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全球生態思潮的影響下,中國的生態文學發展迅速。作為“新散文”的代表,周曉楓不僅在散文文體上一直探索,也堅持在思想上表達真我,傳遞個體生命的體驗和思考。在她散文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她對自然美由衷的感嘆以及對人類與自然關系的思考。有時她甚至充當了動物們的代言人,對人類的行為進行控訴,讀者可以體會到她對生態發自內心的關懷,發掘其中的生態意義。
關鍵詞:周曉楓;新散文;生態;整體主義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逐漸步入了經濟高速發展和社會劇烈轉型的歷史時期,同時也帶來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和生態危機,出現了以生態整體主義為思想基礎,以生態系統整體利益為最高價值,以表現自然與人之關系、探尋生態危機之社會為核心內容的生態文學創作。于是,在中國文學轉型的氛圍中,當代生態文學成為引入矚目的文化現象。作為90年代以來新生代散文創作的代表之一,周曉楓在生態散文創作中頗見功底,特別她作品中對待非人類自然界生物的那種關懷,以及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感受對人類行為進行批判和反思,這都使得她的作品被打上生態的烙印。
一、“它們”“我們”同為上帝子民
生態整體主義所蘊含的思想內涵之一就是反人類中心主義。周曉楓的散文創作,以生物作為敘寫對象的占了很大的比重,其中動物散文尤多,她在創作中并沒有人類中心主義思想,而是帶著一顆平等心對自然生靈展開觀察和感悟。“在上帝眼里,人絕不是他唯一的子民?!比瞬贿^因稟賦智慧而擔任著近乎長子的角色而已,只是這巨大生物圈中的一員,并非“宇宙之精華,萬物之靈長”,因而對于宇宙的職責更多的應是家族主脈的承遞及撫飼幼小,而非肆意將萬物為我所用。作者在一切“我們”與“它們”的關聯中都習慣性地換位思考,從動物、植物的角度將種種“我們”所賦予“它們”的誤解解構,同時還使行文更為廣闊深刻,更增強了散文的想象力、詩意情懷乃至悲憫情懷。面對著動物園中被囚禁、被觀賞、被戲弄的動物,她總是懷著類似對于血親的情愫。這種換位的感喟,是一種超越了人類中心主義范疇的更深入的思考,一種更高遠的人與物平等的理想,一種更為純潔地涉及自然萬物的真正的道德,因而也就更具鋒利無比的穿透力。
與此同時,周曉楓特別樂于站在普遍意識的反面去思考問題,她說:“我提醒自己,盡量消除社會價值種種固定判斷所帶來的干擾和積習,以兒童般未絳世事歷練的眼睛來看待世界。在寫作中,有時不進行過多過早的道德審視,反而會讓萬事萬物重歸一種別樣的公正,只有打消虛妄的高傲,才能真正形成與自然萬物之間的主體間際關系”。
二、在場觀照、體悟自然生態
傳統散文中一直存在著這樣一種基調,即“物—情—理”,“物”或者確切來說“它們”只是一種情緒的載體。這種構思模式其實隱含著一種不乏粗暴與武斷的思維方式——人的主體膨脹。作為新散文的代表作家周曉楓則將先驗的、主觀的、外加的理性和價值規范擱置,回到“它們”本身。在她的作品中,雖然“它們”是通過“我們”之眼看到的,這看卻不止是一種娛情性的欣賞,更多的應是敬畏與體悟。
孔雀、大象、豹、長頸鹿、烏鴉……在作者的體驗性筆觸中,都瞬間獲得了獨特的生命力和神秘的靈性。她將獸性與人性作比,所謂“禽獸不如”,不過是人類對自己的歌功頌德和對動物的羞辱污蔑;類比的同時不僅描寫到獸的丑陋兇險,也以細膩心態體味其兩面色彩,她甚至將鳥看做是“神的擬態”,鳥是上帝所允許的與其最為貼近的生物。在她的筆下,“它們”由“動物”花兒為需要我們去用心感受與體悟的自然神性,而不是可以隨意拉來以作象征比附的對象。
在周曉楓的散文中,“我們”從“它們”身上可以感受到無限時常被忽略甚至麻木和遺忘了的沉靜、神秘和流溢靈性的美。在這里,“它們”拜托了承載者的角色,成為文學的主角,成為有感情,有自我存在,有獨特意義的生命。此外,作者極其善于從具象的動物生存圖式中抽象出形而上的哲學:“當狼吃掉羔羊,它揭示了善惡的兩種走向:善是以犧牲自己的方式來成就善的,惡是以壯大自己的方式來成就惡的?!?/p>
三、以參比對,反思精神生態
身為有良知的生態主義作家,周曉楓自然不會一味沉醉于瀕臨消失的自然之美中,而是深深反思人類施之于自然的種種惡行。與以往生態散文創作中的抒情語態不同,周曉楓將熱情頌揚化而為不動聲色冷抒情,在反思中持有強烈而自覺的生態責任意識,在她看來正是人類文明的步步侵蝕,才導致了生態環境的日益惡化。
從小便習慣流連于動物園里每個囚籠前的作者,經由童年的好奇、少女時期的憐憫再到成年時的思考,終于意識到了“動物園不可能是動物的樂園”。動物園中的長期圈養造成的異化使人產生一種痛徹的悲涼:“熊本是相當兇猛的動物,現在它們作揖、鞠躬、旋轉笨重的身體,為了贏得游人兩個手指頭捏住的一點點面包。”從這里,她看到隨著自然生態的坍塌而來的,不可避免的就是人類精神文明弱點的顯露?!拔覀儭备吒咴谏系馗┮曋?,即使是以自以為的最卑微的方式,即使以最為廣闊的悲憫情懷,“我們”的身上也不免沾染太多其他“子民”的血跡。有時候為了探索和發現自然的秘密,人類不得不去采用一些不人道的手段,比如把動物關進動物園,或者把一些動物放上實驗臺,肚皮裸露在鋒利的實驗刀下等等,周曉楓認為,這種掠奪性的開發和利用,使得世界被推上了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這種情況也只有我們發展出一種新的世界觀和倫理學之后才有可能得到改變。然而,蛻變總是艱難的,尤其是在意識層面。因此,周曉楓制作了一種“糖衣藥丸”:以唯美的文字和文風包裹著生態意識,要糾正人類對自然不公正的態度,不如就讓人類“服下”這些“糖衣藥丸”,成長為有生態整體主義意識的人,而這種又意識成為人類新文化范式的基礎,形成一種新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一切事物的價值都將得到尊重,從而實現生態的平衡發展。
總的來說,周曉楓不是一個人類中心主義者,她試圖通過冥想式的文字,建立起與另一個生命世界的交流關系。正如馮牧文學獎授獎評語所說:周曉楓的散文“將沉靜、深微的生命體驗溶于廣博的知識背景,在自然、文化和人生之間,發現復雜的、常常是富于智慧的意義聯系”。
【參考文獻】
[1]王諾.歐美生態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2]丁曉原周曉楓:穿行于感覺與冥想的曲徑陰[J].文藝爭鳴.2008(04).
[3]周曉楓鳥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
[4]韋清琉.走向一種綠色經典:新時期文學的生態學研究[D].2004.
作者簡介:龍婧(1991.11)女,苗族,貴州省凱里市,碩士研究生,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當代散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