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黑幫人物畢斯·西格爾相信每個人都需要一個新的開始。而自從他在落日火紅的沙漠中看見蜃樓的那天起,他便憧憬建一家帶泳池綠地、人人穿著正裝的合法賭場。
1946年,在拉斯維加斯賭博合法化的第15年,火烈鳥酒店奇跡般地在荒蕪的沙漠中落成。但由于空調系統毀壞、氣候炎熱,加上路途遙遠,根本無人光顧。
如今,建造永遠華氏72度、永遠歡聲笑語的賭場酒店早己不再是夢想。1989年,蜃樓酒店的開張意味著巨型度假酒店時代的到來,這些擁有上千個房間,豐富得像給迪斯尼加了屋頂的龐然大物恐怕都超出了畢斯的想象。
火烈鳥酒店幾易其主,到了21世紀,是以粉紅聞名,圈養著野生火烈鳥的哈利士娛樂公司的一員。
它越來越奇特,卻越來越平淡無奇,因為酒店前的沙地成了著名的拉斯維加斯大道。胡佛大壩為這座兩百萬人口的城市輸送著源源不斷的能源,讓這只粉紅色大鳥淹沒在了更多、更華麗和璀璨的霓虹燈中。
如今美國人會起訴煙草公司,起訴網絡游戲,卻難以起訴賭場。也許因為這里的一切是公平的。
據說,拉斯維加斯的商場營業員從來不敢“以貌取人”,誰知道那個走來的衣衫襤褸的家伙是不是剛從賭桌上贏走了一百萬呢?
二
今天的拉斯維加斯變得如此紛雜,以至于猩猩、侏儒、飛刀游戲、魔術、火烈鳥、胸部……都難以奪取眼球。MGM大酒店曾在大廳放置一只真的雄獅,它會向吃完早餐的客人發出怒吼。而紐約紐約酒店的口號是:“拉斯維加斯內最好(或最大)的城市”。你可以坐108公里時速的過山車穿梭在帝國大廈、克萊斯勒大樓、布魯克林橋和自由女神像之間。拉斯維加斯還缺什么呢?
但我常常相信,我們離真實的拉斯維加斯還很遙遠,也許只有在午夜的秀場,你才能觸摸到這座城市的內心,幾乎每家酒店內,都長期駐扎著一些制作宏大的舞臺劇,數年來天天上演,用世界共通的藝術述說著愛情、生命和哲學。
火烈鳥酒店開業接連虧本,合伙人決心懲罰畢斯帶來的“爛攤子”。幾天之后,當畢斯在維吉尼亞的比佛利山莊寓所中讀《洛杉磯時報》時,一名殺手從窗外向他開槍。
沒有人歸案。
暴雨中他和維吉尼亞的吻別或許是導演巴里·萊文森虛構的劇情,但畢斯的一生卻是一場真實的賭局。雖然他曾為拉斯維加斯夢輸掉了性命,但據說到1991年時,他投資在此地的600萬元已累計帶來了1000億美元的收入。
如今,每年約有3000萬人來拉斯維加斯觀光,這里聚集了50多家世界頂級酒店與不計其數的汽車旅館,總客房數超過10萬間。在畢斯被殺的六十年后,各式各樣的大亨信心百倍地來了,維系著這個城市的命脈,并享受沙漠陽光。
三
那一天,我們乘坐一輛火烈鳥旅游車在不見盡頭的荒漠公路上奔馳,經過胡佛大壩,從內華達州來到亞利桑那。我們的目的地是科羅拉多大峽谷。它的觀光業已和拉斯維加斯的旅游業捆綁在一起了。
約翰·繆爾1890年游歷大峽谷后寫過:“不管你走過多少路,看過多少名山,你都會覺得大峽谷仿佛只能存在于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星球。”我懷疑,美國人總有點外太空情結。不遠處的內華達51區至今流傳著UFO出沒的傳說。
顯然,美國人熱衷于顯示“人定勝天”的威力,而華拉派印第安人也越來越精于此道了。他們在自己的領地——科羅拉多大峽谷之西段建了一座馬蹄形的全玻璃空中走道,它圈起了半個足球場有余的面積,也是世界上著名的建筑物。
我站在橋上俯瞰1200米深的谷底,風有點兒急,身旁有尖叫,也有煞有介事的沉默。工作人員們帶頭蹦蹦跳跳,幸災樂禍地看恐高癥患者如何舉步維艱。
不管老羅斯福是否說過“任何人的干預只會破壞大峽谷,這里既然是上帝的杰作,那么也等上帝來改變它吧”之類的話,這件異想天開的人工添加物毋庸置疑地為西峽谷吸引來了更多游客,也使頭戴羽毛、腰間佩刀的印第安人更進一步理解了現代銷售學的意義。
四
我猜,有很多人到拉斯維加斯來是為了花上300美金舉行一個被祝福的速成婚禮,這里的牧師可不在意你們是否喝得酩酊大醉,或者24個小時前才相識。有家禮堂很有名,羅斯和瑞秋在這里結過婚,或許它也是安吉莉娜·茱莉和布拉·彼特的禮堂。
如果花上400美金,你還可以開著當年和貓王同款的粉紅色轎車出去兜風。如果花上500美金,你也許可以找個冒牌的貝特·邁德爾來為你們唱上一曲。
當搖滾歌手謝里爾·蘇珊·克羅唱著“霓虹閃爍,手心冒汗,賭上一把,我要在周日的晚上離開拉斯維加斯,去過有益的生活……”卻有無數的人一再回來,回到這片綠洲。
我又想起了湯普森的話:“這世界有自己運轉的方式,所有能量根據大磁場流動。只有傻瓜才會去抵抗它。我又回到了拉斯維加斯,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