事件結構中的否定只能是標準否定(例⑦萬尼亞的歸來沒使我們的媽媽高興?‘萬尼亞回來了’))，在例的上下文中，根本否定 “她不會刨根問底讓插足者得意起來”不能改換成“她的刨根問底不會讓插足者得意起來”。反之，如果分裂結構可以改換為事件結構，句中就是標準否定，如例上下文中的否定就是標準否定，因為面部表情存在：

2.7 促成根本否定解讀的因素是什么

Fillmore(1971)的經典論文讓我們注意到，支配命題題元的動詞與否定詞的相互作用關系是由從屬命題的語義交際結構地位決定的，而交際地位固著在動詞的詞匯意義之中。他的一組著名例證是關于‘指責’和‘指控’的對比分析。

句a的從屬命題‘伊萬參與非法敲詐’居預設地位，不被否定；b句的從屬命題是陳說,‘伊萬參與非法敲詐’被否定。

(b)Я не обвиняю Ивана в незаконных махинациях(我不指控伊萬非法敲詐)(‘我不認為伊萬非法敲詐’)。

В. Апресян(2013)關于情感因果動詞的論文認為，動詞各自支配語義交際結構地位不同的從屬命題，相應地，它們處于否定之下的功能也各異。但是對于分裂結構中的大多數因果動詞而言，兩種否定都是有可能的。

分裂結構的否定解讀可能取決于命題題元P的指稱類型(В. Апресян 2013)，如例動詞удивить(使驚訝)的命題題元P是有定的，處在否定詞后的功能為預設，因而作標準否定解讀；例的命題題元P是不定的，功能為陳說，因而作根本否定解讀：

b. Новый проект не удивил нас своей беспомощностью(新規劃并沒因其了無新意而使我們感到驚訝)?‘無新意的事實存在’(P——預設，標準否定)；

b. Новый проект не удивил нас <никакими> интересными деталями.//新規劃沒以任何有趣的細節使我們感到驚訝?‘不存在什么細節’(根本否定)。

b. Хочу быть уверена, что он не разозлит меня какой-нибудь выходкой(我愿相信，他不會胡作非為害我破產)?‘不會有什么胡作非為的事情’(根本否定)。

b. Оставь его дома, чтобы он не раздражал меня глупыми шутками(叫他呆在家里吧，讓他別再用愚蠢的玩笑惹我生氣了)?‘希望沒有愚蠢的玩笑’(根本否定)。

類似的對立幾乎所有因果動詞都可能有。如спасти(挽救)用在真值確定的語境中不允許作根本否定解讀(例a)，但在真值確定性取消語境中否定卻可能擴展至命題P(b)：

b. Он не спасет утопающего прыжком в воду(他不會(用)跳入水中(的方式)救起落水者的)?‘他不跳入水中，因而不施救’。

語序可以影響句子重音的位置，因而對否定解讀也有一定的促成作用，試比較：

他并不會因拒絕了比賽就貶低自己。

他不會(用)拒絕比賽(的舉動)貶低自己。

動詞的體也能對促成否定解讀產生影響(В. Апресян 2013)：

b. Я не буду обременять(未完成體將來時)его своей просьбой(我不想(用)提出請求(的舉動)給他增加負擔)(根本否定解讀)。

b. Он не будет утомлять(未完成體將來時)тебя разговором(他不想用聊天惹我討厭)?‘將不聊天’(根本否定解讀)。

這種對立關系似乎也可體現在過去時中。問題仍在于，避免后果的行動只能在后果尚未發生的情況下進行，因此，動詞用未完成體的例b，表示‘沒想要做攪亂心緒的事，也就是說沒開始通報那些不詳的預告’，通報沒有進行，屬根本否定。例а中則是標準否定(例句以В. Апресян(2013)為基礎改寫)：

b. Я не расстраивал(未完成體過去時)его своими мрачными прогнозами(我沒想用那些不祥預言去攪亂他的心緒)(根本否定解讀)。

Кустова(1996)發現，有一類動詞可用于非標準否定，她把這類動詞叫做闡釋動詞，闡釋動詞的功能是給予事件以間接稱名(關于間接稱名,參見Зализняк 1990)。可以認為，從情景與情景之間的因果聯系轉入它們之間的闡釋聯系，就是建立在從否定預設的否定(外部否定)解讀轉入根本否定解讀基礎上的。因果關系要求有原因存在，以單獨存在的原因為預設；而闡釋關系仿佛是將因與果等同起來，把不同的事件變為同一事件的不同稱名。等同隱涵由此而產生，它使得我們有可能用一個否定符號否定兩個命題(原因命題、結果命題)。

換言之，等同隱涵可歸結為，事件P也可以由情景Q的充分條件轉換為Q的必要條件。這種轉換在各種語言里都非常普遍(Geis & Zwicky 1971)。例如，連接詞“如果”通常理解為‘當且僅當’，“你如果請，我就來”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不請，我就不來’，參見Падучева (1985：44)：“條件句不僅表示充分條件，而且表示必要條件，這種理解產生自量的準則推導”(Grice1975/1985)。

2.8 非因果分裂結構的根本否定

В. Апресян(2010)對動詞повезти無人稱形式的非常規否定進行了描寫。這個動詞用在兩種不同的結構中(第三種結構這里不涉及)。例的從屬命題題元用連接詞что導入，屬保留預設的標準否定：

3 結論

根本否定解讀產生的原因是，兩個不同事件之間的因果聯系轉換為它們之間的等同關系：一個事件與另一事件的因果關系轉換為同一事件的不同稱名關系。

因果分裂結構的根本否定是對謂詞前否定詞語義移位的非標準否定解讀，這種根本否定有規律地產生在一系列具體語境條件的綜合情況下。因此，對于本文標題提出的問題 “否定詞可以否定預設嗎？”我們給予的回答是否定的：在語義完全否定句中，預設不能被否定。

【張家驊譯】

Апресян В. Ю. Семантика эмоциональных каузативов: статус каузативного компонента[A]. В кн.: Компьютерная лингвистика и интеллектуальные технологии: По материала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Диалог 2013” . Вып. 12(19) [C]. М.: РГГУ, 2013.

Богуславский И. М. Исследования по синтаксической семантике[M]. М.: Наука, 1985.

Зализняк Анна А. Считать и думать: два вида мнения[A]. Логический анализ языка. Культурные концепты[C]. М.: Наука , 1990.

Кустова Г. И. О 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ой структуре предложений с событийным каузатором[J]. Московский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ий журнал, 1996(2).

Кустова Г. И. Типы производных значений и механизмы языкового расширения[M]. М.: Языки русской культуры, 2004.

Падучева Е. В. О семантике синтаксиса. Материалы к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онной грамматике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M]. М.: Наука, 1974; УРСС, 2007.

Падучева Е. В.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 и его соотнесенность с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стью[M]. М.: Наука, 1985; Изд. 6-е. ЛКИ, 2010. http://lexicograph.ruslang.ru /Text Pdf1 /paducheva1985.pdf

Падучева Е. В. Динамические модели в семантике лексики[M]. М.: Языки славянской культуры, 2004; http://lexicograph.ruslang.ru/TextPdf1/ PaduDinamMod 2004.pdf

Падучева Е. В. Эффекты снятой утвердительности: глобальное отрицание[A]. Русский язык в научном освещении[C]. М.: Языки славянской культуры, 2005; http://lexicograph.ruslang.ru/TextPdf2/ryns2005.pdf

Beaver, D. & B. Geurts. Presupposition[A]. In: E. Zalta(Ed.).TheStanfordEncyclopediaofPhilosophy[C]. https://webspace.utexas.edu/dib97/sep-v3.2.pdf

Fillmore, Ch. J. Verbs of Judging: An Exercise in Semantic Description[A]. In: Fillmore, C.J. & D. T. Langendoen(Eds.).StudiesinLinguistic

Semantics[C].NewYork:Holt,RinehartandWinston,1971.

Geis, Michael L. & Arnold M. Zwicky. On invited inferences[J].LinguisticInquiry, 1971(4). http://www.jstor.org/stable/4177664.

Grice, H. P. Logic and conversation[A].SyntaxandSemantics.Vol. 3.SpeechActs[C]. N. Y.: Academic Press, 1975. Рус. пер.: Грайс Г. П. Логика и речевое общение[A]. Новое в зарубежной лингвистике. Вып. 16.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ая прагматика[C]. М.: Прогресс, 1985.

Horn, L. R.ANaturalHistoryofNegation[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9.

Jackendoff, R. S. Semantic interpretation in generative grammar[M]. Cambridge: MIT Press, 1972.

Karttunen, L. Implicative Verbs[J].Language, 1971(47). Франц. пер.: Karttunen, L. La Logique Des Constructions Anglaises à Compl?Ment Predicative[J]. Lan-gages, 1973(30). Рус. пер.: Карттунен Л. Логика английских конструкций с сентенциальным дополнением[A]. Новое в зарубежной лингвистике. Вып. 16.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ая прагматика[C]. М.: Прогресс, 1985.

Karttunen, L. Simple and Phrasal Implicatives[N]. InProceedingsof*SEM:TheFirstJointConferenceonLexicalandComputationalSemantics. Montr?al, Canada. June 7-8, 2012.

Weinreich, U. On the Semantic Structure of Language[A]. In: J. Greenberg (Ed.).UniversalsofLanguage[C]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63. Переиздана в: Weinreich, U.OnSemantics[C]. [Philadelphia:] Univ. of Pennsylvania Press, 1980. Русский перевод (И. А. Мельчука): Вейнрейх У. О семантической структуре языка[A]. В. А.Звегинцев. Новое в зарубежной лингвистике. Вып. V. Языковые универсалии[C]. М.: Прогресс,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