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投行是由中方倡導、專為亞洲量身打造的基礎設施開發性機構,總部將設在北京。2013年10月,習近平主席在雅加達同印度尼西亞總統蘇西洛會談時提出倡議。2014年10月24日,包括中國、印度、新加坡等在內的21個首批意向創始成員國在北京簽約,共同決定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在全面投入運營后,亞投行將為亞洲各國的基礎設施項目提供融資支持——包括貸款、股權投資以及提供擔保等,以振興包括交通、能源、電信、農業和城市發展在內的各個行業投資。 仿佛到了百米沖刺的最后階段,自3月12日英國向中方申請加入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來,越來越多的國家趕在3月31日創始成員國資格確認截止日期到來前,加入申請行列。
中國挑戰國際秩序?
很多外媒在討論亞投行時,往往從中國挑戰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來解讀。但中國成立亞投行,更大程度上可能是被逼出來的。
目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主要是二戰后建立的,有如下的特點:美國是超級大國,是主導國。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意大利和加拿大,就是我們常說的“七國集團”(G7),是協調平臺,后來俄羅斯加入,成為了八國集團(G8),他們開會討論替全球老百姓定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和世界貿易組織(WTO),這三大支柱,是G7/G8協調平臺下面的“腿”,負責組織落實相關決策。
這種治理結構從二戰之后基本沒有變過,其他國家只能遵守,不服人家就治你。2008年以后,由于受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以G7/G8為代表的“富國俱樂部”發現光靠自己的力量還不夠,應該拉上中國等新興經濟體國家來共同為全球危機買單,因此號召召開20國集團(G20)會議,一起出錢出力。但實際上,國際經濟治理體系并沒有發生根本變化,還是美國說了算,并且拒絕作出調整和改變,甚至是已經說好的事,也不落實。
比如,最典型的是,G20在2010年底一致同意改革IMF,決定發達國家向新興市場國家轉移超過6%的份額,以便提升新興市場國家的投票權,同時歐洲向發展中國家轉讓兩個執行董事席位,提升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的影響力。但最終結果是,美國國會拒絕批準這個改革方案,改革無疾而終。
因此,加快成立能夠反映自身利益和訴求的國際金融機構,成為了新興經濟體國家的重要共識,實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另一方面,從亞洲來看,現存的多邊開發機構,難以滿足亞洲經濟發展形勢和經濟治理的需要,需要創建新的機構,以便更好地解決亞洲經濟和中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比如,創建于1966年的亞洲開發銀行,是美國和日本主導的。姑且不說美國戰略東移以后,亞開行顯示出的政治傾向,單就亞開行自身來說,經過多年發展,也已經是暮氣沉沉,貸款發放標準不一,很多亞洲國家在這個體系下,難以融到所需要的發展資金。
當然,中國倡導成立的亞投行與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多邊開發機構在性質上也有不同:世行和亞開行主要致力于全球和區域范圍內的減貧工作,而亞投行則是主要投資基礎設施,為亞洲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支持。
美國的防范之心
亞投行,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就以黑馬姿態闖進國際金融體系中,立刻引發了許多仍在發展的戲劇性情節:美國將亞投行定性為“中國版的門羅主義”,意圖阻止其傳統盟友加入,而從G7集團到亞太地區,美國的多數盟友罕見地違背了美國的意愿,之前持冷漠態度的日本,立場也開始松動。圍繞初始資本不過500億美元、一期注冊資本只有50億美元的亞投行,中國與其他創始成員國,美國及其傳統盟友,亞投行內部,亞投行與美國主導的世界銀行和日本主導的亞洲開發銀行之間,多層公開和潛在博弈線索時隱時現。
美國之所以對加入亞投行持保守態度,并力圖阻止其他國家加入,是出于對國際金融秩序的因循守舊。國際金融秩序的架構,主要由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構成。二戰結束后,憑借占據全球60%以上的黃金儲備的實力,美國在新罕布什爾州布雷頓森林召開的聯合國國際貨幣金融會議上確立了布雷頓森林體系,實施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與黃金掛鉤的匯率雙掛鉤體系。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成為布雷頓森林體系的主要維護者。在美國黃金儲備已無力支撐日益泛濫的美元,導致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美國又主導建立了牙買加體系,保證了美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在國際金融秩序中的主導地位。
盡管后布雷頓森林體系是上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到2008年金融危機的肇因之一,防范和應對危機的能力明顯不足,牙買加體系也被譏諷為“沒有體系的體系”,但美國認為由美國主導的國際金融秩序仍然行之有效。基于這個原因,美國對中國等新興經濟體改革IMF投票結構等呼聲態度遲疑,將原屬歐洲發達國家的投票權轉讓給新興經濟體,卻遲遲不予通過,既失信于中國等新興經濟體,也讓歐洲發達國家對現行國際金融體系開始心存疑慮。與此同時,在亞洲,美國極力強調日本主導的亞洲開發銀行的重要性,以此防范新的國際金融力量取而代之。
美國的防范之心,隨著中國“一帶一路”戰略進入實操階段趨于熾烈。在今年的總統國情咨文中,奧巴馬就警告:如果美國不能主導國際秩序,中國就將取而代之。亞投行因此成了美國的主要靶子,但美國的這種做法,既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中國。美國之所以能夠創造布雷頓森林體系,源于戰后財富向美國的快速集中,以及美國當時擁有的特殊國家地位。這兩個歷史條件,中國都不具備。此外,亞投行的金融屬性,也與世界銀行不盡相同,更具有定向性。亞投行不是世界銀行的覬覦者,而是其職能的補充者。可以說,美國針對亞投行進行的博弈,是基于想象的博弈。但是,這并不代表亞投行不存在潛在的博弈。
其實是一筆好生意
中國倡議成立亞投行,除了現行的國際經濟治理體制過于壓抑,不得不另辟蹊徑之外,實際上也是一筆不錯的生意,對中國經濟發展也有大大的好處。
首先,亞洲經濟更加繁榮,對中國經濟有好處。目前,全球經濟格局變化的趨勢非常明顯,亞洲正在成為全球經濟的重心。未來能否利用好亞洲的經濟機遇,也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
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實現亞洲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打造亞洲的大市場,將會繼續釋放亞洲的經濟發展潛力。而一些跨國家的互聯互通大型基建項目,比如“泛亞公路”、“泛亞鐵路”等,也只有在多邊開發機構的統籌協調和資金投入下才有可能實現。
其次,中國目前資金充裕,投資亞洲基礎設施能夠獲得良好的回報。國內需求不足,未來可能是中國經濟的一個重要矛盾。通過擴大亞洲基礎設施建設的方式,來化解部分行業的產能過剩,是一條很好的途徑,也能夠提高中國在周邊國家的影響力。
再次,中國大方地分享發展紅利,也能夠拉近與亞洲國家的感情。現在很多亞洲國家,同中國改革開放初期一樣,面臨著建設資金短缺,技術和經驗缺乏的困境。中國目前是世界外匯儲備最多的國家,如果緊緊捂住自己的荷包,那就是太小家子氣了。
積極主動地與亞洲國家分享發展的紅利,可以拉近感情。其實,歐洲大老遠跑來參加亞投行,也是心有期待,以后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或許能夠到歐洲去投資,改善其基礎設施陳舊的狀況。歐洲一些國家債務負擔沉重,人口老齡化嚴重,其建設和改造基礎設施,光靠歐洲自己可能還不夠。
最后,亞投行有利于提高中國在區域金融中的地位和作用。隨著中國經濟在世界經濟中的重要性增加,人民幣國際化是擋不住的,但是也是急不得的,中國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不可能“一步就位”,通過建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逐步提高在區域金融中的重要作用,更加有利于人民幣“出海”。
(《京華時報》2015.3.23 徐立凡/文、人民日報客戶端2015.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