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印度女兒”

郭萍

導語：雷思麗采訪了其中一位強奸犯穆克什·辛格，他認為女性如果在晚上遭到強奸，只能怪她自己，因為她們吸引到了男性的注意。

3月3日，當得知印度首都新德里的法院下令禁止電視臺播放《印度的女兒》的時候，英國女導演雷思麗·烏德文面臨了一個難題：是繼續(xù)留在印度完成最后的工作，還是立刻離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留下來，她很有可能會被印度警方抓捕。

“我給七名律師打了電話，他們每個人都建議我盡快離開印度，可是我想，如果我走了，誰對印度的性暴力發(fā)出抗爭的聲音呢？所以我哪兒沒去，讓人留在印度。”雷思麗說。但是，這部原定于“三八”國際婦女節(jié)當天在印度和英國等國播放的紀錄片，終究沒有在印度上映。

“她不反抗就不會死”

今年57歲的雷思麗出生于英國伯明翰，在成為知名制片人之前的她曾經是一名演員。這幾年來，她一直被“喬蒂·辛格·潘迪事件”所折磨，她想知道，那起強奸慘案到底為何會發(fā)生。

這是一起震驚世界的悲劇。2012年12月16日本來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天，印度女醫(yī)學實習生喬蒂·辛格·潘迪在新德里南部看完熱映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后，于當晚8點30分誤上了一輛不在當班的公交車。喬蒂在車上被六名男乘客用鐵棒毆打并輪奸，腹部、腸子、生殖器受鐵棒攻擊均遭嚴重創(chuàng)傷，后被拋棄于荒地。12月29日，喬蒂因搶救無效死亡，從事發(fā)到死亡歷時13天。六名肇事男子后被逮捕，包括一名17歲的未成年人。

“輪奸案”震驚印度全國，并引發(fā)了國內的強烈憤慨。首都學生們走上街頭游行抗議，要求警方盡快將所有歹徒繩之于法。印度婦女和兒童也在新德里舉行抗議，呼吁保障婦女安全。印度多地掀起大規(guī)模反性暴力游行，抗議不安全治安。

2013年，雷思麗決定以事件為由頭制作一部紀錄片。雷思麗從一個很小的角度切入，“男人為何要強奸？”她說，“這種性變態(tài)的根源是缺乏男女平等與尊重，它不是如同幾個蘋果爛了，而是從蘋果樹的根部開始潰爛。”在紀錄片中，她花了30個小時的時間采訪了多位強奸犯，其中一名叫高夫拉，34歲的她因為強奸5歲的女孩而被判入獄十年。

高夫拉的回答讓雷思麗十分震驚，“因為這名小女孩是乞丐，生命沒有價值”，高夫拉說。他還向雷思麗詳細描述了他強奸那名小女孩的過程，當雷思麗問“小女孩有多高”， 高夫拉比劃著說，“剛到他的膝蓋。”

在喬蒂強奸案中，6名被告年齡從19歲至33歲不等，分別是巴士司機、巴士清潔工、水果販和健身教練等。雷思麗采訪了其中一位強奸犯穆克什·辛格，他認為女性如果在晚上遭到強奸，只能怪她自己，因為她們吸引到了男性的注意。他說，“性侵案上，女性更需要負上責任，她不反抗就不會死。男女不是平等的，女性應該留在家中做家事，而不是在晚上穿上不對的衣服去舞廳和酒吧。”已被判處死刑的他認為，處決性侵犯只會讓未來的被害人陷入更深的危機之中，因為這樣會讓她們在遭到性侵后站出來指證嫌疑犯，為了怕被揪出，嫌犯可能會殺害被害人。

“我們哭夠了”

喬蒂本來是一位大有前途的女性，她曾對自己父親說，“無論你為我存了多少嫁妝，請你把它用于我的教育。”她除了努力的學習外，還在一家呼叫中從晚上八點工作到凌晨四點，她的理想是將來能在自己家所在的村莊附近開辦一家醫(yī)院。但男性的暴力讓她的理想隨著她的生命一起離開了。

在印度，如同喬蒂一樣的女性還有很多，她們或是遭到性騷擾，或是遭到性暴力。屢屢曝出的強奸案已然讓印度臭名昭著，據印度國立犯罪研究局公布的統(tǒng)計數字顯示，印度每3分鐘就發(fā)生一起針對女性的暴力犯罪，每29分鐘發(fā)生一起強奸案，每77分鐘發(fā)生一起因嫁妝糾紛致死案。而強奸案不僅發(fā)生在本國女性身上，在印度旅游的外國女子也不時會被強奸犯盯上。如2013年3月，一名瑞士女子與其丈夫在騎自行車途中宿營時遭遇歹徒，8名歹徒在其丈夫面前對這名婦女進行了輪奸，并搶走了受害者的所有財務。不過三個月后的六月份，印度又傳出一名美國女游客在印度北部度假時遭到一名卡車司機及其同伙輪奸的消息。

印度嚴重的性暴力促使雷思麗歷經兩年完成這部紀錄片，她說，“這是一場關于性別平等的運動，促使我離開孩子和丈夫兩年的動力是什么？這動力就是‘我們哭夠了’。很多印度人都走上街頭抗議暴力，而我不想只看著別人的行動，我自己也要做點事情。”

《印度的女兒》在該國引發(fā)了強烈的反響。3月8日，印度首都新德里電視臺（NDTV）用停播一小時電視節(jié)目的方式，抗議政府禁播英國廣播公司（BBC）制作的反映2012年黑公交輪奸案的紀錄片《印度的女兒》。在紀錄片原本播放的時段，新德里電視臺節(jié)目卻是一個黑屏，上面只有一個用紅白字體寫的紀錄片名字。新德里電視臺總編索尼婭·辛格在推特上說，“我們的聲音一定能被更多人聽到。”

但是也可以看到，盡管爆發(fā)多次反性暴力游行，印度總理莫迪也承認“強奸案令人蒙羞”，并呼吁作為父母應該管教好自己的兒子，而印度卻對頻發(fā)的強奸案束手無策。對強奸犯的縱容是原因，在喬蒂的案件中，是首次對強奸犯判處死刑，而旁遮普邦的一名18歲女孩被強奸后企圖自殺，村莊長老竟然勸說她不要報案，并與一名施暴者結婚。印度警察對強奸案見怪不怪，他們毫不理會前來報案的受害者，甚至還會質疑她們“是不是首先行為不檢點，挑逗了男性”，更為可怕的是，有些受害者在報警后，甚至還會遭到不良警察的強奸。

在這樣的現狀下，很多受害者因為正義得不到伸張，只能選擇自己默默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