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龍(阜陽師范學院 文學院,安徽 阜陽 236041)
□ 新聞學、藝術學研究
網絡集群行為的驅動力分析
姚江龍*
(阜陽師范學院 文學院,安徽 阜陽 236041)
網絡集群行為在生發演變中存在多重力量的聯合作用與共同驅動。現實社會的刺激驅動是誘發力,大眾傳媒的傳播驅動是引導力,廣大網民的參與驅動是推動力,道德認知的影響驅動是操控力,處置部門的干預驅動是博弈力。
網絡集群行為;驅動力
古斯塔夫·勒龐曾預言,當我們悠久的信仰崩塌消亡之時,群體的勢力便成為唯一無可匹敵的力量,而且它的聲勢還會不斷壯大。我們就要進入的時代,千真萬確將是一個群體的時代[1]。當前,我國正處于各種改革和轉型的關鍵期,在其發展的必經歷程中,不斷滋生著各種各樣的群體事件和集群行為。正如塞繆爾·亨廷頓所說的那樣,現代化孕育著穩定,但現代化的過程卻滋生動亂[2]。網絡社會的集群行為,雖說其是社會集群行為的一種,但由于網絡社會的復雜程度以及網絡傳播的獨具特性,使得網絡集群行為在多個方面呈現出社會集群行為所不同的特征,再加上其愈演愈烈的趨勢,讓我們感受到對其的處置和引導策略應當給予必要的關注。和現實集群行為一樣,導致網絡集群行為生成與演變的因素是多變的、多維的,且其中必然存在相互影響、彼此交織的內在驅動力量,對這些內在驅動力量的把握應當是對其有效處置的關鍵內容之一。
雖說網絡集群行為的生發區域為虛擬的網絡世界,但其深層次根源在復雜的現實社會,其生發總是會圍繞特定的現實主題[3]。自2001年至今,網絡集群行為走進我們的視野已有一段時間了,其誘因隨時代發展也在發生著改變。分析相關案例可以發現,早期的網絡集群行為,如“2001年陳自瑤事件”“2004年木子美事件”“2006年銅須門事件”,無論其肇始者還是其參與者,多是出于自我表達的需要,以及個體、集體共同娛樂的需要,彼此之間的關系較為簡單,鮮有群體、階層以及官民之間的對立與沖突而形成的緊張狀態。
隨著經濟社會的改革開放和快速發展,我國的社會結構形式、收入再分配方式以及人民的社會地位等方面都在發生著巨大的改變,形成了一種多元化的格局。出于對美好生活向往和改革發展成果共享的愿景,人們普遍存在著對社會公平正義的渴求,以及對階層、貧富差距的縮小有著強烈的共識,而現實社會中的差距、懸殊,以及特權、壟斷等現象的一再出現,一次次地挑戰著人們的價值底線,刺痛著人們敏感的神經,讓社會廣大的弱勢以及低層群體普遍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和相對的剝奪感。所以,在網絡上會發現,一旦出現帶有“富二代”“官二代”標簽的肆意炫富或仗勢欺人等相關事件,極易誘發廣大網民的關注和集群,以通過對個案的網絡聲討和集體行動來表達甚至宣泄對現實不公的不滿和憤怒,并渴望推動相關的變革。
人們因現實社會的遭遇而堆積的各種不滿,會因同等感受人群的不斷增多而不斷膨脹。個體的愿望會隨眾多相同情緒而渲染提升,群體中個體的不滿一時并不能產生什么,但群體集體的不滿必定會引發巨大力量。利益是最具有激發力量的一種因素[4],一旦發現無法通過正常而有效的途徑尋求解決和維護自身的權益時,非制度化、非理性化的、草根式的、集體自愿式的表達便應運而生,互聯網成了人們的最佳選擇,成了平民試圖影響政府決策活動的重要途徑[5]。網絡等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特別是具有可移動、可便攜、可互動等特性的網絡新媒體的不斷涌現,將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動態地連接起來,既改變了社會輿論的形成路徑,也改變了社會關系的組成,給了廣大民眾實施網絡問政以廣闊的平臺和極大的便利,極大地激發了公眾的民主參與意識,其政治參與、民主管理、自主表達意見和訴求的積極性不斷高漲。當公眾面對現實社會的不公現象和不平遭遇,而不能通過現有的制度化、常態化、理性化的途徑表達時,本來已在心中堆積的各種不滿情緒自然進一步加劇,這時的當事人一般都會尋求更加有效的手段,那怕是非理性的、情緒化的,這時“法不責眾”的思想就會出來,集體的行動和集體的暴力就會抬頭。在規避來自現實社會的種種約束和不便時,網絡這個虛擬空間便成為了人們集群行動的首選場所。在網絡空間中,每一個參與的人都只是一個符號、一個IP、一個網名,它擺脫了人口學意義上現實社會的標簽和身份,自然也就掙脫了各種理性的束縛,人們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解放。于是,我們看到了廣大的網民隨意就某一感興趣的事端而做出的各種“率真”的表達和行為,這些表達和行為不需要考慮其后果,也不需要為其行為承擔責任。雖然2013年“兩高”的相關司法解釋對此有了更為嚴格的要求和管理,但對廣大普通網民自由行為的管理還是存在一定的難度。正是由于網絡的匿名性、網絡傳播所具有的自由性,提供了網民責任分擔的可能和網絡集群行為的便利,所以現實社會中的一些敢怒敢言、無處申訴的現象以及對一些腐敗、瀆職、權力濫用的不滿情緒,很容易就被移送到網絡空間,激發網絡輿論的一片響應,進而又回歸現實社會釋放壓力。縱觀10余年所發生的網絡集群行為,雖然網絡集群行為的關注點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都是由現實社會的相關刺激性因素誘發,且由于群體、階層的壓力以及對于相關公職人員權力濫用和相關政府部門的不信任而導致的網絡集群行為越發增多。從2006年“雅閣女”到后來的“寶馬案”,在網絡集群行為中,我們不難看出群體間的相互對立和沖突,且日益激烈。在一起又一起類似事件中,公眾的“仇富”等情節在網絡集群行為中不斷被刺激、被激發,催動著大家在類似的事件中自覺不自覺、理性非理性地一片喊打。另外,在“周久耕事件”和“躲貓貓事件”等事件中,我們通過網民的集群行為,看到了這種對立和沖突,被進一步擴大到對政府執政行為和公信力的懷疑和不信任。
風險建構理論認為,一個風險事件的直接后果是由風險源頭事件本身造成的,而風險事件的影響及后果的嚴重性,則部分地由信息系統發出或被激活轉化的信號所決定[6]。在這個信息傳播的系統中,作為社會公器的大眾傳媒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大眾傳媒對某些議題的著重強調和這些命題在受眾中受重視的程度構成強烈的正比關系[7]。在眾多的網絡集群行為案例中,個體網民在一開始僅起著信息爆料的作用,而將其快速擴散到整個網絡的、體制化生存的大眾傳播媒介充當了無可替代的重要角色。對一些熱點事件、敏感事件、危機事件,大眾傳媒起到了證實、解讀、引導以及擴散等作用,這為廣大網民圍繞相關事端形成集群行為準備了重要的信息資料,并間接地渲染了集群的輿論氛圍。
一直以來,新聞媒體被人們稱為三權(行政、立法、司法)之外的“第四權力”,被賦予了監督社會的職責,所以也被眾多的學者稱之為社會的監視器、瞭望塔。應該說,出于這個職責,關注社會、發掘問題、反映訴求、實施監督、推動改革,應該是媒介的分內之事。然而,受多種復雜因素的影響,一些媒介機構和媒體工作者的新聞工作出現了逐利化色彩,表現在其報道方針、報道主題、報道策略以及報道內容等設計上,一味迎合和吸引公眾的注意力,利益化、沖突化、獵奇化以及報道的選擇性和傾向性較為明顯,媒體應有的公正公允缺失。在針對相關熱點事件的報道中,媒體的報道失語、報道過度或報道的有選擇,都有可能造成受眾信息接受的片面、社會輿論的混亂,從而加速了網絡集群行為的形成。新聞傳媒是社會的嘹望塔,它有責任將社會的變動及時、準確地傳達給公眾,使公眾能主動調整自己的行動以適應這種變化[8]。媒體的隱藏和片面報道,讓廣大受眾強烈地感受到,若不通過集體的探尋挖掘難以觸及真相。在“李剛門”事件中,我們發現,事發地相關媒體的相對失語和滯后報道,不利于真實信息的傳播,無法滿足受眾的渴求,激發了受眾的逆反心理,引發廣大網民大范圍集群予以關注和猜測,也讓一句無從考證的“我爸是李剛”傳遍全國、走向世界。特別是網絡等新興的商業媒體,在當下注意力較為稀缺的時代,面對激烈的競爭和生存壓力,有些在迎合受眾吸引注意力上更為突出,表現為其更加注重培養并迎合受眾的審美需要,并為此不惜放低甚至摒棄自己的職業操守。在很多的熱點報道中,為了營造某種沖突或緊張氛圍,而采取各種報道策略,刻意尋找并放大群體間的沖突、階層間的差異、官民間的對抗,將本來已處于社會緊張狀態的網民內心積壓的不滿情緒和不安心理在培養中點燃、在傳播中渲染。所以,會經常看到,一些網絡媒體一方面積極爆料社會的各種不公,一方面又積極建構各種矛盾沖突形成新的不公,從而培育形成更多更大的網絡集群行為。同樣,在“李剛門”事件中,一些網絡媒體在報道中所建構的沖突語境,讓網民的強勢心理和肇事者的弱勢心理不斷分化,并得到不斷的強化,以引起網民強烈的“心理共振”。這樣的報道和引導,必然激化階層矛盾,提振廣大網民的道德捍衛責任,以集體的行動和輿論的暴力而形成對李氏父子的討伐,催動網民更廣范圍內聚集。
近年來,隨著媒介技術的飛速發展,媒介生態環境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傳統媒體與新興媒體之間的界限日漸模糊,媒介融合趨勢不斷彰顯其巨大的影響力。“媒介融合”是指信息技術的發展產生了許多新的媒介傳輸平臺,促進不同媒體之間進行互動,最終導致各類媒體邊緣淡化并相互滲透融合[9]。不斷發展的媒介融合趨勢,讓各種媒介形式有了共通、共享的發展平臺,媒介間的相互嵌入、內容的相互共享與炒作更為方便,給了大眾傳媒在傳播信息、掌控信息的巨大能力,也必將對網絡及社會輿論的形成與演變產生巨大的影響力。正是由于處于融合共享下的各種媒介的相互推動,在爭奪話語權中消費著廣大網民的理性與非理性,才會使得廣大網民、大眾輿論長時間對某一社會熱點保持關注并不斷升級。觀測眾多的網絡集群行為的生成,可知處于媒介融合之下的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隨處都有“麥克風”的時代。在這里,現實世界與網絡社會相互交織,各種媒介與廣大網民相互牽引,信息在彼此間進行交流與碰撞,在媒介的推動與扶持下,網民網絡空間的話語權得到無限放大,網民群體的意見不斷匯聚,給了現實世界以實實在在的改變,刺激了更多的網民在渴望釋放更大影響力的訴求下,從更大范圍內聚集,使得網絡集群行為越演越烈。
網絡集群行為的生成與演變,除網絡作為其生存空間提供極大的便利外,每一個集群行為背后的人(網民)的作用力不容忽視、值得探究。雖然說網絡世界是虛擬的、網民行為是匿名的,但這一切并不是虛幻的,每一個網絡符號的背后都指代著一個實實在在的現實社會的個體,他們的網絡行為是一定思想、心理支配下的產物。所以說,在網絡集群行為的生成與演變中,廣大網民的參與驅動是其較為直接的推動力量。不可否認的是,在大量的網絡集群行為中,存在一些所謂的網絡大V、專業的推手(三毛黨、五毛黨)等在其中的作用,作為非常態化的存在,不是本文關注的重點。
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社會分工的不斷細化,人們面對的選擇也更為多元,由此人們的自我選擇和取舍的意識和能力也不斷增強。對信息的接受與判斷同樣如此,特別在網絡社會,受眾更是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裁量權,信息的重要與否,不再完全由傳播者決定,而是可以由受眾自己決定[10]。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一直存在“集體”的概念,我們所接受的教育也被告之要遵循集體主義。在網絡中,網民對于相對孤立的生存狀態其實并不滿足,他們一直渴求一種集體的歸屬感,所謂“回歸集體”“找到組織”,在尋找信息時會產生對“定向”的需要[11]。正因如此,絕大多數的普通網民更愿意點擊瀏覽、跟帖附和那些與自己內心既有思想觀點或內心感受較為接近的內容,產生“沉默的螺旋”現象。找到歸屬感而集結成群的眾多網民,在群體中自覺會有一種表現欲、表達欲和參與欲,習慣于以積極主動的行為來努力實現自己在網絡世界的價值追求,來填平現實社會所帶來的個體間的差異與距離感,于是網絡上就出現了“振臂一揮而應者云集”的現象。融入集體,除了歸屬感外,還讓人感覺到了安全感,這是自我意識上責任分擔所導致的概念。集群中人們脫離了現實社會的責任、規制的束縛,行為更加大膽、更為赤裸、無所顧忌,往往以道德的名義集群而實施了集體的暴力,產生了“群體極化”現象。在沉默的螺旋和群體極化的雙重影響下,網民的參與更加積極、激進,當然期間不可避免地充斥著大量的盲從和非理性。
弗洛伊德認為,人的心理活動具有顯意識和潛意識。顯意識可以用來控制人的分析和判斷,而潛意識則是長期依據顯意識的判斷而積累的本能反應。如前所述,不斷推進的社會轉型和改革,給一部分群體帶來了壓力甚至利益上的損失,人們的顯意識很容易出現緊張的生存狀態和壓抑的生存壓力,造成了人們堆積的情緒無法正常釋放,特別是一些與社會道德和責任有明顯不符的觀念與愿望得不到實現,無法直接在人們的顯意識中表達出來,那么潛意識中會不自覺地被烙印上反抗、沖擊以及不滿,這些心理經過長時間的堆積終究要借機發泄。有學者研究提出,當前中國社會的劇烈變化、利益的重新分配、社會階層的重新劃分和差距加深,使得社會充斥著廣泛的不滿情緒。由于缺少一個合適的導火索,一些人無意識長期堆積的矛盾和問題得不到疏導與排解。而融入群體,得到群體的刺激與渲染,再加上網絡虛擬社會給導火索形成提供的有效平臺,讓人們潛意識中的各種情緒得以宣泄,一般形成兩種較為極端的現象:一方面,圍繞一個事件,迅速聚集起大量的人群,形成了巨大的社會正能量,推進事態的正向發展;一些事態隨傳播的深入越來探底真相,廣大的網民得到極大的心理上的滿足,既享受了集體的狂歡,也一再印證了“人多力量大”傳統元素的作用。另一個方面,在集體的信息追討與猜測中,迫于群體的輿論壓力,真實的情況出現了向網絡集群思維所期待的方向異化。正如有學者所說,網絡媒體在點擊率的驅使下,打著維護民眾的正當權利,打著維護正義的口號,行使的是媒介暴力[12]。
每一次集群行為的內核都有其集體的道德層面的價值追求存在。這個道德層面,可能是人道的、人性的,也可能會是向善的、向美的。正是因為出于維護集體道德認識的目標,廣大網民的集群才會富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責任感和神圣感,其在集群行為中的表現才會更加積極、更為主動。在絕大多數的不直接利益相關、不直接訴求表達的誘發事端面前,來自各地的網民都是為了這一追求而匯聚一起,充分展現了集體心中普遍存在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樸素的俠義心理和道德元素。道德認知是個體在原有的道德知識的基礎上,對道德范例的刺激產生感應,經過同化、順應的加工,而獲得道德新知的心理活動的過程[13]。道德認知,它為網民的集群行為建構了共同的目標方向和價值追求,所以說其在網絡集群行為中的作用是一個種操控力。
集群行為的產生離不開網民之間彼此有效的溝通。最基本的溝通是信息的交換,這是最淺顯的層面,難以形成集體的行動;其更高的層面是情感的交流、思想的碰撞,以達到觀念上的認同和行為上的協同,這個層面離不開共同道德認知的參與。僅由傳遞信息而帶來的觀念刺激和行為自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空間的轉換而趨于緩和;而由共同道德情感和價值追求所激發的信仰和行為,會隨著時間和空間的變化而逐漸沉淀為個體內心的自覺追求。網絡熱點事件發展演變成大規模的集群行為時,一般都會出現一些標志性的符號或標簽。這些符號和標簽,是廣大網民集體智慧的結晶、集體創作的結果,是廣大網民普遍的訴求表達和價值追求的提煉和上升,更為重要的是它在傳播影響過程中被會注入一種能為大家普遍接受的道德觀念。這些符號或標簽,可能會是一個詞語,如“打醬油”“躲貓貓”等;也可能會是一個短句,如“我爸是李剛”“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等;還可能會是一個稱謂,如“鄧玉嬌”“表哥”“天價煙局長”等。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這些符號和標簽可被稱為“詞媒體”。它的出現,將原本復雜的情節抽象為一個簡單易懂的詞語或句子,符合了網絡時代信息碎片化存在和人們淺層化閱讀的特征,有助于相關信息和價值的快速傳播擴散,從而起到了廣大網絡集體行動粘合劑的作用。在2008年“周久耕事件”中,隨著集體挖掘的不斷深入,網民在傳播中集體給出了“最牛房產局長”“天價煙局長”等多個極具諷刺意義的稱謂。通過這些稱謂,人們的道德情感被強化,被承載、傳播和放大。
另一方面,在快速發展的網絡技術面前,改變的不僅是人們的生存、生活和思維方式,人們的道德觀、價值觀、人生觀等也隨之發生了變革。中間間隔機器的交流模式,因特網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14]。在隱匿的空間里,管理成本和難度不斷增加,個體外在的剛性約束也在不斷削弱,當面對各種選擇和誘惑時,個體內存的自控性必然降低。于時,個體道德認知異化的現象就部分地出現了,導致了個人主義和道德虛無主義流行。這種異化的道德,擺脫了熟人社會的監督和傳統道德的壓力,將人們潛意識中的本能、沖動、欲望等一一釋放,呈現出人的生物層面的屬性,即“本我”。受此影響,一些網民習慣以自我為中心,將自己視為道德的擁有者、富有者、裁決者,實施大量的只圖一己之私而不顧他人感受的暴力行為。這種追逐生物層面的道德認知,遵循尋樂原則與自我滿足,在網絡集群行為中有較大的市場,它既是網民集群的動力元素,也是其負面影響力的重要推手。
根據斯梅塞爾的價值累加理論,社會控制能力是集體行動生發的最后一個因素。對于政府等處置部門在網絡集群行為中的干預驅動,主要來自兩種力量在博弈中產生刺激而形成的驅動力量。一種是由于社會管理行為的不規范而導致的公共服務屬性與廣大民眾信任危機的博弈,另一種是由于網絡社會管理行為的非有效而導致的網民對于網絡管理引導的控制與反控制而產生的博弈。這兩種博弈,可能會在相關誘發集群行為的事件的刺激下形成,也可能會在政府等處置部門及其工作人員的不當行為的影響下產生。這兩種博弈,一般產生于網絡集群行為形成的初期,若處置不當,可能會伴隨著網絡集群行為的始終,兩者相互刺激、相互干預、相互催動,加劇網絡集群行為的形成與擴散。
政府及其管理部門是公共事務和公共利益的管理者和代理人,有責任、有權力、有義務為廣大民眾提供近乎一致的、最為基本的服務與保障,這是政府的根本屬性,也是其執政的合法性基石。但在實際操作過程,個別政府部門及人員身上發生的權力尋租、權錢交易等違規行為,嚴重損害了政府的公共屬性和其在民眾心中的公信力。德國學者盧曼提出,信任政府的公民更可能遵紀守法,若政府的公信力深陷“塔西佗陷阱”(1),公眾就會對政府的行為表現出普遍的不信任,一旦受到某種外來的刺激,往往比較容易激發出不易控制的極端行為。當前,現實社會的各種規制較多,人們自發選擇網絡作為表達訴求的理想場所。同樣,如果公眾的不信任得到不斷的強化和傳染,各種各樣的極端行為會伴隨著網絡集群行為的形成而出現。當然,有些時候,網民的集群行為本身就是在表達一種不信任、非滿足的感情,這是一種非極端的行為,但要警惕其中可能會被裹挾的各種極端。在周久耕事件中,我們既看到網絡集群行為監督改變社會的巨大力量,也感受到了廣大網民對一些官員的不信任。在錢云會事件中,之所以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能夠演化出一場聲勢浩大的網絡集群行為,“不信任”正是其幕后的“推手”。
美國學者勞倫斯·萊斯格認為,網絡空間造就了現實空間決不允許的一種社會——自由而不混亂,有管理而無政府,有共識而無特權[15]。可以看到,對于網絡社會以及網絡集群行為的管理與引導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近年來,政府及其相關處置部門作了大量的探索,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網民的自由、網絡社會安全、網絡集群行為管理與引導等三者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的悖論,確保網絡社會安全,需要加強網絡集群行為管理與引導,而這又有可能觸犯網民自由。如果網民的自由無限擴大,網絡集群行為的頻率及負面作用有可能放大,從而危機網絡社會安全。加強網絡集群行為的管理與引導是舉措,確保網絡社會安全是根本,保障廣大網民的自由是目標。實踐中很容易看到,由于少數政府部門及其人員在處置集群行為中失當做法,既沒有保障廣大網民的自由,也沒有有效地維護網絡社會安全,反而激發了廣大網民與政府及其部門之間的控制與反控制的博弈。由于自身優勢和職責所在,政府及其相關部門責無旁貸地成為網絡集群行為引導與管理的重要力量,其處置的方法與手段對網絡集群行為的走勢具有重要的影響。由于受傳統體制與文化的影響,一些熱點、敏感事件發生后,一些部門和官員會考慮形象與利益,習慣以“封、堵、刪、壓”等方式,或封鎖消息、回避矛盾,或回應不主動、處置非有效,或被動應戰、滅火救火,或解決表面問題、難以觸動根本,非但不能有效控制事件,反致集群行為陷入惡性循環、難以收拾,激發網民更大的不信任和更激烈的抗爭,網絡集群行為不斷擴大,甚至演變誘發現實社會的集群事件,給經濟社會的和諧發展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
注釋:
(1)“塔西佗陷阱”,指的是當政府部門失去公信力時,無論說真話還是假話,做好事還是壞事,都會被認為是說假話、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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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2
A
1004-4310(2015)02-0131-05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5.02.031
2014-12-13
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項目“網絡集群行為生成機理及調控策略研究”(12YJCZH253);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一般項目“中國式的群體極化:從網絡動員到社會運動——公民自小心”(SK2013B381)。
姚江龍(1979- ),安徽桐城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網絡傳播與新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