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扼殺就是教育

姜培靚

一個偶然的機會邂逅了印度影片《地球上的星星》，這部色彩明亮的兒童題材電影讓整個天空都更明朗了。影片上映于2007年，曾獲寶萊塢第53屆Filmfare Awards電影獎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兩項殊榮，是印度著名演員阿爾米·汗的導演處女作。

這位兼制作兼演員的導演人生頗為傳奇。出生于1965年的阿米爾在8歲時出演了一部轟動印度的電影，并被認為是一位很有前途的童星。阿米爾則出乎世人預料地開始練習網球，進軍網壇后獲得馬哈拉施特拉邦冠軍，而后重歸銀幕，頻獲佳績。細心觀察，不難發現影片中處處都是阿米爾自己的人生印記。

影片主人公伊夏是一個8歲小男孩，他的世界充滿了別人熟視無睹的色彩和事物，沉浸在屬于自己的奇幻世界中。對于成人而言，伊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問題兒童，因為伊夏在作業、分數和名次方面都是一個“失敗者”。當伊夏再次全科零分，面臨下一年被學校退學的窘境時，父親決定把他送到一所寄宿學校接受強制指導。在新學校，伊夏受不了與家人分離的痛苦，越來越沮喪，眼睛里失去了星星般的靈動。

一天，一位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尼克老師打破了這所學校死氣沉沉的局面，破壞了學校事事按部就班的規則，用快樂、自由自在的教學風格感染著每一個學生，讓學生去思考，去想象。學生們都對此滿懷熱忱，欣喜異常，但伊夏并沒有快樂起來。尼克很快發現了伊夏不快樂的原因。他發現伊夏最主要的問題是不能拼寫和閱讀，是一位有學習困難的兒童。同時尼克也發現伊夏具有極高的繪畫天分，他開始對伊夏采取了一系列的特殊輔導，并為伊夏舉辦了一次規模空前的繪畫大賽。伊夏的作品最終在繪畫大賽中被評為最佳，得到了同學、老師、爸爸媽媽和哥哥的認可。星星般的靈動又回到了伊夏的眼睛里。

主人公伊夏的遭遇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大腦兩半球單側化優勢”理論。該理論認為，左右半腦的功能不同。左半腦分管抽象思維、數學計算、概念形成，以及對象征性關系和細節進行邏輯分析等，具有言語的、理念的、分析的、連續的和旋律的控制能力，擅長分析信息，按次序加工。右半腦分管的是不需要言語參與的具體思維和形象思維，在音樂、繪畫、藝術方面以及對情緒的表達和識別方面都優于左半球，擅長接收同時性和整體性的信息。 伊夏顯然是一位右腦占優的孩子，他在文字、語言方面存在著障礙，然而他的想象力和繪畫表達能力卻十分出眾。

影片中的伊夏存在學習困難的主要原因是閱讀障礙，在伊夏的眼中“字母和單詞都是各自舞蹈的精靈”，因此他常常把b寫成d，把p寫成q，那么問題來了，閱讀障礙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因為對于正常人說，這樣的困難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影片中，尼克老師做了一個形象的比方：“閱讀障礙，就如同要讓完全不會日語的你去讀一大堆平假名、片假名加漢字一樣。”

加拿大心理學家戴斯在《閱讀障礙與閱讀困難——給老師的解釋》一書中提出兒童閱讀發展可以分為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符號階段：兒童將隨手涂鴉當做是自己已知單詞的替代品，不承認社會文化規定的字詞符號。第二個階段為圖畫階段：兒童開始認識單詞，但只是將單詞看成一幅畫，一種不能分解為字母的“組合圖案”。第三個階段為字母順序階段：兒童能夠分辨每一個字母，且認識到它們代表不同的讀音。最后一個階段為拼字階段：兒童知曉字母的結合方式，從而能夠自動化地拼讀單詞甚至不熟悉的新單詞。

通過對照可以推斷出伊夏的閱讀還停留在第二階段，在通往第三階段的過程中，遭遇了嚴重的障礙。造成這種障礙的原因，如前所述，或許正是因為伊夏是一位右腦占優的孩子，造成他在某些認知加工過程中存在的滯后與不足。和伊夏一樣有閱讀障礙的人還有很多，比如愛因斯坦、愛迪生、達·芬奇。

閱讀障礙，目前尚不被國人所熟知，大多數從事幼兒、青少年教育的教育工作者對其也是不甚了解，甚至我國學者尚未能對漢語閱讀障礙做出成熟、系統的科學解釋。試想在我國中小學有多少兒童因為閱讀障礙陷入學習困難的泥潭，他們身上任何的光彩都已被閱讀障礙帶來的“失敗者”“差學生”的標簽所遮蓋，任何與學習無關的優點特長都被無視和扼殺。獨特性，在我國中小學教育中沒有市場。

影片中的印度，與中國同為發展中國家，在人口增長、經濟發展、社會競爭等方面何其相似。在每日忙于自己工作、又對子女未來競爭、就業等十分關注的伊夏父母身上，我們是否都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而懼怕學校、低分試卷和老師冷眼的伊夏，恐怕又勾起了我們的另一些回憶。

在社會的高大身影下，人的尊嚴總是相形見絀。古往今來，人們過于信奉“統一的標準”，這個觀點漸漸地成為所有價值觀的基石，包括何謂“人的尊嚴和價值”“何謂成功”。

為何成功不是尼克老師在一所“特殊”學校為孩子們創造一片思想自由翱翔的天地，抑或是幫助一個小男孩走出人生危機？

為何成功不是伊夏笑靨如花，目光如星星般靈動？

人生充滿可能，為何還要扼殺孩子們珍貴的獨特？

這個問號留給你，也留給我自己。

（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

責任編輯/肖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