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瑪瑙斯自貿區發展實踐與借鑒

■邱書欽 武漢科技大學城市學院

自從1923年世界上第一個境內關外型自貿區FTZ(Free Trade Zone)——烏拉圭自貿區成立以來，全世界已建立自貿區一千多個。考慮到對外貿易和聯系的便利性，大多數國家都把自貿區設置在工業基礎好、交通便利的沿海城市，然而成立于1967年的巴西瑪瑙斯自貿區卻設置在遠離沿海，地處西北部內陸的亞馬遜腹地。瑪瑙斯自貿區通過實行特殊的政策，吸引外資、引進技術，目前該自貿區已經發展成為巴西北部經濟社會發展的龍頭，并且是拉美地區最大、最成功的自貿區之一。

一、瑪瑙斯自貿區的建立和發展

瑪瑙斯市位于巴西亞馬遜河平原的中部，人口有二千多萬，距離亞馬遜河出海口約1700公里，是巴西北部重要的河港。作為亞馬遜州首府，瑪瑙斯市既是巴西的大城市之一，又是一個工業城市。十九世紀末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亞馬遜地區盛產橡膠，瑪瑙斯市作為橡膠集散地，曾經有著“黑金之都”的美稱，是盛極一時的世界性大城市，并在長達70年的時間里壟斷了全世界的橡膠市場。1920年以后，隨著東南亞橡膠種植業的發展和產量的增加，該地區橡膠業的國際競爭力急劇下降，由于失去了經濟來源，瑪瑙斯市的經濟逐步走向落后、衰敗。瑪瑙斯市雖然自然資源豐富，具有進一步發展的資源基礎，但是由于缺乏強有力的工業支撐，尤其是其位于西部內陸的亞馬遜熱帶雨林的中心，不具備比較貿易的區域優勢，因此必須找到一條符合瑪瑙斯實際的內陸經濟發展模式。

巴西國土范圍廣闊，區域之間的經濟、社會發展失衡嚴重，為了保持領土的完整性，平衡全國發展，促進北部落后地區尤其是亞馬遜地區的發展，巴西政府決定在這一區域實行特殊的經濟政策。1957年6月，巴西政府首次提出在瑪瑙斯設立自貿區，并且給予進出口商品關稅優惠等措施，以克服該地區正在遭受的嚴重經濟危機，然而由于此時瑪瑙斯市人口只有二十多萬，因此優惠的進出口措施并沒有取得太大的實際進展。1967年2月，巴西政府頒布了第288號法令，通過立法的形式正式批準建立瑪瑙斯自由貿易區（Free Economic Zone of Manaus）設置了直屬中央的自貿區管委會，并且制定了相關的計劃。由于瑪瑙斯距離圣保羅、里約熱內盧等中心城市距離較遠，因此政府決定自貿區定位于兩頭在外、兼顧國內市場，發展對外貿易。1968年8月，政府頒布新的法令，將瑪瑙斯自貿區的一切優惠政策適用于整個西亞馬遜地區，包括亞馬遜、帕拉、郎多尼亞等州，整個區域面積占巴西國土面積的四分之一，成為世界上面積最大的自貿區。 瑪瑙斯自貿區的建立，成為巴西的“進出口走廊”，為巴西開辟了一個迅速引進外資和技術的通道，直接推動了二十世紀70年代巴西經濟高速增長的奇跡。

1968年開始，自貿區就有跨國公司入駐，日立，夏普、松下、飛利浦、通用電器等公司陸續在此設立工廠。80年代，很多日資企業大量入駐，成為自貿區居于主導地位的外資企業。90年代以后，韓國三星把顯像管生產基地也遷移到這里，與LG共同合作生產。進入新世紀，西門子、吉列 、湯姆遜、諾基亞、百事可樂等企業也紛紛入駐該自貿區。目前入駐自貿區的跨國企業母國位于前三位的是日本、韓國和美國。1983年華西木材公司入駐自貿區的農業園，成為入駐該區最早的中國企業。近年來隨著中國企業走出去戰略的實施，包括格力、嘉陵等企業在自貿區工業園開始大規模投資，建立主要的海外生產基地，但是總體來看入駐的中資企業比例還是很低。

經過四十多年的發展，作為巴西唯一的經濟特區，自貿區已經從初期的1萬平方公里范圍逐步輻射到整個西亞馬遜區域，總面積達到220萬平方公里，入駐園區的跨國企業也已達到600多個。依靠入駐的外資企業，瑪瑙斯自貿區實現了經濟的跨越式發展，連續多年人均收入增速位居巴西各州第一，使得這一地區徹底擺脫了長期依賴聯邦政府補貼的落后局面。目前，瑪瑙斯自貿區已經躍升為全球2000多個自貿區中最為成功的前五名，成為南美區域經濟發展最為成功的地區。2007年2月28日，瑪瑙斯自貿區舉行了40周年慶典，2008年自貿區的年銷售額達到230多億美元，共創造10萬個就業機會。瑪瑙斯也從一座偏僻小城變成了擁有200萬人口的大城市。如今的瑪瑙斯自貿區已經成為一個特色鮮明、規模宏大、效益顯著的自由貿易區，成為巴西的第三大的經濟區，不僅是拉美最大的自由貿易區之一，也是巴西參與經濟全球化的主要渠道之一。

二、瑪瑙斯自貿區的成功做法

（一）實行優惠的稅收政策

由于巴西各項稅負繁多，企業的成本支出有一大半都花費在這上面，因此自貿區出臺的所有政策核心，都是圍繞免稅或者是減稅。首先，是減免進口關稅：凡是進入自貿區的外國商品，包括在區內消費、為轉口轉港儲運的商品，以及區內企業為加工制造而使用的原材料、零部件、機械設備等都不需要進口許可證，全部免除進口關稅；同時對于區內出口的商品，除了征收營業稅，不征收其他稅，但是自貿區內儲存的來自國外的商品若是進入巴西其他地區銷售時，就需要補繳關稅，而巴西其他地區的產品運入自貿區，則免繳流通稅。其次是工業產品稅全免：為鼓勵區內工業生產，在自貿區生產制造的產品不管是在區內消費還是銷往巴西其他地區，都免繳工業產品稅；如果銷售到其他地區，只對產品中使用的原料和零部件繳納進口關稅，但可以減免其中的88%。再次是對于州流通稅的退稅：根據產品的不同，退稅比率從55%到100%不等。最后是減免法人所得稅：法人所得稅是巴西很重的一種稅，稅率高達75%，對于自貿區內的企業，從開始盈利年度10年之內100%減免法人所得稅。瑪瑙斯自貿區減免稅的措施是有期限的，1967年設立的時候有效期至少為20年，1986年政府頒布法令，將有效期延長到2007年，2003政府又通過憲法修正，將期限延長至2023年。

（二）強化自治管理的職能

為了領導、協調、管理自貿區的發展，巴西政府于1967年頒布法令，決定設立管理委員會。管委會直屬聯邦政府領導，該機構不僅向自貿區提供優惠的政策，而且要合理利用分配資源、創造就業機會、促進整個西亞馬遜地區的發展。管委會的職能主要是：制定發展規劃，協調、督促規劃的落實；對于區內企業進行技術援助；同中央和地方部門溝通協調，建議相關部門為自貿區的發展提供必要政策；制定自貿區發展的相關法令。因此自貿區管理委員會既不完全等同于政府部門，也不同于一般的企業，是政府和企業的結合體，具有相當大的自主權，是個跨州性的自治機構。

（三）加快發展經濟，堅持環保先行

在發展經濟和環境保護二者之間，瑪瑙斯自貿區把環境保護放在了企業生產活動的前面。進入自貿區的企業全部嚴格按照相關規定進行操作，凡是造成生態環境污染破壞的企業和項目全部禁止進入，批準投資建設的項目首先應確保不能破壞生態環境。自貿區提倡所有企業采取節能環保的可持續的發展模式，企業生產運輸和銷售等相應環節都必須遵從可持續的原則，否則就會受到相應的懲罰。進入園區的企業雖然可以享受到優惠的稅收政策，但這并不是“免費的餡餅”，這是因為所有進入園區的企業必須同時申請環保建設許可證和環保運營許可證，并且每年還要在環保部門進行登記、更新證書才能夠享受到相應的優惠政策，否則就會就會受到相應懲罰，甚至吊銷入駐資格。通過自貿區管理委員會和園區企業的共同努力，瑪瑙斯自貿區在發展過程中不僅推動了巴西落后地區社會經濟的發展，尤為重要的是，還成為經濟發展與環境生態保護的典范。經歷了將近半個世紀，瑪瑙斯自貿區周邊的熱帶雨林仍然生生不息。

（四）推進工農商綜合發展、共同繁榮

瑪瑙斯自貿區是亞馬遜地區工業、商業和農牧業全面發展的中心，由三部分組成：工業區、免稅商業區和農牧區。工業區入駐的企業通過引進的技術和資金，已經形成了30多個產業部門，形成了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四大主導產業，包括電子工業、兩輪工業、鐘表工業、眼鏡工業，其中電子工業是整個拉美洲最大的產業園區，世界上幾乎所有知名電視機廠商都在這里設有大型生產基地。另外，作為重要的河港，美歐輸往巴西國內以及鄰近國家的貨物，多以瑪瑙斯為集散地，貨物轉港轉運、倉儲物流、包裝分裝業等也得到蓬勃發展，這為自貿區商業的發展創造了有力的條件，1975年建立了免稅商業區。由于亞馬遜地區自然資源豐富，隨著工商業的發展，當地的農牧漁業也得到較快發展，為此自貿區在距離瑪瑙斯市50公里的地方成立了規模較大的農牧業區，面積達60多萬公頃，建設了170多個農場，從事農牧業和水果蔬菜生產的就業人員達到3萬多人。

（五）把自貿區的設置與落后區域的開發結合起來

為了促進巴西北部地區尤其是亞馬遜地區的發展，巴西政府決定通過設置瑪瑙斯自貿區來帶動亞馬遜河流域的開放，以促進毗鄰落后地區經濟社會共同發展，瑪瑙斯自貿區所有的特殊優惠政策、自貿區的法令均適用于整個亞馬遜地區，這樣就形成了以瑪瑙斯市為中心，整個西亞馬遜內陸地區為腹地的兩個開放層次，瑪瑙斯吸引的資金、引進的技術也逐步向整個西亞馬遜地區擴展，同時這些地區也可以利用自貿區免稅進口原材料和先進機械設備。瑪瑙斯自貿區每年都會相應的向鄰近的州和地區提供無償的財政支持，同時還資助相關機構調研這些地區的資源開發，進而帶動巴西北部、西北部內陸地區的發展，縮小發展差距。可以說，通過一個城市的開放而帶動整個內陸落后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是巴西政府相當高瞻遠矚的發展戰略。

三、瑪瑙斯自貿區實踐對我國內陸自貿區建設的借鑒價值

第一、瑪瑙斯自貿區的內向功能也就是輻射帶動功能，對于我國內陸自貿區建設具有普遍的示范意義。輻射帶動作用就是依靠瑪瑙斯自貿區優惠稅收政策，促進毗鄰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并將其經濟效果進一步擴散到內陸更遠的區域。由于瑪瑙斯自貿區的帶動，巴西曾經最為落后的西亞馬遜地區實現了經濟的騰飛，不僅甩掉了長期財政補貼的窮帽子，而且還成為巴西北方各州中唯一向中央國庫納稅的州。作為正在角逐我國首批內陸自貿區的中心城市武漢、重慶、西安等，城市周圍也都分布著很多貧困縣區，有的甚至是國家級貧困地區，因而如何在城市本身快速發展的同時，實現周邊落后地區的共同發展，就是一個亟待破解的難題。我國內陸自貿區建設，必須在進一步加大改革力度的同時，借鑒瑪瑙斯自貿區的做法，獲得國家更多的政策支持，尤其是包括關稅在內的稅收減免優惠政策，才能通過一個點的開放，帶動城鄉一體化的協同發展。

第二、瑪瑙斯自貿區的外向功能對于武漢和重慶的借鑒意義較為明顯。由于亞馬遜河流域擁有最佳內陸河航運優勢，所以雖然地處內陸，遠離沿海的瑪瑙斯自貿區卻依然具備發展加工制造、貿易轉運的便捷條件。我國長江的航運條件雖說沒有亞馬遜河優越，但是長江同樣具有強大的水運功能、完善的航運設施，以及縱深的流域內資源優勢。因此，長江的這些優勢也可以使得武漢、重慶將自貿區建設的定位在建成兩頭在外的更高檔的加工制造基地。當然對于其他地處內陸的城市，也可以利用陸路交通樞紐的優勢達到同樣目的，甚至可以利用發展航空樞紐的優勢來實現上述目的。為了實現外向功能，瑪瑙斯自貿區劃定了包括工業區、免稅商業區、農業區非常大的區域。但是從我國國情出發，我國土地資源短缺，不適合在內陸自貿區搞一般的農業開發，但先進的工業制造區、生態農業區、以及貿易商業區依然會占用較多的土地資源，所以進行自貿區建設的內陸城市，必須有較大的空間回旋余地，才能保證進駐自貿區的各種跨國公司能夠有充足的發展空間。

第三、瑪瑙斯自貿區既有加工貿易的特征，又有自由貿易的特征，但其定位是以發展加工制造業為主，而不是服務業，免稅商業區也是為促進加工制造產品的貿易而設置的。上海、廣東、福建、天津自由貿易實驗區的設置主要圍繞負面清單管理、貿易便利化、外國投資的自由化、金融服務業的全面對外開放進行的深化改革，因此這四個沿海自貿區發展的重點是以服務業為主，尤其是金融、航運、保險等服務部門。我國內陸自貿區建設在這方面不能與沿海自貿區完全一致，只能在吸收和借鑒沿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成功經驗和做法的同時，發揮內陸工業城市的優勢，通過更加靈活的優惠稅收措施促進先進加工制造業與貿易業的發展，并帶動周邊城鄉地區的同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