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語學習者視點下的應答表現研究

張守祥 劉 璐

(佳木斯大學外國語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

一、問題的提起

筆者在日本留學期間,常常觀察到在日本朋友的日常對話過程中，聽者常常發出簡短的應答或感嘆的聲音，有時也會出現短暫的停頓或非語言行動的點頭、微笑、目光示意等動作。日本人習慣于將此類的語言和非語言行為統稱為“相槌”?！跋嚅场钡谋玖x原是鍛造師相互交叉掄錘打鐵間歇時彼此的吆喝聲，其目的是為了使打鐵人不至于在工作中受到傷害。在本研究中把語言類應答形式及非語言類應答行為合稱為應答表現。誠然，包括漢語在內的眾多語言在使用過程中都存在著類似表現，但我們的東方近鄰-日本人在應答表現領域更為突出。水谷(1984)文中,就應答表現在日語中的重要性特別指出，外國人能否學會應答附和是能否融入日本社會，為日本人接納的一個重要標志。

另一方面,漢語中存在著一種不同于日語的特殊應答表現模式，即聽者認真聽取對方(尤其是長輩或領導)講話時自始至終只是默默地注意聽而不會輕易插話應答。這是因為大多數中國人從小在家庭中接受的最基本的禮貌教育內容之一就是他人(尤其是長輩)在講話時不要插嘴，打斷對方講話是一種缺乏教養的行為。這種禮貌觀念的影響可說是根深蒂固，它也對中國日語學習者的學習過程產生了極為深刻的影響。

中國日語學習者受制于國內日語使用的環境條件，和日本人直接開展對話的機會并不多見，加之在國內日語教學實踐中還沒有出現系統講解應答表現的教材，即便是日語專業學生也往往依賴自我領悟和自然習得獲得該方面的知識和能力，以至于中國學生在使用日語時，不使用應答語者居多,或使用頻率過低，使用時機不當導致會話極其不自然。本研究使用網上數據資源，對日語應答表現（語言類和非語言類）的表達形式和意義、使用頻率、出現位置進行重點考察。

二、先行研究

在傳統的日本國語學領域,并沒有對應答表現的名稱進行準確的定義,只是把其作為品詞中的應答詞、感嘆詞來對待。在日本語學領域,小宮(1986)提出,聽話人不是表明肯定?否定的判斷,只是根據自身意志單純地表示我在聽、知道了之意。而梅娜德（1993）則認為日語中的應答表現表示說話人和聽話人共同推進對話作業的一個重要戰略。

劉（1987）從中日對比研究的視點出發，就電話會話資料的應答表現頻率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中國人的應答表現使用頻率較低，與日本人相比，差別很大。另一方面還發現，在應答表現的使用上，日中間并無顯著的性別差異，約2/3的中國人在句末使用應答表現，而幾乎所有的日本人在每個句末都使用。

據日本學者重光由加（2003）介紹，在日語中，除はい、ええ之外，還有大約150種的相關表現用法?？梢愿鶕鸨憩F所起的作用詳細分類。宮地（1959）指出在說話人和聽話人的語言交際過程中，談話重點不在說話人，而在聽話人一邊，他把聽話人的反應分為默應轉斷，其中默的含義是不理睬或置之不理，應是接受說話人前面的談話內容，轉是轉換話題。斷是制止對方往下說。在日語日常會話中，應答語的使用與定型套話密切相關。

三、應答表現的形式

本章集中討論應答表現的形式、出現位置、使用頻率。在人們面對面交流過程中，除了用點頭微笑和目光示意等一系列軀體語言和對方交流外,還有大量的語言類應答表現也在起作用。杉村泰(2013)文中就網上資源作為數據庫使用問題,特別指出網上數據的優缺點并存:其缺點是混雜著不地道表現、不利于保存、難以辨別其文體；其優點是通過大規模數據檢索,可以提取平時不太常用的表現,還可以綜合檢索各種文體,對自然的表現和非自然的表現進行檢索。

（1）點頭方式和意義

點頭至少可表示我在聽你講話、對你的話很感興趣、我理解了你說的內容、我同意了你的說法，有時區分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點頭因動作幅度大小而意義不同。1.當對方談到快樂高興的話題時,點頭速度要快,幅度要??；2.當對方談到沉重，痛苦或悲傷的話題時,點頭速度要慢,幅度要稍大些。3.點頭并非只是單獨使用,它還可以和表示同意?肯定等各種應答語搭配使用。

需要注意的是,久保田(1993)文中把此類的非語言類表現進一步細分為五類情況(沒有聲音只是點頭；簡短出聲伴隨著點頭動作；簡短回答沒有點頭動作；受話人在說話人的長話結束后反問或重復對方話語；其他非語言類動作(如搖頭、微笑、皺眉)等應答方式。如前所述，雖然點頭程度有大小之分，但要注意的是下頜不可抬起過高，否則會給人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四、語言類應答表現的分類

語言類應答表現種類繁多，不可能在一次考察當中，將其全部概括進去。本研究按用途對語言類應答表現基本概括為以下七點：同意、同感、否定、驚疑、展開話題、轉換話題、歸納確認等。

（1）日語應答表現的出現位置

中國人的應答表現多集中在句末，日本人的應答表現在對話中出現的位置則相對自由得多,出現逗號或句號的地方幾乎都可以插入應答表現。中島悅子(2003)根據談話資料指出，應答表現（はい、はあ、ええ、うん、そう）多在說話人講話出現停頓時出現，其中，在接續助詞后33.8%，名詞后24.7%；終助詞及感嘆詞后20%，謂語動詞后5.3%，此四項合計占到總數的83%。

采用兩集日本著名電視訪談節目《徹子的房間》中的臺詞內容作為研究數據考證應答表現,我們看到,在日語對話中凡是可出現逗號或句號的地方都可以插入應答表現。同時發現，只要文中句節間或詞節間出現了稍許停頓時，也可以插入應答表現。值得強調的是應答表現中的點頭動作有時也是說話人在會話過程中的無意識的習慣反應。

例句（2013年1月7日節目）

徹子：あなた方が本當に恵まれていらっしゃると思いますけど。

（譯文：我想你們姐弟二人真是生長在一個不錯的家庭環境中哦）

満島光：（點頭）（そうですね）。（譯文：（點頭）是的）

徹 子：ご両親の教育がよかったと思いますけど。（譯文：您父母對你們的家教真成功哦）

満島光：（うん）（點頭）そんなふうに仲良くね。私たちの下に二人いるんですけど、兄弟が。（ええ、ええ。頷き）女と男が。（ええ）。（點頭）全員東京に上京しちゃってきて、（譯文：嗯，（點頭）關系是那樣的好，我們身下還有兩個姊妹，嗯嗯，嗯嗯（點頭）男孩和女孩，嗯嗯（點頭），都來到了東京。

徹 子：（ああ、そう？）（譯文：啊，是嗎？）

真之介：（そうなんです。（點頭）。はい）（はい），（點頭）

（譯文：是這樣的。（點頭）是的，是的，點頭）

（2）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

小宮（1986）從兩組電視對話節目資料中得出結論，說話人之間存在個體差異，A組節目中，平均每隔9.6秒出現一次應答表現；而在B組節目中，每6.1秒出現一次。黑崎（1987）考察了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后，指出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存在著明顯的年齡差異，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一般與聽話人的年齡成正比，即隨著年齡增加，使用頻率呈逐漸增加的態勢。

通過考察綜藝訪談節目的人物對話，發現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個人差異很大，尤其是男女間差異更大，但時代差異并不明顯。以2012年3月29日節目（參加者2人均為女性）為例，在25分鐘的節目中，畫面顯示受訪者（SHEILY）應答表現的使用次數550次，平均每4秒就有一次。另一方面，2013年1月7日節目中參加者3人，除主持人（女）外，受訪者為姐弟二人。在整個節目中，雖然應答表現的使用頻率大致相同，但由于節目參加人數不同，人均使用頻率大幅下降，其中，主持人145次，滿島光（女）141次（每10秒一次），滿島真之介（男）271次（平均每6秒一次），明顯高于主持人和同為受訪者的姐姐（滿島光）。

徹 子：今でもツリーだけではやりますね。（譯文：現在每年也妝點圣誕樹吧）

SHELLY：（點頭）。家の外を飾るのはやらなくなったり、きらきら，

（譯文：（點頭）已經不搞那種把屋子外面裝飾得星光閃爍的活動了。

徹 子：(ああ、そう)（點頭）？（譯文：哦哦，（點頭）是嗎）

SHELLY：（ええ）（點頭）。こういう感じで（ええ）(頷き）。はい（頷き）

（譯文：嗯嗯（點頭）這樣的感覺（手勢模擬閃爍），嗯嗯（點頭）是的（點頭）

徹 子：英（點頭）語は大丈夫ですね。（譯文：英（點頭）語不錯吧）

SHELLY：（點頭）（そうですね）。（譯文：（點頭）是的）(2012年3月29日節目臺詞）

五、結語

作為中國日語學習者要學習地道的日語，首先,要摒棄漢語式思維，給予應答語以充分的重視，只聽不說的漢語對話模式在日語中是不存在的。其次，要學會把握機會點頭并使用最基本的語言類應答語配合，具體講，當對方講完一句話，或句中出現停頓時，聽者使用應答語便是合乎邏輯的;再次,說話者本身不時地配以點頭動作也是符合日本民族的語言習慣的。

[1]小宮千鶴子（1986）「相づち使用の実態―出現傾向とその周辺―」『語學教育研究論叢』第3 號，大東文化大學語學教育研究所pp43-62.

[2]重光由加（2003）『応用言語學事典』研究社，pp.235.杉村泰（2013）コーパスを利用した複合動詞「V1-抜く」の意味分析 『名古屋大學言語文化論集』第35 巻第1 號

[3]中島悅子（2003）発話上におけるあいづちの出現位置とその分布――自然談話録音資料にもとづいて21 世紀アジア學會紀要第1 號(2003)國士舘大學21 世紀アジア學會

[4]水谷信子（1984）「日本語教育と話しことばの実態―あいづちの分析―」 『金田一春彥博士古稀記念論文集第二巻言語學編』三省堂pp261-279.

[5]宮地敦子（1959）「うけこたへ」『國語學』39，pp 85-98.メイナード(1993)『會話分析』くろしお出版

[6]劉建華（1987）「電話でのアイヅチ頻度の日中比較」『言礪』11 月號pp12-16 大修館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