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繪畫中有關明度的思考

唐勤

“繪畫是一種語言，一種通過各部分的關系表明含義的語言，因此繪畫不是隨意地模仿或拷貝彼此沒有關聯的孤立的碎片。學習繪畫需要建立一種比較性的觀看方式，這樣位置、長度、角度、色調等之間的關系才能得以精確的衡量。我們從許多次觀察中收集視覺信息，然后進行組織、合并和理解。”繪畫問題其實也是一個觀看和思考方式的問題。從如何想，到如何看，然后才有了不同的發現，最后有了不同的處理方式，通過對自己的藝術實踐的總結以及對他人作品的典型性分析與假設，可以揭示出被色彩掩蓋的明度值變化的豐富性，以及由于它的不同變化的歸類組合，而對畫面的其他組成元素產生不一樣的影響。

有時我們會考慮明度在繪畫中的關系，一般來說，繪畫明度問題在色彩表現的研究范疇內屬一個重要問題，但同時也是一個極有價值的問題。所有涉及此問題的論述應該會有更深一步的探究，或者說，還有具體的、結合繪畫實踐的描述，停留在色彩例圖的層面，對前人作品的解讀和與此問題相關的論述也曾有過針對性的探索。

在繪畫實踐中總會碰到一些問題，在寫生中，有的人畫出的作品畫面非常和諧舒服，但另一些作品的處理就相形見絀、相距甚遠。除了在個人修養、技法、材質運用、模仿能力，以及對色彩的認知深度和敏感性等方面差距外，深感明度歸納的技巧是影響繪畫品質的一個重要方面。

明度問題看起來是一個常識性問題，按一般的常規理解是指色彩的深淺關系，但在文中探討和對其進行分析的出發點是將它理解為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問題的方式，明度關系如何影響繪畫表現與形式創新7明度的改變如何能使畫面質量得到提升等非常具體的可操作的技巧。

由觀看和認識的角度所引發的關于明度歸納方式的假設性闡述，雖然帶有很強的個人經驗的色彩，但對于明度因素的理解和重視將會對繪畫實踐有所啟發，以及促進對這一問題的更進一步理論研究。

阿恩海姆說過：“視覺形象永遠不是對于感性材料的機械復制，而是對現實的一種創造性把握。”這里強調了人在繪畫實踐中的主動性。人在自然面前觀察和思考的方式及性質。凱斯·麥克懷特說：“繪畫不是一種模仿，而是把現實世界或是人的思想轉變成生動的、充滿想象力的、相等的視覺表象。繪畫的過程就是決定如何就精確的直觀形狀提問以及回答。不同的問題和提問的方式會創造出截然不同的作品。”因此，學會另一種觀看的方式或提問方式也許能幫助我們在面對自然物象的時候，有更多的視角和不同的選擇。怎么看或改變一個角度去想會得出不同的結果，這是繪畫表現中的重要問題。

明度這個概念，是色彩三大關系中的一個方面，色相、純度和明度三大特征是不可分割的，在認識和應用色彩時，必須同時考慮這三個方面。明度對比是色彩明暗程度的對比，也是色彩的黑白度對比，同時也是色彩構成中最重要的因素，色彩的層次與空間關系主要依靠色彩的明度對比來表現。只有色相的對比而無明暗的對比，圖像的輪廓形狀則難以辨別。只有純度的區別而無明度的對比，圖像的輪廓形狀則更難以辨別。據專家研究，色彩明度對比的力量要比純度對比大三倍，可見，色彩的明度對比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看來，“明度”所界定的意思還遠不如用“黑白”來得直接，但這兩個名稱雖然具有很多的共同性，但它們的不同點也更明顯。黑和白，往往讓人想起了南北兩極，是一個極端對立的矛盾體，而明度卻是黑與白之間無限豐富的色階段落。所以，在這里明度所指的變量恐怕要更為細膩和復雜，它可以有無限多的層次和可變性。因此，對于繪畫表現來說，顯然不是用黑或者白及運用一個中度灰色那么簡單。明度在色彩三大關系中起著一個支撐作用，因為當一個色彩要改變明度時，必然需要加入其他的成份，而這時候，色彩的純度就同時發生了變化，冷暖上的對比強度也有了或強或弱的改變，整個畫面的格局和調性上也隨之被顛覆。這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多米諾效應。一個關系改變了，其他的各因素也將受到影響。明度的對比會改變形狀的清晰度，而形狀的清晰度又決定了視覺上的刺激強度。“繪畫、雕塑，甚至還包括色彩建筑和園藝，只要是屬于美術類的視覺藝術，最主要的一環就是圖樣的造型，因為造型能夠給人帶來愉快的形狀去奠定趣味的基礎”。

可在普通人的視覺經驗中，對色彩的興趣和關注度要大大高于對明度的關注，人們不會喜歡一個黑白的世界，而輕視一個多姿多彩的色彩世界，就像阿恩海姆在他的著作中形容的那樣，把形狀比作富有氣魄的男人，而色彩就是美麗的女人，所以喜歡美麗的女人是人的天性，愛美的人，是最應該被理解的。但作為一個畫家，就不僅僅是側重一方面忽略另一方.因為彩色增添作品的色澤，黑白才是視覺形式的根基，一方是理性的、一方是感性的，理性和感性相配合，才能產生優秀的藝術品。就如同“男人和女人的結合對于繁殖人類是必需的一樣”。

色彩是外在的、顯性的，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而明度是隱在背后的，被顏色覆蓋著的，往往不容易被意識到。我們研究明度的問題，就是想通過分析和論證，從一個新的視角去看待它、認識它，在正常情況下，那個被掩蓋的東西往往不易被發現。但是如果我們能夠換一個思路，從另一個方向上去審視它，或者是用其它的因素去引導，很可能會得到意外的收獲。而新的視角是建立在新的認識基礎上的獨特觀察角度，怎么想決定了怎么看，怎么看又導致了新的選擇，新選擇催生了新做法，然后就有了新的成果。

明度的問題看似簡單，似乎人人都能理解，但在實際的運用中卻不一定得到充分的重視。在色彩理論闡述中，明度往往被簡單帶過，缺乏有深度的研討，我們在平常的視覺經驗中，看到紅、黃、藍不會被深淺關系吸引，只會對彩度迷戀，這是很多人都有的自然反應。這樣的感性反應使得學習繪畫的初學者只認彩色系而不關心明度關系，只關心冷暖不管顏色的深淺層次而使得很多寫生作品的色彩跳動、凌亂，初看起來好像很豐富，實則缺乏秩序和堅實感，把一幅畫拍成單色照片時，黑白關系混亂的毛病就明顯暴露出來。結構散、垮、臟，無法使畫面達成統一，更談不上具有獨特的形式語言了。

所有事物都有顏色，所有的顏色都有色度值，這與各種顏色吸收和反射的光有關，這意味著有些色彩本身看起來要比別的顏色淺或者深一些，例如：純黃色與純紅色或者純藍色相比顏色要淺一些。不同色相之間的明度值比較近的，就不容易被我們察覺，往往是關注了冷暖而忽略了明度的合理安排與整體布局考慮，就更談不上歸納問題了。明度歸納是色彩歸納的其中一個方面，而往往又是最容易被輕視的課題，在繪畫的實踐中，需要長期的磨練和有意識的探索才能掌握它的規律，自從印象派興起后，色彩比造型和素描更受到重視，特別到了野獸主義時期，漫天飛舞著純顏色，好像比誰最鮮艷，誰就最有能耐。恰如阿恩海姆所言：“一幅畫會因過多的色彩而毀滅，正如男人會因過多地沉入女色而滅亡一樣。”這是給畫家的最有價值的忠告。從這個思考上來理解明度問題，我們發現，表面上，明度問題就是黑白問題是很容易就能讓人理解的一般性常識。而實際上它的全部含義和豐富性以及可資被利用的價值卻往往隱藏在絢爛的現實景象背后而不易被普通人發現，或者說是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