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無人機的人

王悅

這些年流行起來的無人機熱潮，讓國內最具人氣的綜合模型論壇“5iMX”（我愛模型），變成了航模愛好者的專屬陣地，其中就包括大量的無人機玩家。

常見的無人機，以直升機、固定翼和多旋翼三類型為主。除專業應用如測繪、勘探以外，民用無人機多用于航拍，或者航模飛行。

今天，每個天氣晴好、霧霾散去的周末，總能在遠離城市熱鬧中心的郊區地帶，遇見一波聚集在一起熱鬧的人。他們的標志性動作就是打桿兒，通常愛用“飛手”稱呼彼此。

有時候，他們還會借用《追風箏的人》戲稱自己為“追無人機的人”。

世界上最愛“炸雞”的玩家

無人機玩家陳章經營著一個航模愛好者論壇，致力于為飛行事故多發的初學者們交流心得，總結經驗。

薛峰則是論壇里一個經常潛水的無人機玩家，他因自己遭遇“炸雞”事故而找到了這個論壇，從此就在上面默默地關注著其他的類似案例。用薛峰的話說，都是些“傷心的故事”。

所謂“炸雞”，即“炸機”的諧音，是這個圈子的專用術語。一般來說，由于操作不當或機器故障等因素導致飛行航模不正常墜地，但墜地后航模無損傷叫做摔機。假如航模受傷嚴重，影響了內部結構，或墜地后完全被摔碎分解，導致航模無法飛行叫做炸機。

至今擁有多次“炸雞”經歷的薛峰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包括他自己在內，中國玩家可能是世界上最愛“炸雞”的玩家。

“或許是因為太心急，光顧著去感受操作無人機時‘爽飛的刺激，而忘了即便是最容易操作的RTF（Ready to fly）機型，也需要仔細閱讀說明書，而且要保證讀懂了才能飛。”薛峰說。

RTF機型，指的是無人機一體機，也是民間無人機市場最暢銷的一種。它不需要玩家過多的組裝，短時間內就能實現“到手即飛”。

正因如此，手控RTF無人機的玩家，多是些零基礎的初學者，鮮有人擁有航模玩家經歷。總結這類玩家的特點，用薛峰的話說，就是大膽、勇敢、不按套路出牌。

論壇里，部分玩家的“炸雞”經歷，可歸為同一則案例，都是剛買的飛機，說明書都還沒看過就去飛，結果就“炸雞”了。

賣家宣傳的“15分鐘人人可飛”，或許是另一個誘發“炸雞”問題的重要因素。

20年航模玩家、無人機工程師林清和告訴《瞭望東方周刊》，15分鐘只能讓零基礎者學會如何起飛降落以及完成基本的飛行動作。但是安全飛行還需要學會處理各種突發情況，比如電量用盡時如何處理，遇到陣風時怎么解決。而這些東西都需要經過手把手的專業培訓，不可能看一個說明書或者視頻就能學會。

陳章也意識到了知識儲備的重要性。不久前，他在論壇里發起了名為《多旋翼水平測試問卷（通用版）》的測試，共計82道自編題目，其目的在于測驗玩家們對無人機常識的熟知度。

結果令陳章吃了一驚，共有569位網友參與答題，成績在60分以上的僅占31%。

2015年1月起，大疆開始在各地開展新飛手訓練營，并在官網社區內發起導師征集計劃。邵建伙說，舉辦這些活動的目的，旨在幫助更多初級玩家，真正享受到“爽飛”的樂趣。

昂貴的學費

作為大疆的鄰居，家住在深圳市南山區的趙彬，同時也是大疆的忠實用戶。玩無人機有3年的時間，經手過6架無人機。即便如此，對于趙彬來說，維修也是常有的事。

通常各種因素都有，究其原因一般有3種：操作不當、環境影響、產品故障。

無人機需要返修時，趙彬都會直接開車去大疆總部。“10分鐘就送到了，過幾天修好，下班再順路拿回來。”趙彬說。平均下來，每次維修的費用要花掉至少1000元。

但是，并非所有玩家都擁有類似方便、快捷的維修經歷。2013年11月，陳章建立起現在的論壇，其初衷就是讓維修遇到困難的玩家，聚在一起共同解決問題。

截至2014年，作為多年無人機玩家，陳章計算自己花在這項愛好上的費用，已經突破15萬元。“不小心飛丟了幾架，幾萬塊錢就沒了。”陳章說，這一花費在航模圈里只能算中等偏上的水平。

遇到“炸雞”還好，畢竟無人機摔壞了還能撿回來，沒有造成完全損失。玩家最害怕的結果，是無人機飛丟了，與玩家徹底失聯，只好“提控歸”。

在知乎上，丁一涵自稱“飛丟Phantom（精靈）的男人”。因為操作失誤，丁一涵飛丟了他的無人機。這段“提控歸”的經歷，讓他對無人機的熱情驟減，為此還郁悶了一段時間。

當億航智能推出完全由手機操控的無人機時，曾被部分同行認為是降低成本、提高利潤的舉措。一位國內無人機制造商負責人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過分降低成本，只能導致產品質量的下降，總不能真把無人機賣出手機的價格。”

隨后，億航智能發布第一款無人機產品Ghost，官方售價4699元。較之于大疆的低價產品并未有明顯的價格優勢。截至目前，國內民用消費型無人機產品的總體價格，依然居高不下，遠高于大部分手機產品。

對于大多數受眾來說，無人機仍屬于“高級玩具”的范疇，除個別高配置款外，暢銷款的均價保持在4000元左右。

“不要跑，要飛”

2015年春天的一場大雪過后，北京迎來了少有的霧霾散去的日子。在北京生活第七年的張全，帶著自己剛會走的女兒一早離開家門，耗時2小時來到了五環外的一處事先踩好點的空地。張全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試飛他花掉1個月薪水買來的無人機。

自稱北漂工薪階層的張全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為了這一次試飛，他等待了快1個月。“說明書都快翻爛了，天氣也好了，心想終于可以飛了，結果在網站上看到北京禁飛的通知。”

35歲的張全在中學時代就有一個飛行員的夢，最終夢碎在自己的高度近視上。女兒出生不久，身邊的朋友開始玩起了單反，張全心癢了半年多也沒舍得買。直到聽說有人把單反安裝在了遙控飛機上，他便開始沒日沒夜地關注無人機信息，刷各家產品的官方網站，甚至為購買它而“節衣縮食”。

在大疆公司眾多宣傳圖片中，邵建伙拿出了最有故事的一張，它的拍攝者是一位美國的無人機玩家。

畫面里，碧藍色的海面上停著一艘單人艇，這位玩家在操控無人機航拍時，意外地發現了正潛游在水面下不遠處的一只巨大的座頭鯨。幸運的是，他拍下了這一瞬間。

后來，這位玩家在網上發布照片后不久，大疆美國公司的員工便找到了他。邵建伙說，我們想方設法把他招進大疆，成為我們的一員，因為他看世界的視角，與大疆是一致的。

巧合的是，張全也看到了這張圖片，有段時間還把它設置成手機壁紙。

終于，經過一番設備調試之后，張全察覺到握著遙控器的手開始顫抖，他的無人機已經升空，懸停在他和女兒面前。

“飛起來了，快快快，快跑去追！”張全興奮地邊朝女兒呼喊著，邊調整攝像機對準地面上的女兒。然而，讓張全既意外又感動的是，女兒回答道，“不要跑，要飛”，接著左歪右扭地邁出了步子。

張全說，頭頂懸停的無人機，剛好幫他抓拍到了那一刻。當時，皚皚白雪覆蓋的大地上，只有他和女兒笑著抬起了頭，那是他當天最滿意的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