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各行各業的拍賣活動很火,不過,這事要是給清朝的李漁老師知道了,難免要向他們收點版權費。很明顯,拍賣會是李漁300多年前發明的。 李漁?這家伙是誰?你瞧,他走過來了,頂著驕陽,從自己的戲園出來,走過街市上繁華的車水馬龍,溜達到街市上。天氣悶熱,再加上吵鬧,他旋即踱進了同泰茶莊二樓,想挑個靠窗的位置慢慢飲茶聽戲,享受這個悠閑的午后時光。
一段蘇州評彈剛剛唱罷,李漁雙眼迷離,沉浸在一片吳儂軟語編織的溫柔鄉里不亦樂乎。他呷了口碧螺春,繼續聽著下邊的好戲。
接下去換上來一個素顏女子,一襲白衣,懷抱琵琶坐定。一陣弦浪翻過,微啟朱唇,自彈自唱。她的歌聲真是字字清脆,聲聲婉轉,抑揚頓挫,頗有韻味,李漁閉了眼,沉浸其中。漸漸,此女的聲音越發地哀怨,仿佛心中有莫大的愁苦一般,借助于琵琶的扇動,那聲音已由哀怨轉為哭訴,很快就泣不成聲了。李漁立刻睜開眼睛,只見那女子的素顏上掛滿了淚水,不斷地用手帕掩面抽泣,曲子早已不成調了。
荼莊中的其他茶客都好奇地望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李漁也站起身來,端詳這女子,她清麗白皙的臉上,兩頰泛出淡淡的紅暈,像白雪映著紅霞,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飽含淚水的大眼睛,哭得像兩只祧子,鬢邊一顆圓圓的美人痔甚是惹眼……
李漁問她因何事這般傷心,女子邊擦眼淚邊回答說自己隨父親從山東老家流浪到此地,靠賣唱為生。不幸前日父親辭世,無錢埋葬,父親生前還欠有二百兩白銀的外債。無奈自己只好到此尋個好東家以賣身葬父。說著說著,女子又哽咽了起來。 李漁覺得女子的彈唱不錯,若是不精通金石韻律,怕不能如是,便又問女子姓氏。女子回答姓蘆,家父先前傳授了一些歌琴之藝,對吟、揉、勾、挑、批、拂諸指法也下過一番苦功,而今為生活所迫,也沒怎么操練了。
聽女子說完,李漁沉思了片刻,道:“小蘆姑娘,如若信得過在下的話,我愿意幫助你籌一筆銀款用以安葬乃父,還清債務。”
蘆姑娘停止抽泣,睜大了眼睛望著李漁。李漁接著又說:“當然,我也是有條件的。我的條件是邀請小蘆姑娘加入我的戲班。”
蘆姑娘當然連忙答應。李漁用什么辦法幫助小蘆籌款呢?他的計劃好像在作出幫助蘆姑娘的決定那一剎那就在頭腦中構思好了。他突發奇想,準備在自家的戲園子里開展一項活動,沒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這場活動就是——拍賣會。公開叫售,愿意買的人員來搶購,我李漁這次所拍賣的物品并非官位,也不是什么古董寶貝,也并非名家書畫,而恰恰是李漁房間里擺著的那些日常用品。李漁堅信,那些物品一定能夠為他籌來款項,來解決蘆姑娘的燃眉之急,也同時達到自己的目的。
第二天,李漁幫助蘆姑娘把她父親埋葬了。當晚,在李漁自己的戲園子里,“慈善義賣”的橫幅掛得十分醒目,各路鄉親朋黨聚集于此,來看李漁究竟要上演什么“好戲”。
李漁見大家早已來到,就先和大家說明此次義賣的全部收入將用于歌女蘆姑娘為其父舉辦葬禮和還清債務,而蘆姑娘自愿加入到李漁的戲園,也好謀一條生路。
這個由頭不錯。李漁緊接著就進入了正題,他預告即將向大家展示一件神秘的寶貝,如果官人們哪位有看中的可以報上來他們自己想要的價格,相互競價,最終定給那位出最高價的買家。
他首先要展示的一件物品名為“涼凳”。傭人這時搬出了一只中空的金屬方盒,眾人不知所措地望著這個貌不驚人的東西。李漁于是開始變他的“魔術”:他在方盒里面灌上涼水,上面再蓋上一片景德鎮的瓷盤作凳面,這樣,“涼凳”就做好了。像在這樣的三伏天里人坐上去,別提有多涼快了。眾人們交頭接耳議論起來,都佩服李漁的想象力。
可李漁并沒有就此罷休,繼續地演示下去。他告訴大家,到了冬天,這家伙會搖身一變,由“涼凳”變成“暖椅”。與“涼凳”的結構相似,下面裝上一只抽屜,抽屜里點上幾塊炭,這樣溫度就可以由里面傳到上面,起到御寒的作用了。眾人全部目瞪口呆,真想不到這個簡單的椅子居然還可以一物兩用。一些入按捺不住了,開始試探李漁可以變賣的價格。
此時的李漁根本不理會價格的事情。如果你認為這椅子只是椅子,那就太低估了李漁。這玩意既可假寐,又可就餐,這就變成了桌子;炭的邊上點上香,就變成了香爐;如果衣服受潮,它又是熏籠;最有趣的是,加兩條杠子和靠背,它就成了出門用的轎子。這真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百寶箱啊!李漁就這樣把他的所有關于這椅子的構思全部講了出來。
全場嘩然。有錢人在爭相出價,誰都不肯示弱,都希望把這寶貝占為己有。就這樣,這個簡單的金屬盒子賣了五十兩銀子。接下去,李漁情緒高漲,一口氣向眾人展示了可以賞花的床、可以同時照亮兩間屋子的燈、放在廚房里的可以吸取油煙的風車、不用力就能走的鞋,還有一幅花鳥畫里的鳥居然可以動……李漁的一連串的發明創造把所有人都看杲了。
最后,李漁向大家展示了最重要的一件物品,是自己的一本剛剛寫成的書,叫作《閑情偶寄》,是李漁最滿意的一本書。李漁告訴眾人,除了在這本書中可以讀到自己成型的戲劇理論外,如果你想品花選美,妝飾打扮,可以翻一翻《閑情偶寄》;如果你想了解園林建筑、器玩古董方面的知識,也可以翻一翻《閑情偶寄》;如果你對飲食烹調、竹木花卉感興趣的話,你同樣可以翻一翻《閑情偶寄》;在《閑情偶寄》中,你還能找到醫療保健、養生駐顏方面的小秘訣。其中最大賣點就是教導所有小腳控,在玩小腳之前,要撒點香粉和糖桂花心,這樣聞起來或者舔起來更加滋味無窮。
總而言之,《閑情偶寄》可以放在你臥室的床頭,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一切和生活有關的東西,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日常生活百科全書和幸福生活指南。經李漁這么一宣傳,眾人爭相解囊購買。而他的芥子園書鋪早已預印了五百冊。
他毫不費勁地賣掉了所有展示的物品,賺取的銀子已經遠超過二百兩。李漁替蘆姑娘還清了債務。按照前面的契約,蘆姑娘加入了李漁的戲園,成為了李漁帳下眾多女弟子中的佼佼者。李漁則既發了筆小財,還向世人傳播了他的著作,真是一舉兩得!而此后的各種拍賣,不過是隔空向李漁老師致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