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王快樂

六十一、三星手機

街道辦為社區老院子安裝了電視監控系統。本來是好事，卻愁壞物業楊經理。這活兒高大上，手下人不會伺候，請外援吧，人家嫌工資低。于是有業主計算了，說每戶每月交三塊三，合起來就夠了。大家一聽都點贊，“三塊三保平安！”可是，胖姐領著兩戶不交，說家里沒值錢的東西！楊經理很上火，怕三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王快樂勸他，你別急，我先替她們交。

這天，超市進社區展銷，人頭攢動，你擁我擠。胖姐正淘寶，突然，撲的一聲，一口粘痰吐在她臉上，臭得睜不開眼。誰啊？往哪兒吐啊？這兒是人臉！胖姐大怒。剛要掏紙巾，忽覺有人動她的兜兒，一摸，哎喲，手機沒了！我的手機呢？她叫起來，有人偷機！一著急說掉了字，嚇得賣雞的直發慌。王快樂聞聲擠來，怎么回事？胖姐急壞了，我新買的，三星的，叫賊偷啦！王快樂說，您血壓高，別著急。走，先跟我去看看。

他把胖姐領到監控室一看，屏幕上清清楚楚，一個柿子臉，先吐口痰在胖姐臉上，再趁亂偷走手機。胖姐看見手機，大叫一聲伸手就去抓，王快樂飛身攔住，救下屏幕。

胖姐，你說監控管不管用？全照下來了！

胖姐說，照下來又怎么樣？賊跑了！

王快樂說，柿子臉留下了，跑不了！

胖姐說，我真想咬他一口！

王快樂笑了，那還不咬下二斤？

兩天后，柿子臉果然落網。胖姐一聽，啊，真的？那我的手機呢？王快樂說，您血壓高，別著急，人逮住就好辦，我去反扒大隊問問。胖姐一把拉住他的胖手，王警官，找到找不到，我都馬上去交監控費，叫上沒交的兩家一塊兒去！王快樂說，我一定幫你找回來！

得，話說早了。柿子臉說把手機賣給二手店了。王快樂追到二手店，女老板說，我哪兒知道是贓物啊？昨天讓人買走了！王快樂問，誰呀？女老板說，是個女的，我沒登記。王快樂一聽，這可抓瞎了。

人海茫茫，三星何覓？

正撓腮，進來一買主，挑好一款問，是好的嗎？女老板說，不好你摔了聽響兒。你打我手機試試？買主把自己的手機卡抽出來，插進二手機，老板，你手機多少號？女老板說了，買主一撥，“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嘿，唱上了。女老板當然沒接，直接就給按了，交錢吧！

王快樂說，等等，那個買三星的也試了？

女老板說，多新鮮啊，誰買二手機不試啊？

王快樂說，麻煩把你手機讓我看下。

王快樂接過女老板的手機，抄下昨天所有的未接來電，回警務室后挨個兒打——

喂，我是三星公司售后服務，請問您是剛買了一款三星手機嗎？使用情況如何？

一連打了二十個，都說沒買。

打到第二十一個，接電話的女人興高采烈，哈哈，我昨天剛買的，很好使啊！

得，就是她了！

對公安來說，定位找到機主，小菜一碟兒。

六十二、不速之客

這天，社區忽然來了不速之客。誰呀？一群鴿子。

附近拆遷，不知誰家鴿籠沒關好，鴿子逃了出來，流浪到此。老人和孩子都很高興，紛紛拿出糧食。居民們高興的事，少不了王快樂。

董老頭兒養過鴿子，說不能什么都喂，鳥市有配好的鴿糧。王快樂說，我去買！便裝來到鳥市，果然有鴿糧。一問，不便宜。能便宜點兒嗎？我喂流浪鴿。賣主說，哪有流浪鴿啊，我的老大爺。王快樂笑了，我長得有那么著急嗎？就把事情講給他聽。哦，您這是善舉啊！得，給您便宜點兒！

王快樂一口氣買回三大袋。董老頭兒一拎，差份量呢！一稱，一袋少二斤。找他去！哈哈哈，算了。

一天中午，王快樂看見有一只鴿子吃食老甩頭，吃一粒，一甩，又掉了。董老頭兒說，哎喲，得了甩頭瘋。好不了，逮住摔死吧！

啊？王快樂叫起來，不行，我要救它！

鴿子瘦得一小團兒，王快樂說，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鴿子聽懂了，趴地上不動。王快樂捧回到警務室，正琢磨地方，董老頭兒提個大鳥籠跟進來，咋樣？以前我養鳥用的。王快樂一看就樂了，鳥籠養鴿子，病房兼餐廳！

鴿子蹦進去，伸伸脖子，扇扇翅膀，咕咕咕！

王快樂說，你頭上有小黑毛，就叫點點兒吧。

咕咕咕！點點兒吃起食來，嘴巴敲瓷碗。啄住，掉了。再啄，再掉。它把進餐當工作，叮叮當，叮叮當。

天黑了，王快樂擔心涼，找來一塊毯子，把鳥籠蓋起來。咱們睡覺了，好嗎？點點兒答應著，咕咕咕！過了一會兒，沒聲音了。王快樂掀起毯子，偷偷往里看。點點兒臥在鳥籠里，閉上了眼睛。心滿意足的樣子，像個孩子。

早晨，王快樂第一件事就是掀開毯子。叮叮當，點點兒又開始工作了。有時候，它會突然側過臉，一動不動地看著王快樂，好像有話。王快樂說，點點兒，你會好起來。如果你不好，我就一直養著你！

蒼天憐憫弱小，點點兒啄食準多了。董老頭兒一看，有門兒，你沒白堅持！王快樂說，是點點兒堅持！

終于有一天，點點兒展開翅膀使勁兒扇。

董老頭兒說，它想飛啦！

王快樂舉著鳥籠出了門，老人和孩子都圍過來。他把鳥籠放在地上，打開門兒。點點兒走出來，沒飛，圍著鳥籠小心地走。

王快樂很擔心，關的時間長了，它不會飛了吧？董老頭兒說，你太小看它了！

話音沒落，點點兒呼啦啦飛起來，箭一樣斜射出去，在半空劃出一個難忘的弧形，又飛回王快樂的頭頂。一圈兒，又一圈兒，盤旋著，不離開。

董老頭兒說，這鴿子，真仁義！

王快樂的眼睛濕潤了。

叮叮當，叮叮當，多少個日夜，你不屈不撓。

叮叮當，叮叮當，多少個日夜，我不棄不離。

我們堅信，我們堅守，為的就是這一天啊！

王快樂仰起頭來，跟點點兒告別，點點兒，你飛吧，你……飛！

六十三、再也不敢了

胡大叔新買的自行車在集市上丟了，他很冒火。找到王快樂說，要是抓到這個賊，你不送他坐牢，我就打死他，我去坐牢！王快樂說，我跟你一起去坐，行不？

事有湊巧。兩天后，不容王爾摩斯探案，惠山洛社警方來電，說抓到一個偷車賊，承認在幸福社區集市偷了一輛新自行車，讓派出所來領。這真是，瞌睡來了碰著枕頭，王快樂腳底抹油。

可是，來到洛社一看，傻了。偷車的是個孩子，破衣裳爛鞋，難怪被抓。

王快樂連人帶車領回派出所，迎面碰上怒目金剛，胡大叔一早就聞訊趕來。所長一看是個孩子，也皺起眉頭。胡大叔說，孩子怎么啦？小賊大賊都是賊，是賊就得辦！你們不辦，我辦！

王快樂說，行，聽您的。我先介紹下案情，這兒有一份洛社派出所民警小吳寫的材料，我給您念念——

偷車的孩子，小名兒叫安安。十四歲，貴州人。

他說：警察叔叔，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我沒有爸，沒有媽，沒有朋友，沒有同學，沒有上過學，連字都不認得。

我今年三月扒貨車來到無錫打工，一個人過得很苦。為什么別的孩子有家回，有學上，有父母愛，我什么都沒有？

我只是很喜歡這輛自行車，可是我知道我買不起。

他說：我也害怕過，緊張過。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我就是不甘心。

我從小跟外婆在貴州農村長大，種田，砍柴，養雞，喂豬。到了這里，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么好。

可是，我什么都不會，沒有手藝，又沒有成年，沒有哪家肯用我，只能東溜溜西轉轉，吃了早飯沒晚飯。

他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每天拖著身子回到地下室。繁華熱鬧只能讓我覺得自己孤獨可憐。

我走在街上，人們都躲著我，沒人理我，更沒人關心我。

我像一只小螞蟻在地上爬。

他說：叔叔，你是第一個說要送我回家的人，是我到這個城市后對我最好的人。

我早就想過，打工攢足路費就回家。我想我外婆了。我回去了，會安安心心待在家。外婆年紀大了，我再也不離開她了。

他最后說：警察叔叔，再見！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小吳后記：同志，在我們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背后，有多少雙眼睛渴望得到關愛和幫助，他們行走于城市的邊緣，忍受著我們難以想象的艱辛。長期的心理失衡，可能會使他們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如果我們能及時給他們關愛，給他們希望，也許就能挽救一顆迷失的心。同志，你們把安安領走了，我希望，你們能善待他，教育后送他回家。這是我和所里其他民警送給他的路費和生活費……

王快樂念不下去了。

因為，他看不清眼前的字。

因為，小安安已哭成淚人。

所長大聲喊，胡大叔，您怎么走了？您的車……

六十四、大姑娘上轎

社區所在的公安分局剛剛成立緝毒大隊，就得到線索，一個吸毒人員愿意配合警方，以買毒品的方式，捉拿毒販大冬瓜。不過，他提出個要求，請一位警察冒充他的老板，這樣大冬瓜才能上鉤。局里拿出一些警察的照片讓他挑，看哪個人像。他一眼就相中了王快樂，就是他了！鴨梨臉，胖胖的，比像還像！

得，這個光榮偉大的繡球，就砸在王快樂的頭上。王快樂抓抓腦殼，誰叫我長得這么不爭氣，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過，我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可別演瞎了。大隊長說，其實也沒那么高大上，你行！要領是，你一旦拿到毒品就發信號，兄弟們見信號就動手，連你一起抓起來！毒品是案件的關鍵證據。沒有毒品，抓到人也沒用。王快樂問，我發什么信號？大隊長說，毒品一到手，你就假裝客氣，掏出煙來發給毒販，隨手夾一支在你左耳朵上。夾煙就是信號！

不會抽煙的王快樂領了任務回來就練夾煙。耳朵都練腫了。

這天下午，行動開始了，他跟吸毒人員來到人民醫院急診大廳。一看，兄弟們早已埋伏好了，看病的看病，排隊的排隊。不多時，毒販大冬瓜就應約前來。吸毒人員出面介紹完，王快樂就裝起大尾巴狼，你貨帶來了嗎？大冬瓜說帶來了。說完，就把毒品掏出來。王快樂一看，毒品裝在一個煙盒里，不多不少，海洛因五十克。他接過煙盒，假裝看成色，看完就塞口袋里了。然后，笑瞇瞇地掏出一包煙，發給冬瓜，隨手往自己左耳朵上夾了一支，告訴兄弟們已經拿到東西，可以動手了。他還真沒白練，一整套動作干凈利索又自然。可是，信號發出后，嗨呀，沒動靜！怎么回事？原來，緝毒大隊剛剛成立，兄弟們也都是新手，也緊張，誰也沒看見！王快樂一看沒動靜，急了，又拿出一支煙，夾在右耳朵上，再次發出信號！兄弟們，我已經拿到毒品，你們趕快動手啊。可是，還沒動靜！還沒看見！

這時，大冬瓜急了，說你干嗎呢？我把東西都給你了，你還不快給我錢！你來來回夾香煙干嗎？有毛病是怎么的？快拿錢來！

王快樂一看，煙沒法兒再夾了，兩個耳朵都沒地方了，只好去懷里挖錢。心想，兄弟們，你們看不見我夾煙，還看不見我給錢嗎？只要看見，就會猜到我交易成功，毒品到手，然后一擁而上。

可是，他又失算了，還是沒人看見。哎喲喂，王快樂急死了，兄弟們，你們都干什么去了？真看上病啦？這時，大冬瓜見到錢，抓起來扭頭就跑。啊？他要是跑了，我就真成買藥的啦！王快樂什么也顧不得了，上去一把拽住大冬瓜，大聲喊起來，快來人啊，抓毒販啊！

兄弟們這才回過神兒，呼啦啦，撲上來把大冬瓜按住。

得，人抓住了，王快樂也曝露了。下回不好使了。

六十五、巧嘴

這天早上，王快樂剛進社區，就遇見驚險一幕：

農民工小鄭騎輛破車，把八十八歲的老教授莊奶奶撞倒了。

哎呀！王快樂驚叫一聲，飛奔過去，跟小鄭一起把老人扶起來。想不到，奇跡出現，老人的胳膊腿兒一點兒沒事兒。王快樂趕緊給她撣身上的土，一低頭，傻了眼——

老人的玉鐲，摔成了三截兒！

這時，老人和小鄭也同時看到地上的三截兒玉鐲。

啊！兩個人只有進氣兒，沒了出氣兒。

這是正宗的和田玉，小鄭打死也賠不起啊！

王快樂喘了口大氣兒，忽然轉憂為喜，莊奶奶，我恭喜您啊！

莊奶奶說，我倒霉死了，鐲子都摔碎了，你還恭喜我？

王快樂說，我當然要恭喜您，您看，您說話九十高壽了，像您這把年紀的老人，骨質非常疏松，摔不得！屁股往下一坐，尾巴骨就斷;腰往下一沉，胯就斷;手往下一撐，腕兒就斷。您呢？沒事兒。這還不值得恭喜嗎？您這是修得好，積了福！

莊奶奶說，對，對，對，我退下來以后，一直資助窮學生。

王快樂說，還有一點很重要，這個玉鐲保佑了您！為什么人們都愛買玉戴玉，因為大家都認為玉能辟邪保平安。

莊奶奶說，對，對，對，我老伴兒也這么說。這是我八十歲生日那天他為我買的。我倆同歲，他身子骨趕不上我！

王快樂說，您老伴兒真有眼力，不買別的，送您個玉！第一，您們夫妻恩愛。第二，他祝您平安。您看，靈驗了吧，玉碎了，您沒事兒，就是這玉保佑了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第三，您這玉是好玉，正兒八經的新疆和田醣料，顏色整個兒跟紅茶一樣兒。這么好的玉碎了，您很心疼，我也很心疼。但是，我勸您不要心疼，因為它為你擋了災，立了功，是大功臣！

莊奶奶說，對，對，對，是這玉救了我！

王快樂說，這么好的玉，就別說小鄭買不起了，就算他買得起，再給您買個什么樣兒的，都沒有這個有價值，更沒有您老伴兒的情分。您呢，也離不開這玉。您說，對不對？

莊奶奶說，對，對，對，再買什么玉也比不上。可是……

王快樂說，莊奶奶，您要說什么我都知道，這玉為了保護您，碎了。沒關系，現如今玉器修補工藝很發達，可以用金箍或銀箍，把斷裂處一包，又是一個完整的鐲子。您戴在手上，金鑲玉，銀鑲玉，更漂亮，更有紀念意義！

莊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啊？是嗎？

王快樂說，是啊，而且還花不了多少錢，包金大說三四千，包銀更便宜。

小鄭搶著說，莊奶奶，我花錢給您包！

莊奶奶說，你這孩子，不要搶著說花錢，你先謝謝王警官，今天他幫你講了多少好話啊！我呢，也表個態，原諒你了，下回你騎車多加小心。我不要你一分錢，我不差錢！

王快樂說，莊奶奶，您真好。但是，您聽我的，玉還是讓小鄭為您包吧！

六十六、氣死賣糖的

又到了吃瓜季節，社區旁的集市擺滿了瓜攤兒。賣瓜的扯起脖筋兒斗開嗓，叫賣聲如幾家合唱同時開場。這個喊，咬一口甜掉牙！那個吼，不沙不甜，我喝西北風過年！還有更邪的，快來買啊，小日本兒又地震啦！

金大爺輾轉瓜攤兒，震聾耳朵看花眼，不知買哪家的好。一個禿頂的賣瓜人攔住他，手往自己頭上一指，老哥，別光盯著地上看，您往我頭上看！金大爺還以為他頭上頂著瓜呢，急忙看上去。嗨，光禿禿，皺巴巴，還鼓了兩個包。賣瓜人一拍腦殼，您瞧著難看吧，那是叫風吹日曬雨淋的！為什么？為種瓜呀！老哥，我正經是個瓜農，賣的都是自家種的瓜，知根知底兒。不像那些瓜販子，收人家的瓜倒手賣，他們懂什么生熟，買了準上當！我這瓜，從小到大都是挨個兒侍候的，跟孩子一樣，都有了感情。您不買，我還舍不得賣呢！金大爺一聽，得，我也走累了，別人的不買了，就買你的！你知生熟，給我挑一個！賣瓜的說，您信得過，我就上手！說著，挑了一個大的，上秤一稱，您給二十五！金大爺說，太大了！賣瓜的說，吃大不吃小。金大爺說，人少吃不完，旁邊兒那個小點兒的怎么樣？賣瓜的拿起金大爺指的瓜，一拍，得，就它吧！又一稱，抹零留整兒，您給二十塊！金大爺邊掏錢邊問這瓜行嗎？賣瓜的說拿回去吃吧，氣死賣糖的！

金大爺滿心歡喜抱回家，當著家人一切兩半兒。沒氣死賣糖的，自己差點兒氣死。怎么啦？白籽白瓢兒大生瓜！不行，找他退去！

騰騰騰，趕回集市。賣瓜的說瓜是金大爺自己挑的，不給退。金大爺急了，你不說氣死賣糖的我怎么會買？賣瓜的說給你大的你不要！兩人越吵越較勁。金大爺火起，喊出當地方言——

阿要弄只尼光你搭搭？

賣瓜的是北方人，哪兒聽得懂吳儂軟語，什么搭不搭的？你說什么呢？

這時，人群中發出笑聲，哈哈哈！大家一看，是王快樂聞訊趕來了。王快樂對賣瓜的說，金大爺在跟你商量，要不要打你一耳光？

賣瓜的撲哧笑了，還有商量這個的？要打就來吧！

王快樂說，嗨，為這點兒小事不值得打。我都聽清楚了，雙方都有理也都有錯。現在，瓜已經切開，想合也合不上了。退了，賣瓜的損失;不退，買瓜的吃虧。你們看，這樣怎么樣？瓜再生，也比白水甜。你們倆一人一半;錢呢，賣瓜的退給買瓜的十塊。如何？

買賣雙方都說好。

第二天，社區居民發現王快樂在宣傳窗里貼了一張大紅紙，都擠上去看。金大爺干脆念出了聲——

甜甜蜜蜜過日子，開開心心選西瓜：

1、看色。表面光滑，花紋清晰，底兒發黃，是熟瓜。2、聽聲。手指彈瓜，嘭嘭嘭，是熟瓜;當當當，還沒熟;撲撲撲，熟過頭。3、手掂。空飄是熟瓜，下沉是生瓜……

六十七、一地碎玻璃

這兩天，王快樂跟鐲子干上了，剛化解了莊奶奶的玉碎，又來一檔子！怎么回事？一大早，租住在社區的打工妹丹丹騎著電動車去上班，剛到大門口，少婦劉霞騎著電動車突然從側面拐進來，嘭的一聲，兩車相撞，二女失容，噼里啪啦掉下車，翻滾到警務室門前。王快樂急忙迎救，一時間不知先扶誰好，多虧董老頭兒過來搭了把手。

摔著沒有？王快樂邊扶邊問。

還好，兩個人都年輕，活魚似的，挺了挺身子，沒摔著！

人沒摔著，可東西要了命。

什么呀？丹丹的鐲子摔成一地碎玻璃。當時她就哭起來。

拐彎讓直行，一看就是劉霞的錯。

你賠我鐲子！丹丹邊哭邊說。

劉霞一撇嘴，賠就賠！你多少錢買的假玩意兒？十塊夠不夠？

丹丹馬上叫起來，什么假玩意兒？我花一萬六買的！

哈哈哈！你怎么不說十萬六呢？

我干嗎說十萬六？我就是一萬六買的！

你編瞎話都不會！一個打工的，能花一萬六買鐲子？

打工的怎么啦？我就是一萬六買的！你賠！

好啊，你想敲詐我？我揍扁了你！

誰敲詐你啦？你動個手試試！

王快樂往兩人中間一站，誰本事大，先揍我一頓！

丹丹又哭起來，王警官，我沒敲詐她。她看不起人！我來這兒打工都八年了，這是去年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真的花了一萬六……

王快樂問，你有發票嗎？

丹丹說，丟了。買完鐲子第二天錢包被偷了，發票就夾在里邊。

劉霞又笑起來，你編，你再編！你當王警官是傻瓜啊？

王快樂說，我就是傻瓜啊，連這鐲子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說著，他彎腰把地上的碎鐲子一塊兒塊兒撿起來。你們看，要說是假的呢，就是用玻璃做的，不值錢;要說是真的呢，就是翡翠冰種，又叫玻璃種，那可值錢。我是傻瓜，我不懂，但寶石鑒定專家就懂。我看這樣吧，咱們現在就拿去做鑒定，行不？

劉霞說，去就去！我不信她買得起真的！

王快樂說，要是真的，怎么辦？

劉霞說，我就賠她！

不料，丹丹卻說，我不去！我買的就是真的，憑什么還要花錢做鑒定？她不賠，我就上法院告她！

王快樂笑了，好，你不去就不去。我跟劉美女去！

王快樂帶著劉霞來到法院指定的寶石鑒定機構。

臨進門兒，他問劉霞，你真心要做鑒定嗎？

劉霞說，真心！

王快樂又說，萬一結果不是你想的，你會反悔嗎？

劉霞丹鳳眼兒一瞪，該怎么賠就怎么賠，我認！

王快樂大拇指一伸，女漢子！

王快樂交了鑒定費，專家收了活兒。

鑒定結果：翡翠冰種A貨。按當前行市，估值兩萬六！

劉霞二話沒說，從銀行取出兩萬六，讓王快樂轉交。

傍晚，王快樂找到劉霞，說我沒完成任務。

劉霞一愣，她想要多少？

王快樂笑了，丹丹只留下一萬四，說她自己還戴著美了一年呢！

六十八、分蛋糕

董秀花來到警務室，哭成淚人兒。王快樂忙問，為什么事兒啊？秀花說，我女兒妞妞被叉了！王快樂嚇一跳，誰叉的？秀花說，車叉的。王快樂傻了，啊？

沒錯。這種車叫叉車，有一對鋼叉，是搬貨用的。妞妞被叉這天剛好是五歲生日，讓靠賣菜為生的夫妻倆悲痛欲絕。司機小呂主動報了警，交警跟救護車都來了。醫生說幸好只叉破一塊兒皮。交警卻哭笑不得，說叉車不屬于機動車，你們自己協商吧，不行就上法院。妞妞爸提出五萬，小呂認為太多。雙方就去了法院。夫妻倆都不識字，一看法院要填的一堆材料，當時就暈了。想來想去，想到王快樂。

王快樂聽罷眉頭一皺，小呂也租住在本社區，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事兒我得管啊。他買了個生日蛋糕來到醫院，進門兒先跟大夫打聽費用，大夫說連住院可能要四五千。王快樂有了數。來到病房，只見秀花夫妻都在，妞妞看到蛋糕忘了疼，爬起來就要吃。王快樂問，妞妞，你能一口把這個蛋糕吃下去嗎？妞妞說，不能，太大了，吃下去就撐死了！大家都笑了。王快樂轉而對夫妻倆說，要賠償金也是這個理兒，不能獅子大開口，要把蛋糕分開吃。孩子受了傷，作為父母你們要承擔一半責任。為什么？因為你們沒有監管好。開口就跟對方要五萬不合適，法院也不會支持。夫妻倆都點頭。妞妞爸說，那怎么也得給兩萬吧？王快樂說，這還靠譜。

出了醫院，王快樂來到事發現場。一打聽，原來小呂在為一家物流公司干活兒。公司租用了社區住房當倉庫，出事時妞妞正蹲在地上玩，叉車上又堆著貨，所以小呂沒看見。王快樂找到小呂，上來就問，你開叉車有沒有證？小呂臉一紅，我還沒辦，老板就雇我搬貨。我急著掙錢就先干上了。王快樂又問，你開叉車有危險，前后安放警示牌了嗎？小呂說，沒有，責任在我。我愿意賠，可他們要五萬太多了。再說我的錢都買叉車用了，剛攬著活兒就出了事兒，也拿不出那么多錢。王快樂笑了，那你覺得拿多少錢合適？小呂說，萬把塊錢是可以的。我跟老板借，他小器，不借！王快樂又問，公司生意如何？小呂說，火透了！

王快樂又找到老板。老板牛眼一瞪，誰叉的找誰！關我什么事？

王快樂說，錯！不但關你事，還關你大事！一、你作為公司法人，雇用無證人員開叉車，知法犯法;二、公司在生活區從事危險作業，不安放警示牌，管理不當;三、事發后公司無任何人看望傷者，對生命的冷漠令人發指。走，你現在就跟我去法院！

老板一下子軟了，能……不去法院嗎？私了行不？

王快樂問，你打算怎么私了？

我這就帶一萬塊去醫院，行不？

你早該這樣！還有，小呂跟你借錢賠人家……

我借，我借！

六十九、膠水事件

一大早，強師傅就來警務室報案，說他家大門的鎖眼兒被老馮家用膠水堵了，打不開了。王快樂問，你怎么知道是老馮家干的？強師傅說，嗨，我不是騎車撞了他一下嗎？王快樂一聽，啊？老馮他人呢？

強師傅說，醫院里呢！

王快樂趕到醫院一看，哪是撞了一下啊，撞大發了！老馮的小腿兒斷了三截兒。兩個人騎的都是電動車，老馮是逆行，強師傅覺得自己沒錯，愛咋地咋地。王快樂明白，老馮的十級傷殘是鐵定的，要是騙騙大夫，硬說腿兒伸不直，定個九級也有可能。

老馮說，不干，我要定八級，讓他賠死！

王快樂笑了，定級不是憑您說，八級要一腿兒長一腿兒短！您先消消氣兒，街里街坊的，往后還要一起過日子呢！

回來后，王快樂對強師傅說，論責任，他主您次。但是他人傷了，將來到了法院，也得判您賠。強師傅說，憑什么啊？王快樂說，憑交通法啊！不如咱們現在主動點兒，爭取日后少賠點兒。

強師傅說，王警官，你不害人，我聽你的。

王快樂說，老馮說話要開刀，您先給墊付兩萬。之后，還要護理。如果叫護工，一天最起碼兩百塊，這個錢也要您出，很冤的。不如叫您愛人翠芬去護理，省了錢還緩和了兩家矛盾。翠芬搶著說，我去！反正我也沒工作。要不他家三兩頭兒的上膠水，到哪兒算一站啊！

就這樣，老馮開了刀，翠芬精心服侍了半個多月。

老馮很感動，說妹子啊，以前我們是冤家，現在成親戚了！

王快樂接上去說，老馮，您看到人家的誠意了吧？強師傅說啦，該怎么賠就怎么賠。不過，您能不能不上法院啊？

翠芬說，就是，我兒子正處對象，我們往被告席上一站，再給人家看到，或者被報紙登了，老臉還往哪兒放？說不定連兒子的對象都吹了！

老馮說，好吧，我不上法院了，咱們就走調解。專家說定幾級就定幾級，行不？

其實，王快樂知道強師傅的家底兒，別說八級九級，就是十級，也夠砸鍋賣鐵的。可是，定級賠錢這一關，說什么也繞不過去啊！

王快樂正為下一步發愁，忽然有一對年輕人來找。誰呀？強師傅的兒子跟對象小鳳。

王快樂說，噢，小強，你媽今天還說起你處對象的事兒，小鳳很漂亮啊！

小強說，小鳳不是我媽說的那個對象。

王快樂笑了，你小子還腳踩兩只船啊？

小強說，哪兒能啊，兩只船要是往兩邊兒一開，我直接就劈兩半兒了！其實，我就小鳳這一只船，可我媽死活不同意，非要給我介紹一個。我就是來求您幫忙的，您跟我媽說說，她介紹的那個一聽我爸攤上事兒了，嚇得手機都關了。可是小鳳說，大不了我倆照個結婚照就浪跡天涯，省下錢賠馮叔。

小鳳說，王警官，您別聽他忽悠。不過，我老爸說了，先不給我們買車了。他有三輛，讓我們隨便挑一輛，省下錢賠馮叔。

王快樂差點兒瘋了，好好好！這個膠水我當，保證把你倆粘起來！

七十、求求您快報案吧

紅光社區離幸福社區很遠，但同屬一個派出所管轄。最近，那兒的菜市場小偷很猖獗，而且是團伙作案，每天早上有車把他們拉到市場，他們混入人群，有掩護的，有下手的，有接應的。一旦得手，立刻轉移下一個行竊場地。百姓為此叫苦不迭，派出所決定重拳出擊。但是，即便抓了現形，小偷也會狡辯說是第一次作案，再加上一回偷的錢不多，夠不上判刑，只能關幾天放了。所以，偵查員要跟蹤取證，密拍他們多次作案，使其被捕后無法抵賴。然而，所里偵查員有限，重復出現很容易被小偷認出，于是就要選一些生面孔配合。

鴨梨臉王快樂榮幸入選。

穿上便裝，拖個拖鞋，手里拎點兒菜。王快樂的任務很簡單：得到暗號后，不動聲色地盯住小偷作案。當小偷得手后，他就悄悄接近被害人，提醒對方被偷了，讓對方趕快去報案。如此，有被害人報案，又有行竊圖像，就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所長對王快樂說，提醒被害人時千萬要小聲，不能驚動了小偷。再有，動作要快，提醒后要跟上行動小組，隨小偷轉移。記住沒有？

王快樂說，你就放心吧！

王快樂剛走進菜市場，就得到暗號。他抬眼一看，哎喲媽呀，小偷下手了！偷的是一老頭兒。老頭兒只顧挑菜，一點兒沒感覺。小偷得手后，轉身就走。王快樂急忙湊到老頭兒身邊兒，輕輕一拍他肩頭。

你干嗎？

噓——大爺，我跟您說個事兒。

老頭兒疑疑惑惑地被王快樂拉到一邊兒。

大爺，您被偷了。

啊？我被偷了？

是啊，您看看！

哎喲！我的錢包！

您小聲點兒。

誰偷的？

小偷啊！

小偷呢？

跑啦！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剛才看到的。

啊？你剛才看到為什么不說？小偷跑了才說！你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您就別管了，您趕快報案吧！

不行！你跟他們是不是一伙兒的？

哎喲喂，我要跟他們是一伙兒的，干嗎還讓您報案啊？

你們黑吃黑唄！電視劇里就是這么演的。

大爺，您別扯遠了，求求您快報案吧！

不行，我要先跟老伴兒商量商量。

說著，老頭兒掏出手機。

哎喲喂，報個案還商量什么啊！您早點兒報案，我們早點兒把犯罪分子抓到，也好早點兒給您挽回損失啊！

喲，聽這話兒，你好像是警察？

大爺，跟您說實話，我是警察。

啊？你是警察剛才為什么不抓小偷！

大爺，您就別問了，一言難盡，您趕快報案吧！

這時，行動小組來指令了，王警官，快撤！小偷轉移了！

王快樂急得火上房，老頭兒還在那兒磨嘰呢，我怎么報案啊？

王快樂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撥通“110”，又遞給老頭兒——

您就說，您在哪兒被偷的，偷了多少錢。說完您別走，警察一會兒就來找您登記。回頭抓住小偷找回錢，按登記退您。您可千萬別走啊！

得勒，我不走，我等著！

聽到老頭兒報案了，王快樂扭頭就撤。

一著急，跑掉一只鞋。

七十一、遭遇包子鋪

王快樂配合偵查員取證，首戰告捷。隨后，他光著一只腳跳上了行動小組的破車，跟蹤盜竊團伙轉移到下一個行竊場地。他在車里又換了行頭，半瞇雙眼，默念任務：得到暗號后，不動聲色地盯住小偷作案。當小偷得手后，悄悄接近被害人，提醒對方趕快去報案。提醒時不能炸了窩，驚動小偷。

正念叨，車停了。哎喲喂，小偷們轉移到包子鋪了。這家包子鋪賣的是當地名吃王興記小籠蒸包，食客蜂擁，人滿為患。小偷們混入其中，伺機下手。王快樂剛擠進去，暗號就來了：小偷已經得手，偷了一女人的手機。

到底是偵查員，比賊還賊！

王快樂趕緊盯住被偷的女人，尋找搭話機會。這女人，三十出頭兒，胖得肉堆起來，看打扮像上班族。這時候，輪到她了，好家伙，買了二斤，還全是肉的。店員打了大包遞出來，她接過來扭身就往門外擠。王快樂急忙跟上，一拍她肩頭。

肉太厚，沒反映。

王快樂只好湊上去，小聲說，妹妹，你手機被偷了。

還是沒反映。一看，哎喲喂，難怪，耳朵前邊兒的贅肉把耳朵眼兒全堵上了。

王快樂放大嗓音，妹妹，你手機被偷了！

胖女人這回聽見了，回頭瞅了王快樂一眼，你說什么呢？我手機拴著繩兒呢，不會被偷！

王快樂說，繩兒被小偷剪斷了，不信你摸摸！

胖女人也不去摸，死羊眼瞪著王快樂，你起開，別擋著我！

說完，她就往旁邊兒閃。當時，周圍人很多，王快樂怕聲音再大，引起圍觀被小偷發現，搶上去拽住她就往人少處走，邊走邊說，妹妹，你聽我說，我是警察，我剛才都看到了，你的手機真被偷了！你趕快報案吧！

胖女人站住腳，報什么案，你是哪兒的警察？拿證件我看看！

到底是上班族啊，提出看證件啦。王快樂沒轍，只好把證件掏出來，又不敢大張旗鼓，將就藏在袖口里打開，小聲說，妹妹，你要相信我。你看，這是我的警官證，這是我的警號……

話還沒說完，胖女人突然叫起來，誰相信你啊，警察有你這樣兒鬼鬼祟祟的嗎？現在什么東西沒假的？別說你的破證件了，穿警察制服開著警車的還有假的呢！你快點兒起開，該干嗎干嗎去！

說完，她就要往人群里扎。王快樂一看，真扎進去就更沒法兒說話了，心里一急，撲上去死死拽住她，妹妹，你別走，你聽我說……

胖女人突然大叫起來，搶劫啊！搶劫啊！有人搶劫啊！

這一喊可不得了，驚動了小偷不說，買包子的人們呼啦一下子全都圍過來。有機靈的人扯起脖子叫，打“110”！快打“110”！

胖女人這才去摸兜兒，一摸，肥容更肥，哎呀！我手機沒了！

這一叫，真是火上澆油。見義勇為的快手早打通了“110”——

“110”嗎？王興記包子鋪有人搶手機，快來啊，人已經被抓住了！

得，一下子又撲上幾個壯漢，發力扭住王快樂，你跑不了啦！

王快樂哭笑不得。可憐鴨梨臉還挨了一勾拳。

七十二、三條筋

胡老頭兒孤身一人，靠賣花過日子。社區沒人理他，說人有五條筋他斷了兩條，只剩下吃飯筋、睜眼筋和走路筋，叫他三條筋。提到他都頭疼。他家徒四壁，門上卻掛兩個鎖三輪車的大號鏈條鎖。他不睡床上，鉆破衣柜里睡。床干嗎？種花。把土鋪床上，再把自己拉的大便拌進土里，臭得沒法兒。鄰居經過他家，如果正趕上他開門，當場能熏過去。求求您把門關上好不好，胡老爺！

就是這樣，他每天還要報三次以上“110”，說家里東西少了，被鄰居偷了。

鄰居說，你有什么可偷的？小偷摸進你家里，不熏死也嚇死。你冷不丁從衣柜里鉆出來問你找誰，哪個小偷受得了？

去年夏天，胡老頭坐公交車，遇到急剎車時磕破了頭，去醫院縫了三針。汽車公司說賠他，他要價太高，十幾萬，人家沒法兒給。讓他打官司，他不打，每天去汽車公司鬧。兜兒里裝著拌了大便的土，臭得人家捂著鼻子滿屋子亂竄。

半年下來，公司實在受不了，跑來求王快樂。王快樂一聽是三條筋，鴨梨臉立馬變形。家訪時被熏得差點兒瘋了，想起來就要吐。可是，人家來求了，也只好硬頭皮答應。你們打算賠多少錢？回答說，三千怎么樣？王快樂一咧嘴，合著一針一千！你們那么大個公司，拿得出手嗎？怪不得他鬧。來人犯了難，您說多少錢合適？王快樂說，怎么也得一萬起步啊！這也沒譜，還要跟他商量。來人說，得，算我們倒霉，拜托您啦！

公司的人走啦，王快樂掰著腦殼愁死。從哪兒入手呢？掰來掰去，腦殼差點兒掰兩半兒。有啦！胡老頭兒不是愛種花嗎？他喜歡什么我就湊什么。想想，這老頭兒確實也可憐，沒親人，也沒人關心他，鄰居都盼他死，活得真難。每天都打“110”，說明他心煩，想找人說說話。好吧，都不理，我理！

見王快樂前來串門兒，胡老頭兒很高興，拿出已經霉爛的橘子遞給他。王快樂眉頭不皺，就著屋里的臭味兒吃下去。吃完了還說，真甜！胡老頭兒又遞給他一個。王快樂接過來說，胡師傅，為什么您種花種得那么好，我就種不好？特來請教！胡老頭兒一說起種花，嘴龍頭關收不住，種地不上糞，等于瞎胡混，種花也如是，糞臭花香啊！王警官，你聞聞床上的花，香不？

好嘛，土里剛拌了大便，能香嗎？

王快樂說，香！

就這樣，一來二去，王快樂跟胡老頭兒混熟了。他說，老胡，汽車的事你鬧半年了，也該收了。我幫你問過法院，頂多賠五千。昨天我去公司一咋唬，他們答應給九千。見好您就收吧！胡老頭兒說，得勒，都驚動您大駕了，讓他們湊個整兒！您不知道，血流了幾碗，醫院看我穿得破，縫針都沒給打麻藥！王快樂說，好，我再去說說，讓他們賠一萬！

得，妥了。

領錢那天，胡老頭兒走半道兒又要回去。

王快樂以為他變卦了，您干嗎去？

拿血衣！

嗨，不用了，人家認！

七十三、招貓逗狗

一般來說，招貓逗狗的都是半大孩子。可是，六十三歲的萬老頭兒也干這個。他在公交車上手閑得沒事兒，撩前邊兒一老頭兒的頭發。這老頭兒姓周，六十七歲，他厲喝萬老頭兒，你別亂動！萬老頭兒偏動。結果兩個人就打起來。咔嚓！周老頭兒的一根肋骨被凳子硌斷了。司機一看，趕緊停車，你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都給我下車！

倆老頭兒下了車，周老頭兒揪住萬老頭兒不放。王快樂正好路過，哎喲，這不是社區孤寡老人周大爺嗎？周大爺，這是怎么啦？周大爺疼得說不出話。王快樂一看不好，趕緊帶他上醫院。旁邊有明白的人說，這姓萬的是神經病！王快樂心里咯噔一下，這可壞了，周大爺碰上了神經病，下一步找誰賠償啊？光這醫藥費計算下來，怎么也得五六千塊。

事后，王快樂為幫周大爺索賠，幾經周折找到了萬家。一看，傻眼了，這地方要拆遷，居民大都搬走了，萬家還沒搬。家里沒別人，除了惹事兒的萬老頭兒蹲在墻角，還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

我是他媽，你就叫我萬老太吧！老太太對王快樂說，我兒子是神經病，有執照！看見沒有？說著，往墻上一指。

王快樂一看，墻上貼的是醫院證明。

萬老太說，王警官，你算白來了。我們娘倆兒吃低保都不夠活命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王快樂心說，哎喲我的媽呀，今天這事兒難辦了，回去怎么跟周大爺交待啊！

眼看快到中午了，這家人好像還沒動靜。王快樂說，萬老太，您中午吃什么啊？

萬老太說，我牙都沒了，只能吃煮青豆。這不是你來了嗎？我還沒出去買呢。

王快樂說，您坐著別動，我去買！

王快樂去街上買了二斤青豆，又買了幾個大包子。萬老太的傻兒子也不客氣，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萬老太說，王警官，真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王快樂說，哪兒的話，這不是趕上了嗎？

他一邊兒幫著剝青豆，一邊兒問，萬老太，別人家都搬走了，您怎么還不搬啊？

萬老太說，嗨，開發商欺負人，看我們一老一傻，給的補償比誰家都低，我們想說理都沒地方說去。我們娘倆兒就在這兒等著，推土機來了就把我們活埋了吧！王警官，你是警察，要不你幫我們說說？

一檔子沒完，又來一檔子。王快樂說，好吧，我去跟你們派出所說說，讓他們想辦法幫幫忙。

王快樂心事重重回到社區，找到周大爺，吭哧半天才說，唉，看起來您的賠償成問題了！說著，把來龍去脈一講。

周大爺說，沒事兒，你帶我去一趟！

王快樂嚇一跳，您可別跟人家玩命啊！

周大爺說，你放心。

周大爺隨王快樂來到萬家，一見萬老太，就把王快樂曬一邊兒了。老姐姐，情況我都知道了，我不要您賠了。您說吧，您要告誰？我幫您！我是律師，有執照！

七十四、人質

陸橋紡織廠在社區開發前就存在，是保留下來的唯一一家工廠。年終，工廠倒閉了，拖欠工資上百萬。多少人的？一百零八！瞧瞧這數兒，趕上水滸梁山好漢了。工人拿不到錢，回不了家，要造反。黑云壓城城欲摧。

王快樂鴨梨臉瘦成獼猴桃，睜大眼睛盯住老板。終于，在一天半夜，堵住了要跑路的老板——

站住！你這是干嗎？

我……上廁所。

上廁所還提皮箱？

我……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旦被抓住罪過就大了！再說，你跑了，工人敢把機器拆了賣廢鐵，那損失就更大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剜肉醫瘡，把機器便宜賣了，把錢還了，落得個平安再想轍。

王警官，我聽您的！

就這樣，肉賣菜價，先后來了幾撥買家，最終有人決定買斷。錢算下來，剛好夠還債。這對工人來說，明擺著是好事，可王快樂萬沒想到，買家帶人來拆機器，工廠卻炸了窩。怎么啦？工人不讓拆！

工人代表說，不許拆！要拆先給錢！

買家說，支票我帶來了。我先給了錢，萬一拆不走機器怎么辦？

工人代表說，你先拆走機器，萬一不給錢怎么辦？

雙方都萬一，針尖對麥芒，從白天吵到晚上，差點兒動起手。

王快樂急得跳腳兒，生怕買家賭氣不要了。這一急，急出主意，他爬到到桌上大聲喊，弟兄們，工人弟兄們！大家別吵了，聽我說，現在天都黑了，銀行早關門了，你們讓買家到哪兒去取錢？這樣吧，派出所作為第三方，先收下買家的支票，明天一早銀行開門就把錢取出來分給大家，行不行？

工人們說，行！

買家也說，行！

于是，王快樂打電話請來所長。所長說，得勒，我就當一晚上行長，明天保證給大家兌現！

掌聲雷動。

王快樂說，好啦，現在讓買家拆機器吧！

工人代表說，機器可以拆，但派出所要留個人在這兒，跟我們一起守到天亮。明天要取不到錢，他就別走！

所長說，還能留誰？片兒警王快樂唄！

得，支票拿走了。王快樂留下了。

夜深。風寒。廠房如冰窖。拆機器的大汗淌，守現場的亂哆嗦。

王快樂說，弟兄們，天冷，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不走，我一定在這兒守到天亮。

不行，我們不走！萬一找不到你了，錢跟誰要？

嗨，你們不放心我理解，可也用不著這么多人守著啊？三四十個人，也太浪費了！能不能少幾個，其他人都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數錢呢，熬一夜再數錯了！

工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提出分組輪換。六個班組每組派一個人看守，其余的先回去睡覺，兩小時一換班。

可憐王快樂沒人換，一個人干熬著。

半夜，他凍得實在受不住了，就跑去幫人家拆機器。看守的工人圍成半圓，瞪大眼珠兒盯住他，生怕他鉆進機器里被抬走。

終于，天亮了，機器拆光錢分光。王快樂呢，躺在垃圾里睡著了。

七十五、過了這村沒這店

樓上農業銀行的馮經理家衛生間漏水，修了幾次還是漏。因為房子太老了，修理工不敢徹底挖開做防水。樓下住的呂老師很惱火，一漏就上去敲門，咚咚咚！

什么事？

你家又漏水了！

沒辦法，你湊合過吧！

嘭！把門關了。再怎么敲也不開了。

呂老師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怎么啦？給樓上斷電啦。電表箱在樓下，他拿起老虎鉗，咔吧！你湊合過吧！

馮經理趕上調休，正在家里看美劇，剛到要緊處，兩眼突然失明了！再一感覺，不對啊，整個兒屋子都穿越到白堊紀了。他怒火中燒，哼！也抄起一把老虎鉗。一下樓，正看見呂老師的鬼祟身形。

哪里跑，看鉗！

于是，馮呂對決，短兵器揮舞。才兩個回合，呂老師左眼中標，鮮血突突，老虎鉗也掉了。他忍痛還擊，一個老拳勾去，正中馮經理鼻梁，血流如注。兩人同時發出慘叫。

鄰居見義勇為，急電王快樂，王警官殺人啦！

您到是點個逗號啊！聞聽這聲吼，全樓人都蹦出來，殺誰啦？

誰也沒殺。王快樂趕緊帶著馮呂二人上醫院。

醫治下來，各受其傷。還好呂老師眼沒瞎。王快樂為他們調解，不行，因漏而起，積怨久矣，雙方態度超硬，非上法院不可。王快樂說，好吧，你們把傷養好，我帶你們去做傷殘鑒定。

這期間，王快樂也沒閑著，聯系了幾家維修公司到馮經理家現場比武，看誰能徹底解決漏水。工錢不是問題，馮經理不出我出，關鍵要一勞永逸。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還別說，高手在民間，真有一家公司接下了這活兒，說七十年保修。馮經理說，我都五十多了，保那么長沒用。

漏水問題解決了。馮經理很仗義，王警官，哪兒能讓您破費！眼都不眨，就把工錢付了。

可是，接下來，輪到鑒定索賠，就不那么利索了。

法醫私下里對王快樂說，看來樓上的傷比樓下重。王快樂一聽，拼命做呂老師的工作，說馮經理很能構成傷勢，你趕快賠點兒錢算了。要不然，萬一他構成傷勢，不要你賠錢，要你坐牢，你的教師身份就保不住了。呂老師頭發都立起來，主動要求調解，請王快樂從中斡旋，說愿意賠兩萬。

馮經理一聽，尾巴翹老高，啊哈，不是要斷電讓我當恐龍嗎？怎么，服軟啦？

王快樂說，遠親不如近鄰，你就收下這兩萬，簽了調解協議得啦！

馮經理說，慢！等我夫人從國外旅游回來，商量商量再說。

王快樂說，過了這村沒這店，協議書不簽，萬一呂老師反悔呢？

馮經理說，還能反到天上去？長翅膀了嗎？

兩天后，呂老師說，不行，我現在視力不好，我要做傷勢鑒定。

結果，法院，檢察院，醫院，三家法醫會診，呂老師傷勢更重一籌。兩傷相抵，馮經理還要賠呂老師兩萬。

馮經理痛不欲生，蒼天啊大地啊！

七十六、沒人反對

楊老太跟鄰居關系不好，跟居委會關系也不好，動不動就吵鬧，很招人煩。她本人沒工作，丈夫也退休在家，兩個兒子都癡呆。她要服侍這兩個兒子，心情很糟糕，覺得自己命真苦，怎么就攤上這樣兩個兒子？她經常用輪椅推著兩個兒子，往區政府門前一放，自己就走掉了。里面出來人問話，一個哇哇嗚，一個咕嘟嘟，問什么也答不出。沒辦法，只好送到公安局。局里到處尋找，最后總算找到下落，來人領走了。

誰來了？王快樂。

一來二去，都知道了。只要政府門前出現哇哇嗚和咕嘟嘟，就直接通知王快樂來領。有時候急了，說快把你的傻兒子領走！不明白的人，還追著王快樂看。王快樂不快樂，說看什么看？人家就說，看不出是你遺傳的啊，你不是挺正常嗎？

這樣下去，到哪兒算一站呢？

王快樂正為此發愁，忽然來了大事兒，楊老太要跳樓！從哪兒啊？民政局九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就趴在窗口，誰也不敢碰她。一個老太太，嚇死人了。王快樂接警后跑上樓，趁她不注意，一把揪住。楊老太說，王警官，你老為我領兒子，我認你。如果換成別人揪我，我今天就抱著他腿跟他回家，讓他養活。王快樂笑了，這說明您信得過我。走，您跟我回去，有什么話咱倆今天好好說說。

回到警務室，楊老太倒開了苦水。原來，她的兒子是雙胞胎，小時候出了車禍，去醫院沒看好，后來就傻了。她為這個事兒跟醫院打過官司，但一直沒結果，她對政府有意見，就把兒子推去展示。再有，她生活很困難，一家四張嘴，開門就要錢。但是丈夫的退休工資一除四，剛好不夠享受低保的條件。為此，多次找居委會，沒人真幫她，來回踢皮球。至于跟鄰居吵架，她說，王警官，你想啊，都是恨人有笑人無，誰會給我一句好話？說著，楊老太就掉了淚。

王快樂說，您別難過了，我都清楚了。多說沒用，您等我信兒吧。

接下來，王快樂做了如下三件事：

一、把楊老太家的戶口一分為二，把一個兒子的戶口單列出來。這樣，這個兒子就符合低保條件，每月能有幾百元收入。居委會主任說，辦低保是要進行公示，楊老太鄰居關系不好，會不會有人反對？王快樂說，你們盡管公示，誰反對找我來！結果，沒有人反對。辦理低保成功。

二、給楊老太安排個活兒。干什么？每天上午叫她配合保安看半天大門。老悶在家不好，就當到外面散散心，曬曬太陽，還能融洽居民關系。也不要她干坐在那里，在小區里到處轉轉。下雨就收工。每個月給她兩百塊，算勞動所得，而不是施舍。方案公示出來，也沒人反對。

三、動手為楊老太兒子醫療賠償寫申訴材料。這個，并非易事。但是，王快樂說，萬里長征難不難？

楊老太呢？面朝太湖，春暖花開。

七十七、這也太麻煩了

家住樓下的老孫跑到警務室來報警，王快樂去所里開會了，他就跟協警小吳說，他家樓上的老劉不讓他睡覺，每天半夜都在樓上走來走去的，咯咯咯！咚咚咚！

小吳就去找老劉。

老劉說，惡人先告狀，我不讓他睡？錯！是他不讓我睡！他半夜常常跑上來砸我的門，要不然就拿棍子從底下往上捅樓板，咯咯咯！咚咚咚！

小吳眉頭一皺，哦，是這樣！又跑到樓下找老孫，說你怎么半夜跑上去砸人家的門？

老孫兩眼瞪成牛蛋，你這二貨，怎么幫樓上人說話？你們是親戚呀！

小吳很生氣，說我怎么二貨啦？我就是他親戚怎么的？老孫大嘴一咧，好啊，怪不得說警匪一家呢！

老劉正在樓上聽著呢，也叫起來，你說誰是匪啊？挽起袖子沖下來。

小吳急忙攔住。

老孫指著小吳說，我投訴你，讓你丟飯碗！

得，接到投訴后，督察找到王快樂，說說吧，怎么回事兒？王快樂抓抓腦殼，首先是我錯了，我沒教育好！回去就給老孫道歉！

回來的路上，王快樂踩了一腳狗屎。嗨，人說踩狗屎交好運，我怎么盡是麻煩事兒。來到警務室，他一邊洗腳一邊兒對小吳說，你怎么飯會吃話不會說？

小吳也抓抓腦殼，那我怎么說？

王快樂說，笨死你！你就說，你們都是我的親人，都是我的親戚！小吳笑了，要不你當警察我給你穿鞋呢。

王快樂說，你什么時候給我穿鞋了？

小吳說，人家說協警就是給警察穿鞋的。

王快樂說，好的你不學！快給我拿雙干凈鞋來，咱們去給老孫道歉。

小吳拿起鞋說，得，我給你穿上吧！

老孫一看來道歉了，尾巴翹老高，我知道他們不是親戚，我就是要討個說法。老百姓說話不過腦子，你們穿官衣的說話要過！對不對？

王快樂說，對，對！

老孫說，往后，樓上再吵，我就找你解決。

王快樂說，好，好！

想不到，王快樂從此被纏上。今天，電話嘟嘟嘟，王警官，樓上又鬧了！明天，嘟嘟嘟電話，王警官，他鬧得我睡不著！

王快樂私下問老劉。老劉一臉苦瓜，我的王老爺，我是單身啊，這兩天我出差了，家里根本就沒人。他是故意找茬兒！

王快樂來到老孫家，說你反映的問題很嚴重，要依法采取措施。你要配合取證，不能冤枉好人。

老孫問，怎么配合？

王快樂說，一點兒也不麻煩。我給你一個本子，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記好，哪一天，從幾點幾分老劉開始鬧的，一直鬧到幾點幾分，是什么聲音。天天都記，記滿三個月。其間，我會不定期安排他住到旅館去，當然不通知你。三個月后，我來對照你的記錄。如果對得上號，說明你記的都是對的，老劉要負法律責任。如果對不上號，你記的日子老劉根本沒在家，就說明你冤枉了人家。那你可就犯法了，要吃官司的……

老孫打斷王快樂，這也太麻煩了！我忍了行不？

七十八、房產

舊房拆遷，趙大媽得了一百萬拆遷款。她花七十萬買了一套房，房本寫了小兒子趙鴻的名字。她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老伴去世后就跟小兒子過。哥哥姐姐說，房本寫誰我們沒意見，剩下的三十萬大家應該平分。趙鴻不同意。為這，姐弟三人打起來，驚動了王快樂。

清官難斷家務事。再難，也得斷啊！

王快樂私下問趙鴻，按理，你哥哥姐姐也有繼承權啊。你有什么苦衷，跟我說說？

趙鴻沉悶良久，王警官，我給你看兩樣東西。

他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鐵盒兒，里面有兩張紙。

這是兩份遺囑。一份是他老爸生前寫的，另一份是趙老太自己寫的。兩份遺囑都寫明，把老房子留給小兒子。

趙鴻說，我沒敢告訴哥哥姐姐，怕他們說我搗鬼，再去跟老媽吵，把老媽氣死怎么辦？

王快樂皺緊眉頭。老人事先沒跟兒女說好，就做主把房產給了一個人。而且有一位已經過世，遺愿難違。這事兒真難辦了。

小趙，我明白了。我理解你。我只想問你，父母寫歸寫，你個人愿不愿意給哥哥姐姐分一點兒？

趙鴻不吭氣。

兄弟親，土變金。老人總會過去，你們姐弟日子還長。你已經得了一套房，應該知足。舍得，舍得，只有舍，才有得。你舍些錢，能得到親情。整天吵鬧下去，就是住在房里守著錢也過不安生。再說，老人有個病災，你一人也不行，還要靠哥哥姐姐啊！

趙鴻不說話了。

王快樂說，眼下，重要的是把老母親照顧好。父母把房產都給你了，你要是不孝，老人就自己打了巴掌。

趙鴻點點頭。

回過來，王快樂又對他的哥哥姐姐說，不是他不愿意分，你們父母寫了遺囑。

兩人一下子傻了。姐姐說，老人為什么不跟我們說？

王快樂說，按理，你們都是他們的子女，財產分割都有份。老人就算給小的，也要講清道理，他跟我們一起住，所以給他。然而，即使老人做錯了，你們也不能打父母、罵父母吧？最多就是放在心里。也不要為此跟弟弟吵鬧動手，傷了親情。你們這樣做，老人看了難受，鄰居看了笑話。要我說，你們知道了遺囑這件事，更要體貼老人，順從老人，孝敬老人，幫助弟弟照顧老人，陪伴老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要想到，父母生下我們，拉扯我們，吃盡世上苦，受盡人間罪。父母養育我們，不求回報，無怨無悔。我們有個病痛，如果割肉能做藥，他們會毫不猶豫割下自己身上的肉。難道他們老了，我們不去孝敬他們，反而要求他們回報，為他們的遺產大打出手。你們這樣做，對得起他們嗎？老父親地下有知，也會掉淚啊！

一席話，說得兩人難過起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照我說的去做，好人會有好報！

兩人照著王快樂的話做了。姐弟三人和好如初，趙老太在兒女的共同關愛下含笑而終。

送走老人后，趙鴻把三十萬都給了哥哥姐姐。

七十九、孫老太不是孫悟空

幸福社區有幾排老平房，八十二歲的余老漢就住在這里。他性格孤僻，打了一輩子光棍。這天早上，天下著小雨，他拄著拐棍來警務室找王快樂，說隔壁孫老太破壞我的房子，眼看房就要塌了！

王快樂急忙去他家察看。兩間小房，黑咕隆咚。靠里邊兒一間整個墻都濕了，有一條縫兒往下流雨水。這堵墻后就是孫老太家。孫老太也是單身一人，腿腳都抖了，怎么還能搞破壞呢？王快樂一打聽，原來兩家積怨已久。為什么？當初蓋房的時候，孫家老漢就說余老漢的房起高了，擋了他家的風水，兩人為此還干了仗，誰也不服誰。后來，孫老漢得病死了，孫老太鉆牛角尖，認為是被余老漢的房子害的，隔三差五跑過來叫，老光棍，我要把你房子推倒！

這兩家兒，隔著兩堵墻啊。屋里一堵，心里一堵！

王快樂說，余大爺，我看了，您這墻是年久失修！

余老漢瞪起眼，不是孫老太搞破壞？

王快樂笑了，她是孫老太，不是孫悟空。

社區有一個外來戶老黃，經營沙子水泥外帶土建零活兒。當初辦營業執照的時候，他跑前跑后，腿都跑短了也沒辦成，還是王快樂出面找了工商的頭兒，這才拿下。老黃多次請王快樂吃飯，嘴都說薄了也沒吃，更別提紅包了。老黃心里不落忍，一見到王快樂就說您有事兒叫我。王快樂說，得勒，哪天我蓋大別墅就找你！

得，現在，王快樂真要找老黃了。

老黃喜出望外，王警官，您要蓋大別墅了？

王快樂笑成彌勒，是啊是啊，哈哈哈！你有工人嗎？

老黃說，有，有！什么時候開工？

王快樂說，先幫我修一堵墻，我看看手藝。工料錢一分不少！

老黃說，得勒，您就瞧好吧！

王快樂領著老黃往平房走，還離著老遠，他一指余老漢家，看見沒有，就是這堵墻，你幫忙修一下。說完，又跟老黃耳語一番。

老黃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王警官，您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王警官沒開腔。

老黃回頭一看，嗨，人早閃了。

余老漢買菜回來，忽然發現自家門外熱火朝天。搬磚的，弄沙的，還有扒墻的。啊？孫老太動真格的了，叫人來拆我房啦？這還了得！他緊走兩步，大喝一聲，住手！

沒人住手。

余老漢趕到房前一看，哎喲喂，這哪兒是拆房啊，這是在給我修墻啊。把外層的破磚爛磚扒下來，重砌一層新磚，結結實實，漂漂亮亮。余老漢樂得合不上嘴。

老黃迎上來說，余老漢，您回來了？您打開門，叫工人從里邊兒抹一層水泥，保證光滑成鏡子面兒，再涂上大白粉。

余老漢說，慢著，我先問問，這是誰出錢請你們修的？

老黃往隔壁一指，孫老太！

啊？余老漢一下子傻了。

老黃說，以后你對人家客氣點兒，不要老記仇。

余老漢兩眼亂眨，笨得沒話說。

晚上，王快樂來找老黃結賬。

老黃瞪起牛眼，只許你做好事，就不許我做一回？

八十、敲起鑼鼓過大年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王快樂為幸福社區忙活了一年，年根兒上還閑不住，安排春節保衛，慰問孤寡老人。更有一件事，讓他跑出跑進。什么事？病危的周大媽想臨終前看一眼因盜竊入獄的老伴兒。可是，監獄不能帶犯人出監。王快樂求爺爺告奶奶，用視頻聊天的科技，圓了周大媽的愿望。老夫妻屏幕相見，在場人無不落淚……

就在王快樂騎著電動車忙進忙出的時候，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也騎著電動車來找人。她把電動車當成本田詩歌圖了，開得飛快，在社區門口猛一拐彎，啪嚓！撞上了王快樂。好家伙，兩個人骨碌碌摔在地上，來個就地十八滾。

一個警服成出泥藕。

一個羽絨服成土猴。

王快樂翻爬起來，趕忙把女人扶起來，你有沒有事？

拐彎讓直行，女人明顯違規。雖然身為警察，這時候也不能跟一個女人講對錯了。萬一遇上悍婦，那可了不得。王快樂看過肇事現場錄相，違規的女人跟交警吵著吵著，突然把自己扒光，來了個光光豬，反叫交警無地自容。教訓啊，警惕啊！所以，王快樂有理陪笑臉——

你有沒有事？有事我送你去醫院！

女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說我身上沒事。就是，羽絨服破了。

王快樂一看，可不是，羽絨服被車掛了個口子。

這時候，很多居民就圍過來看。

王快樂怕人多鬧事，趕忙說，我賠你好了，你要多少錢？

女人說，五百塊。

王快樂一聽她就要多了。可是，算了，息事寧人吧。

行，我給你。不過，我有個要求，你買了新衣服，這件破了的如果你不要了，就把它給我，我縫好以后可以送給社區困難戶。

女人說，給你就給你。

王快樂正要出去為居民買春聯，所以身上帶著錢。他掏出五百塊遞過去，女人接過錢馬上就塞兜兒里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聲叫，你敲詐人家！人家警察好說話，你就敲詐人家！

喊叫的是董老頭兒。

緊跟著，閻老太不由分說，上去把女人兜兒里的錢掏出來。

哼，我一看你這衣服就是地攤兒上買的，最多就三百！

老百姓們七嘴八舌——

你是哪來的？

跑這兒敲詐來了！

你不還人家兩百，我們就不放你走！

女人只好退回兩百。

王快樂呢，也不客氣了。客氣就對不起為他說話的百姓了。

這天晚上，幸福社區里一陣鑼鼓響。居委會請來戲班唱社戲，百姓愛聽的《翠姐姐回娘家》。

鑼鼓一響唱臺戲，

不表阿Q孔乙己。

唱一唱翠姐姐要回娘家去，

心急急拿起上衣當褲提。

正月客多出不去，

二月燒茶煮飯全靠伊，

三月丈夫打工走得急，

四月上山種地爬天梯，

五月天旱要澆地，

六月采摘來不及，

七月阿公生病要去醫，

八月秋風起，

九月做冬衣……

翠姐姐忙，王快樂更忙。

百姓看戲他站崗。

百姓睡覺他巡邏。

他敲起大鑼，咣！咣！咣！

——平安社區保平安！小心燭火關好門窗！

編后記：

親愛的讀者朋友們，系列小說《警官王快樂》在本刊的連載到此結束，但警官王快樂的快樂生活仍在繼續，李迪先生也仍在用他的生花妙筆繼續描畫這些或令人捧腹、或令人閃動淚花的故事。更多精彩內容，敬請關注近期由群眾出版社出版的同名圖書。

責任編輯/張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