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真實的自我

法國文藝復興詩人迪·巴爾塔說：“世界不過是個舞臺，人們都戴著面具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從某種程度來說，的確如此：人生一世，如同一場盛大的舞會，有人心安理得地玩著cosplay的虛擬游戲，而有人總在破壞游戲規則，傾盡一生來尋找面具下那個真實的面孔，因為“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種失敗，自己揭下面具卻是一種勝利”（雨果語）。這樣一些人，翻山越嶺，披荊斬棘，就為追尋一種純粹的真與善，享受將“假面具”掛在墻上的愉悅感，不枉自己在人世間瀟灑坦蕩地走一遭。

世俗的生活，漫長的黑夜，人類始終在世間摸爬滾打地活著。正是有著這樣一份堅持與初心，我們才能看到陽光與希望，才能創造無盡的詩意，然而，歷史如同黑夜一樣漫長、深邃而神秘。顧城在《一代人》中寫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黑夜并不可怕，似乎走過黑夜就來到了光明的世界，但在這黑夜行走的旅程中，連擁抱都要付出勇氣與犧牲。“我們在黑夜的擁抱這么倉促/這么短暫，這么冷/你一伸手我就化了，你一伸手我就抓住了溫暖”。黑夜是倉促的，短暫的，寒冷的，為了尋求擁抱的溫暖，我們要面臨被融化的危險，但還是滿懷期待。“我的心一直在寒風中火熱地跳，慌張地跳/滿懷期待地跳/我的疼一直持續到此時此刻”。如同飛蛾撲火般的“擁抱”將我吞噬，詩人沒有猶豫，因為“我們在黑夜的擁抱這么迅速，這么安全/我們在黑夜中擁抱像失散一生的親人/忘記了親吻。”（林一木《黑夜中的擁抱》）盡管漫長寒冷的黑夜讓人畏懼，短暫倉促的擁抱也令人感受到融化之意，可詩人還是堅持自己最初的夢想，努力追求這稍縱即逝的幸福，渴望這黑夜中的擁抱給予自己光和熱，溫暖與力量。只有敢于撕破黑夜的面紗，為愛前行的人，才是真實的人。

甫躍成的《一只混跡于人群中的豬》，卻從動物視角來看人世百態，擬人手法的運用，幽默風趣的表達，使整首詩有了以小見大的效果。這只修煉成人形的豬，精通人類語言，模仿人的舉止，心照不宣地與混跡于人類的同行交朋友，戴著人的面具生存。一次外出旅游的途中，坐在車中的它偶遇一個潛伏在豬圈的人類。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的時刻，戲劇性地打破了它平靜的生活。它得意忘形地譏諷道：“都要被送進屠宰場了，這個人/卻不敢站起身來，面對自己真實的身份。”同時，卡車里的人也盯住了它，“它一驚：‘難道他也認出我了？’”內心驚恐不已，“趕緊/低下頭去，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抬起頭來。”這首如同寓言的詩歌，有著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令人感覺荒謬滑稽的同時，也陷入深思憂慮之中。一只豬眼里的世界，就是真實的人生。在這光陸怪離的大千世界，每個人都戴著雙重面具小心謹慎的生活。人們迷失在化妝舞會里，以為戴上光鮮亮麗的面具，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就是生活本身，殊不知“由于我們過于習慣在別人面前戴面具，因此最后導致在自己面前偽裝自己”（徐志摩語），就算被人識破，也不敢面對真實的自我。甫躍成用犀利之言，以獨特視角嘲諷了人類的虛偽、懦弱、膽小與無知。而軒轅軾軻的《廣陵散》洋溢著一股反諷的基調，將歷史典故與時代現實相融合，傳達了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而這正是現代人所缺少的清醒與骨氣。詩中兩人不斷糾纏，“你”可以看作理想中的“我”，而現實中的“我”為聲色犬馬所累，“你”卻“在馬背上和一個騎手亡命天涯”。“你正在準備好干糧和車票去尋找一個浪子/想和他去笑傲江湖。”面對“你”坦蕩、率真和隨性的生活，“我”最終撥開迷霧，追隨“你”而去，“束發后跳下一葉扁舟/把行囊輕輕放下”。

茫茫人海，人如滄海一粟，怎樣才能活出人生的精彩？唯有追隨自己的內心與靈魂，摘下虛假的面具，勇敢接受這個不完美但真實的自己。

（作者單位：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