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求真務實精神促進語文教育健康發展

語文教育歷來被社會所關注，這不僅僅因為語文教育在學校教育中所占課時最多、授課教師最多，還因為社會生活與交流都離不開語文，更因為語言是一個國家軟實力的重要體現。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語文教育取得了重大成就，但毋庸諱言，當下語文教育還存在許多問題，無論是語文教育界還是全社會都不滿意。緣于此，三年前，在舉世矚目的黨的十八大勝利閉幕之際，在全黨全國人民認真學習、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精神之時，語文出版社聯合全國14省市32校在福建泉州聚龍外國語學校發布了《聚龍宣言》，拉開了真語文大討論的序幕。

一、求真、學真是黨和政府對教育的一貫要求

關于“真”的釋義，《現代漢語詞典》《新華字典》《漢語大字典》等權威工具書有以下表述：“真實”（跟“假、偽”相對），“跟客觀事物相符合”，“本來的，固有的”，“本性；本原”，等等。所謂“跟客觀事物相符合”，“本來的，固有的”，就是指按照客觀規律運轉的事物及行為。據此，我們將“真”的含義概括為兩個方面：一是客觀、客體；二是客觀、客體運轉的規律。也就是說，“真”就是要按照規律做事；就教育而言，就是要按照教育規律辦教育。

“真”是各民族文化的共同追求，古今中外很多思想家、教育家都提出過求真的要求。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曾說：“真實的善是每個人的心靈所追求的，是每一個人作為他一切行為的目的。”這里強調“善”是每個人的心靈的追求，“真實”是“善”的前提。我國先賢也有很多求真的箴言，如孔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子夏說“與朋友交，言而有信”等，韓非子說“巧詐不如拙誠”。無一例外，他們都強調了對人要真誠，做人要講信用。可見，做人、做事必須求真，這在中外文化當中已成共識。

黨的幾代領導人對教育應求真、學真提出了具體明確的要求。早在1938年，毛澤東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政治報告中，就提出了“實事求是”的要求。1941年5月，毛澤東在《改造我們的學習》報告中，從馬克思主義角度對實事求是的含義做了科學界定，而且將能否堅持實事求是提到了有沒有黨性或黨性純不純的高度。他指出：“‘實事’就是客觀存在著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觀事物的內部聯系，即規律性，‘求’就是我們去研究。我們要從國內外、省內外、縣內外、區內外的實際情況出發，從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規律性，即找出周圍事變的內部聯系，作為我們行動的向導。”[1]1942年，毛澤東為中央黨校題寫了校訓“實事求是”四個字，并把它當作全黨的座右銘。之后，幾代領導人都將實事求是作為我黨的思想路線和工作方針。就教育而言，1957年6月19日，毛澤東在《人民日報》刊發的《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一文中指出：“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2]在這里，毛澤東雖然沒有把“真”直接提出來，但是提出了德育的要求，而德育的基石就是“真”。1977年7月，鄧小平在中共十屆三中全會上《關于科學和教育工作的幾點意見》講話中強調：“培養好的風氣，最主要的是走群眾路線和實事求是這兩條。特別是科學，它本身就是實事求是、老老實實的學問，是不允許弄虛作假的。”[3]這里就明確地提出了教育應該遵循實事求是的要求。黨的十八大進一步明確提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求真務實，是科學發展觀最鮮明的精神實質。”尤其是，2014年9月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和北京師范大學師生代表座談時，特別引用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話勉勵師生：“做好老師，要有理想信念。陶行知先生說，教師是‘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學生是‘千學萬學，學做真人’。老師肩負著培養下一代的重要責任。”[4]這充分體現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對教育、對真教育、對真做人的要求和期待。

必須指出，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近年來，黨和政府的許多文件都將求真、學真作為教育的基本要求提出來。1985年頒發的《中共中央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指出：“所有這些人才，都應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熱愛社會主義祖國和社會主義事業，具有為國家富裕而艱苦奮斗的獻身精神，都應該不斷追求新知識，具有實事求是、獨立思考、勇于創造的科學精神。”[5]2004年頒發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的若干意見》提出：“從規范行為習慣做起，培養良好道德品質和文明行為，大力普及‘愛國守法、明禮誠信、團結友善、勤儉自強、敬業奉獻’的基本道德規范，積極倡導集體主義精神和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精神，引導廣大未成年人牢固樹立心中有祖國、心中有集體、心中有他人的意識。”[6]《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強調要培養學生誠實、守信的品質；2015年最新頒布的《中小學生守則》要求學生：“誠實、守信、有擔當，保持言行一致，不說謊，不作弊，借東西及時還，做到知錯就改。”從我們擇要摘取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論述以及黨和政府的一系列相關教育文件中可以看出，求真、學真是黨的思想路線的基本內容，是黨和政府對教育的基本要求；在理論研究和具體實踐中，我們要一以貫之。

然而，當前教育中卻存在很多違反教育規律，即違背教育“本來的，固有的”面貌的現象。筆者最近在網上做了一個調查征集活動：說說您從小學到中學都聽到了哪些假話？其中的回答有：“幼兒園老師跟孩子說，回家不許和爸爸媽媽說老師在幼兒園罰了誰、說了什么，只能說在幼兒園里唱歌、跳舞很開心。”“學生要評價老師，在評價的前幾天老師會委婉地告訴我們，希望給老師全評優。有一次我們給老師評得不高，老師就在班里指桑罵槐。”“記得上小學時，老師上公開課前會給我們演練一下要上的內容，包括要提的問題和答案，還有就是告訴我們，回答問題時如果是會回答的問題舉右手，不會回答的問題舉左手。”從小處來說，上述現象是說假話、辦假事、上假課；大而言之，則是從事教育工作時違反教育“本來的，固有的”規律，在教育中不求真、不學真的具體表現。

值得注意的是，對于當前教育存在的問題，黨和政府已經多次在一系列文件中指出并要求改正。《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指出“教育思想、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程度不同地脫離實際”[7]，具體點明了教育領域存在的失真問題。中共中央下發的《關于印發〈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的通知》指出：“社會的一些領域和一些地方道德失范，是非、善惡、美與丑界限混淆……不講信用、欺騙欺詐成為社會公害。”[8]“社會的一些領域”存在“是非”混淆、“不講信用”等現象，當然也包括教育領域。《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的若干意見》則明確指出：“一些領域道德失范，誠信缺失、假冒偽劣、欺騙欺詐活動有所蔓延。”[9]從以上文件中可以看出，教育中存在的“不求真、不學真”的問題比較普遍且十分嚴峻，引起了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見》要求：“以基本道德規范為基礎，深入進行公民道德教育。要認真貫徹《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以為人民服務為核心、以集體主義為原則、以誠實守信為重點，廣泛開展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和家庭美德教育，引導大學生自覺遵守愛國守法、明禮誠信、團結友善、勤儉自強、敬業奉獻的基本道德規范。”[10]其中對大學生的教育明確要“以誠實守信為重點”，引導大學生“明禮誠信”。《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強調：職業學校要“培養學生的實踐能力，專業技能，敬業精神和嚴謹求實作風”[11]。

概而言之，求真、學真是黨和政府、黨的領導人對教育的不斷要求，是黨的實事求是思想在教育領域的總體要求，是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首的黨中央倡導的求真務實作風在教育中的具體體現。

二、語文教育在學校教育中的獨特地位和作用

既然求真、學真是黨和政府對教育的重要方針、政策，也是對教育的總體要求，在各類教育中，語文教育當然也更應該強調“真”。這既是因為語文教育本來就是學校學科教育之一，更是因為語文教育與祖國語言文字、國家形象和綜合實力密不可分。我們認為，語文教育是學校所有學科教育的重中之重，是所有學科中的上位學科，語文教育具有獨特的地位和作用。

1.語言文字在國家戰略和社會發展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

語言文字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信息載體，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鮮明標志，是促進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語言文字具有基礎性、全局性、全民性特點，事關歷史文化傳承和經濟社會發展，事關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事關國民素質提高和人的全面發展，在國家戰略和社會發展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

語言文字是國家軟實力的體現。語言文字是維護民族團結和國家統一、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紐帶。文化是民族的靈魂和血脈，是一個民族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內在根基。在我們這樣一個多民族的、發展中的人口大國，傳播、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充分發揮其作為中華文化載體及鮮明標志的作用，不僅是方便溝通、促進各民族經濟文化交流的需要，而且事關整個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認同和傳承。另一方面，語言文字是不同文化、不同文明間交流理解的重要橋梁。近年來，隨著我國綜合國力和影響力的不斷增強，許多國家出現了“漢語熱”，反映了各國人民對中華文化的濃厚興趣，體現了世界各國對我國未來發展的關注。通過多種途徑加強漢語的對外交流和傳播，擴大漢語的國際影響力，拓展中華文化傳播的廣度和深度，有利于進一步搭建我國人民與世界各國人民溝通、理解、信任的橋梁，展示一個開放、文明、走和平發展之路的當代中國的形象，增進中外人民之間的友誼，為有效提升國家實力奠定堅實的基礎。

近年來有學者認為，語言文字不僅是國家軟實力的體現，而且還是國家硬實力的體現。[12]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80%的信息由語言文字來負載傳遞，語言信息技術和語言產業成為當今經濟快速發展的增長點。語言強弱不僅是國家強弱盛衰的象征，而且語言強大也會促進國家的發展強大。因此，許多國家都有計劃地實施本國語言戰略，并努力擴大本國語言的國際影響。比如，美英等國通過貿易、媒體、教育、文化等途徑向世界傾銷英語，法國努力協調由34個國家和3個地區構成的法語區（Francophonie）的語言問題，西班牙利用西班牙語世界（Hispanidad）這一概念向世界進行語言傳播，日本、韓國建立基金會不遺余力地推進日本語韓國語的國際傳播。

因此，在全球化背景下，在邁向現代化、提升國際地位的今天，我們必須大力提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社會地位和教育地位，重視漢語的學習和應用，促使全社會轉變觀念，要讓全體國民樹立國家語言意識，了解國家語言政策和語言規范，為建設人力資源強國奠定基礎。

做好語言文字工作，把提高國民語言文字應用能力作為強國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受到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2011年1月20日，劉延東同志在紀念《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頒布1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指出：“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是人類生存和發展所必需的一種基本能力，是綜合素質的重要構成因素。良好的口語、書面語表達水平和語文綜合能力對個人成長、成才、成功，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和影響，加快建設人力資源強國，提升人力資源開發水平，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必須提高全體國民的語言文字能力和應用水平。”[13]因此，“要建立健全覆蓋聽說讀寫的科學評價體系，使其成為衡量國民語言文字應用能力的重要依據。要完善職業資格準入制度，依法推動將國家通用文字能力作為取得相關職業資格的必要條件”，尤其是“各級各類學校要將提升學生語言文字素質作為實施素質教育的核心內容之一”[14]。

2.學校語文教育是語言文字工作的主要內容和抓手

既然語言文字及其工作對國家軟實力，甚而國家硬實力暨國家綜合實力有如此重要的作用，作為語言文字工作主要內容和重要抓手的學校語文教育當然責任重大、責無旁貸。

學校語文教育首要目的是培養學生的語言文字應用能力，而這也是學校語言文字工作的重要內容。《國家中長期語言文字事業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2—2020年）》在“重點工作”第十條“提升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中說：“加強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培養。中小學校要依據語文課程標準組織教學，加強識字與寫字、口語交際、閱讀、寫作等方面的教學，加強中小學規范漢字書寫教育，注重語言文字的綜合運用，全面提高中小學生聽說讀寫能力。”[15]這里不但強調了學校語言文字工作的重點是提升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而且指出語言文字工作的主陣地是語文課堂，要通過語文課程的識字與寫字、口語交際、閱讀、寫作等教學途徑來實現提升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的目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學校語文教育的水平，關系到學生語文能力的培養，關系到語言文字工作的成效。

我國著名語文教育家葉圣陶早就指出：“學習國文就是學習本國的語言文字。……盡量運用語言文字并不是生活上一種奢侈的要求，實在是現代公民所必須具有的一種生活的能力。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就是現代公民生活上的缺陷；吃虧的不只是個人，同時也影響到社會。”[16]葉老的話不僅強調了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是個人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技能和基本素質，是一個國家實力的重要構成部分，同時也指出了學校語文教育培養國民語言文字應用能力的獨特地位和作用。

3.語文教育在學校教育中具有獨特的地位和作用

正因為學校語文教育是語言文字工作的主要內容和抓手，所以語文學科不是其他學科所能相比的，也不是其他學科所能替代的，更不是學校教育中可有可無的。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教育行政部門頒發的八次教學大綱或課程標準對語文課程性質和定位的論述，充分凸顯了語文教育在學校教育中的獨特地位和作用。1955年、1963年、1980年、1986年、1992年頒布的《小學語文教學大綱》都強調，語文科是各科教學的基礎，是一門重要學科，語文是學生必須首先掌握的最基本的工具，語文學得好，就有利于學習各門知識；語文學不好，不能讀，不能寫，學生思想的開展和知識的增廣就會受到妨礙。[17]1986年頒布的《中學語文教學大綱》指出：“語文是從事學習和工作的基礎工具。普通教育階段的各門學科都是基礎學科，語文則是學習各門學科必須掌握的基礎工具。語文學得好，對其他學科的學習會產生積極的影響，對于將來從事工作和繼續學習也是十分必要的。”[18]2011年頒布的修訂后的《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提出：“語文課程致力于培養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提升學生的綜合素養，為學好其他課程打下基礎；為學生形成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形成良好個性和健全人格打下基礎；為學生的全面發展和終身發展打下基礎。”“語文課程的多重功能和奠基作用，決定了它在九年義務教育中的重要地位。”[19]這幾次語文教學大綱或課程標準無一例外地強調，在學校教育中，語文教育是基礎教育，其具體體現為：語文是一種工具，學好語文能幫助提高應用語言文字與人溝通交流的能力；語文是其他所有課程的基礎，其識字寫字、閱讀理解等能力對學好其他學科影響很大；語文是學生人生成長的基礎。語文教育這種基礎特性，使其成為學校教育中不可或缺或者說極為重要的課程。

世界其他發達國家也都非常重視母語教育，把母語教育放在教育的重要位置。例如德國對母語教育的定位為：語言既是教育的媒介，也是教育的目標；無論社會生活還是學習活動，都要求學生具備與他人交流、加深了解、保持聯系的能力。重視學生的語言應用能力是當前德國教育思想的一個重要方面，并在母語教育的各個層面上體現出來。英國2007年新修訂的英語課程標準（第三學段）在論述“英語的重要性”時這樣寫道：“英語是學習所有課程科目的基礎。”“英語對于學生在學校和更廣闊的世界內與他人交流至關重要。”[20]為此，英國把信息和交流能力融入母語教育目標之中，并將其作為現代英國人必備的能力。

對于語文教育在學校教育中的獨特地位和作用，許多大家的觀點也都頗為鮮明而深刻。葉圣陶說：“誰都要使用語文，無論干什么都要使用語文。咱們必須認清語文的重要，認真努力地把語文學好。”[21]語文的工具性特征決定了人們時時處處都要用上它，“無論干什么都要使用語文”。張志公在《真“重理”就不該“輕文”》中說：“普通教育階段，屬于基礎知識的功課一般區分為文科和理科兩大類……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所有這些基礎課程有一門共同的基礎課，那就是語文課。語文是學習任何文化科學知識的基礎。不論是社會科學的文、史、哲、政、經、法，還是自然科學的數、理、化、生，學習、表達和交流都要使用語文這個工具。語文不學好，不善于說，不善于讀，不善于寫，無論學什么，研究什么，做什么，都會受到影響，效率都不會很高。”[22]“語文是基礎”不僅是語文教育家所強調的，也是其他領域學者認可的。數學家華羅庚就曾說過：“要打好基礎，不管學文學理，都要學好語文。因為語文天生重要。不會說話，不會寫文章，行之不遠，存之不久。”[23]因此，語文教育是學校教育的基礎，理應成為全民的共識。

綜上所述，學校語文教育是語言文字工作的主要內容和抓手，目的是提高學生的語言文字應用能力，這決定了語文教育的基礎性、獨特性特點，決定了語文教育在學科教育中的重要地位；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一定要高度重視語文教育，努力改進語文教育，讓語文教育更好地為社會經濟發展服務，為提高國家實力服務。

三、真語文的提出及其要求

語文教育對個人、對國家如此重要，那就一定要抓好語文教育，要教真語文、教實語文、教好語文。由此，人們就會追問：什么是真語文，為什么要提出真語文，真語文有哪些基本要求。

當下語文教育包括社會語文教育和學校語文教育，學校語文教育又可包括教師、教材、評價和教學四個方面。限于篇幅，本文僅就語文教學展開論述，期待語文同人共同討論。筆者認為，當下語文教學存在的問題有不少，但概括起來有兩個：一是課堂上語文教師沒有引導學生求真、學真；二是課堂上還存在不少違反語文教育規律的教育行為。真語文的提出及其要求正是著眼于對這兩個問題的解決。

1.什么是真語文

根據前文所述“真”的含義，我們給真語文最簡單的概括就是“語文”，就是符合語文教育規律和特點的真正的語文。真語文不是發明，也不是創新，而是回歸語文的本源，尋找語文教育的真實規律，以“求真”“學真”為目標，促進學生健康成長。

我國語文教育源遠流長，從最早的文獻甲骨卜辭算起至今已有3500多年。這一歷史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時期：一是19世紀前的古代，以文史哲法經政不甚區分的“大語文”為特征；二是19世紀開始的近現代，以“語文”獨立設科并隨時勢變化為特征，并在此背景下產生了多次論爭，例如20世紀40年代關于“搶救國文”的討論，50年代末的“文道之爭”，60年代“怎樣教好語文課”的討論，以及20世紀后期“工具與人文”之爭，等等。這些論爭展現了人們對語文教育的認識過程。百余年來，人們對于語文課程性質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化，不斷完善語文教育的目標，不斷接近語文教育的本質。

關于語文教育有很多經典論述，我們認為葉圣陶和張志公的論述把握住了語文的本質。葉圣陶的說法既準確又明白：“什么叫語文？平常說的話叫口頭語言，寫到紙面上叫書面語言。語就是口頭語言，文就是書面語言。把口頭語言和書面語言連在一起說，就叫語文。……解放以前，這個學科的名稱，小學叫‘國語’，中學叫‘國文’，解放以后才統稱‘語文’。”[24]“彼時同人之意，以為口頭為‘語’，書面為‘文’，文本于語，不可偏指，故合言之。亦見此學科‘聽’‘說’‘讀’‘寫’宜并重，誦習課文，練習作文，固為讀寫之事，而茍忽于聽說，不注意訓練，則讀寫之成效亦將減損。”[25]葉圣陶還對“語文”的內涵做過多次解釋和說明，如：“口頭說的是‘語’，筆下寫的是‘文’，二者手段不同，其實是一回事。功課不叫‘語言’而叫‘語文’，表明口頭語言和書面語言都在這門功課里學習的意思。”“口頭語言和書面語言都有兩方面的本領要學習：一方面是接受的本領，聽別人說的話，讀別人寫的東西；另一方面是表達的本領，說給別人聽，寫給別人看。口頭語言的說和聽，書面語言的讀和寫，四種本領都要學好。”[26]

張志公則對葉圣陶的說法進行了補充說明：“用了‘語文’這個名稱，表明在這門功課里要向學生進行全面的語言訓練，糾正了上述那些弊病，很有好處。進行全面的語言訓練，包括口頭的和書面的。口頭的包括聽和說，書面的包括讀和寫。進行書面語言的訓練，自然要掌握文字這個工具，要教學生讀許多各式各樣的文章，包括日常應用的以及哲學的、政治的、科學的，等等。要教學生讀不少文學作品，一則因為好的文學作品運用語言比較好，便于進行語言訓練，再則也因為受過普通教育的人應當懂得一點文學，而語文課之外，再沒有別的課管這件事了。”[27]

葉圣陶和張志公對“語文”的闡釋，對語文課程性質和任務的理解，把握住了語文教育的規律和特點，是對“語文”的最好詮釋，也是真語文的精要之義。

2.為什么提出真語文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教育工作，包括語文教育，取得了巨大成就。目前，全國所有省級行政區、所有縣級行政單位全部通過普及九年制義務教育和掃除青壯年文盲國家驗收，人口覆蓋率達到100%，青壯年文盲率下降到1.08%，這其中以推廣普通話、簡化漢字和提高學生綜合語文素養為己任的語文教育功不可沒。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語文教育中還存在許多問題和不足。

有關部門的資料說明語文教學中存在問題。2009年相關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對北京市4所高校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測試結果顯示，30%的學生不及格，68%的學生在70分以下。其中對一所高校部分學生的測試顯示，66.2%的學生存在信件書寫格式問題，86.5%的學生存在行文語氣問題，100%的學生存在語法問題。2009年發布的《中國義務教育檢測質量報告》表明，在語文、數學、科學和思想品德四門學科中，語文的合格率最低，其中有近30%的學生的語文成績處于基本合格水平。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當下語文課時數是1963年的一半，效果與1963年相比卻沒有明顯不同。

一些媒體的調查顯示語文教學中存在不足。2010年《中國青年報》在一次涉及3269人、54.4%的受訪者具有大學本科及以上學歷的調查中發現，在漢語應用中存在詞語貧乏（64.8%）、詞語使用不當（28.6%）、行文格式有誤（27.8%）、語法錯誤較多（17.4%）等種種問題；在漢字書寫方面，83%的人經常提筆忘字，16.4%的人不認識的漢字太多。《光明日報》“漢字書寫問卷調查”顯示，41.52%的人經常提筆忘字，14.23%的人經常寫錯別字。這些調查從數據層面印證了國民漢語言文字應用能力下降的現狀，說明語文教學效率不高，反映語文教學中存在問題和不足。

此外，從社會公眾感受和現實情況來說，語文教學也不令人滿意。教師配備最多、學生用時最多、國家最重視的語文課程，竟至如此地步，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我認為，當前語文教學中存在的最大問題和不足就是違反語文教育規律教語文，沒能在語文課堂上引導學生說真話、寫真文、抒真情，具體表現為：貼標簽式的生硬拔高，脫離語言文字的本體去渲染所謂思想性和人生意義；對語文的元素即字、詞、句、段、篇，以及語法、修辭、邏輯、文學等教學浮于表面，沒有融入文本中；把語文課上成表演課，教師成為舞臺上的主角，學生成為群眾演員；過度使用多媒體課件、音樂和其他輔助手段；語文教師基本素養、基本技能不高，講課聲調語態嬌聲嗲氣，粉筆字書寫不夠規范工整；等等。

3.真語文的基本要求、核心要求及具體要求

針對上述語文教學中的問題和不足，2012年11月，我們聯合全國14省市32校以“教真語文、教實語文、教好語文”為主題，發布了《聚龍宣言》，倡導求真務實的語文教學新風尚。

《聚龍宣言》共有六條，具體如下：第一，語文教學與人生最接近。語文教學塑造學生的心靈，語文教學最該真實、真誠、真情、真切，讓我們本本色色教語文，認認真真教語文，使語文回歸本真狀態。第二，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是語文課程的基本特點。我們認為，語文課程的人文性蘊含在工具性中，要緊扣字、詞、句、段、篇教語文，貼近學生的興趣和生活需要教語文。第三，語文課程是實踐性課程。語文教學要致力于培養學生的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提升學生的綜合素養。我們提倡在教與學的如下三個方面體現本真語文教學風格：教師要真講，學生要真學，評價者要真評。第四，把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作為語文教學的首要任務。在教學思想、教學方法、教學風格和教學評價等方面加強研究和實踐，切實提高語文教學效率，切實提高學生語文素養。第五，充分發揮語文教師在教學中的主導作用。語文教學不裝、不演、不做作，慎用“PPT”，慎用多媒體教學設備，讓學生真正成為語文學習的主體，真讀、真說、真寫、真對話。第六，努力拓展語文教學空間。語文教學要在聽說讀寫活動中培養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自信、創新的心理品質，自由、獨立的人格特征。語文是影響學生一生的重要課程，語文是關乎學生精神成長的重要課程；語文是所有學科教學的基礎，語文是每一個人終生學習的重要內容，讓我們在本真語文的旗幟下，教真語文，教實語文，教好語文。

在《聚龍宣言》的基礎上，通過幾年的實踐和研究，我們又進一步明確了真語文的核心要求、基本要求和具體要求。

真語文的核心要求就是說真話、寫真文、訴真情、做真人；不說假話、不寫假文、不訴假情、不做假人。語文教學要緊緊扣住“真”這一核心，讓學生說真話、寫真文、訴真情、做真人。說真話、寫真文是真語文的核心要求。什么是真話？我們認為就是符合學生認知心理、年齡特征以及內心真實感受的話。比如最近流行的一篇小學生作文：“爸爸很愛睡懶覺，我不喜歡這樣，要他多陪陪我們。爸爸早出晚歸，一個電話又叫走了，星期天還要一直睡懶覺，連狗都討厭他。他是我的爸爸，不是那些病人的爸爸。”文中最后一句是點睛之筆，是真語文核心要求的典型體現：說的是真話，抒的是真情。然而，這樣一篇作文在筆者調查中教師評價普遍不高，有專家和老師甚至認為作文宣傳了封建社會“夫權”思想，忽視了該文正符合小學一年級學生實際認知特點。語文教學就是要讓學生寫出這樣的作文，但現實中這樣的文章卻鳳毛麟角。

真語文的基本要求是在語文教學過程中要以語言為核心，以語文活動為主體，以語文綜合素養的提高為目的。語文課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由、個性的心理品質，一定要培養學生獨立創造的人格特征；語文課要讓學生具備一定的邏輯思維能力，讓學生學習并傳承優秀中華傳統文化。真語文教學要求以語言為核心，即一切教學活動要充分體現語言元素，要緊緊圍繞語言展開，具體如語言解讀、語言品味、語言積累、語言應用等。即便有其他的教學活動，也必須是為這些語言活動服務的。課堂教學是一個流動的過程，它是由一個個教學活動和學習活動組成的，但現在很多語文課堂是內容的堆積、問答的羅列、形式的呈現、概念的演繹和結論的傳遞，甚至就是一個個題目和一個個答案。我們認為，真語文課堂必須以語文活動為主體，而不是其他。提高學生的語文綜合素養應該是語文教學的最高境界，其實質就是讓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的三維目標在語文課中得到學科化的體現，讓學生的表達習慣、心理品質、人格特征等教育目標得以實現，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得以傳承。概括地說，上述三個“以……為”和三個“一定……要”是真語文的基本要求，是語文之所以為語文的根本，也是語文區別于其他學科之處。

真語文的具體要求是以語言文字的基本元素為基礎，以字、詞、句、段、層、語、修、邏、文為主要訓練手段，以追求語文工具性與人文性統一為全過程，以促進學生和諧語文生活為終極目標。這一語文教育觀可以指導包括語文教學、語文教材、語文教師在內的語文教育所有相關環節。我們知道，語文教育中的教材、教學、評價、教師等若干方面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環環相扣，缺一不可。真語文的具體要求實際上涉及教材研發、考試評價、教師培養、課堂教學等諸多方面，也就是說，語文教育的任何一個環節都必須緊扣語言文字，通過語文的方法和手段，使語文的工具性與人文性得到統一，促進學生語文生活的和諧發展。

四、真語文的研究方向、研究方法及研究重點

在明確了什么是真語文及其要求后，我們特別強調，真語文不是方法，不是手段，不是技巧，更不是一種教學模式。北京師范大學王寧教授曾這樣說：“我是反對把中學語文教學完全跟教法來掛鉤的，我覺得重要的問題不是教學法，而是一些理念。”[28]真語文就是這樣一種理念，用以糾正當前語文教學中存在的偏差與問題，促使違反語文規律和特點的教學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作為一種理念，真語文有著豐富且深刻的內涵，下面我們從真語文的研究方向、研究方法及研究重點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1.真語文的研究方向

我們認為，當前真語文的研究方向應該是回歸傳統、找回本真、守住常識，并在此基礎上謀求改進和創新。

回歸傳統，就是要發掘我國古代語文教學中可資借鑒的經驗。張志公在《傳統語文教育初探·序》中說：“進行語文教育，教學生識字，讀書，作文，有兩個重要之點：一是要符合本國語言文字的特點，一是要符合兒童和青少年學習本國語言文字的規律。在千百年長期的語文教育實踐之中，前人在這兩方面確實找到了一些門徑，積累了不少經驗。我們的責任應該是做一些分析研究，看看他們所用的方法之中，哪些是行之有效的，為什么會有效，哪些是不對頭的，為什么不對頭，進而明確哪些是應該丟棄的糟粕，哪些是可資借鑒的經驗，這些有益的經驗又應該怎樣同現代的科學成果結合起來，賦予舊的經驗以新的生命，使它得到發展和發揚。這樣，對于我們今天研究語文教育工作能有些參考作用，對于研究我國語言文字的特點也會有些益處。”[29]具體來說，古代語文教學中言語訓練與涵養性情相結合的教學方法，熟讀成誦、讀思結合、質疑探討的閱讀方法，厚積薄發、注重序列的寫作方法等，都可以在梳理研究后為現在所用。

找回本真，就是要回到現代語文教學的原點，在紛繁復雜的語文教育發展史中，逐漸廓清對語文本體的認識。我國古代語文教學是匯經、史、哲于一體，熔社會科學、自然科學于一爐，集倫理道德、文化知識甚至自然常識等教育于一身的“大語文”教育體系。真正學科意義上的語文教學始于1904年“癸卯學制”即《奏定學堂章程》的頒布。語文獨立設科以來，關于語文教學的目的、內容和方法等問題的爭議和討論就從未停止過。正如蔣仲仁在《中國語文教育史綱·序》中所指出的：“語文教育有些新問題，一查歷史，古已有之，原來是老問題。本來，老問題既然存在，從新的條件、新的角度，去求取新的認識，探索新的解決方法，也是常理之事。可是有的并不這樣。由于忽視歷史，有的還無視歷史，把問題拉到原地去踏步，或者在原地繞圈兒轉轉。語文教育的前進，這么磕磕碰碰的，難免耽誤了，延緩了。”[30]因此，厘清并研究現代語文教育史上一直存在的諸多問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澄清語文教學的困惑，找回語文教學的本真。

守住常識，就是遵守語文教學最基本的規律，捍衛那些幾經檢驗而留存下來的有效做法。所謂常識，就是人們在經歷了無數次成功和失敗的經驗積淀以后獲得的理性知識，它具有天然的公理性。語文教育的有些道理，原本只是并不復雜的常識，可是經過有些人一次次的“深度挖掘”，變得逐漸復雜起來，以致語文教學離常識愈來愈遠，使人忘記了它平實的本來面貌。從哪里找回那些已被丟棄的語文教學常識呢？其實，我們現在所關注的諸如語文課程的性質、目標、內容、教學原則和方法等問題，20世紀眾多語文教育大家，如蔡元培、梁啟超、夏丏尊、吳研因、錢基博、黎錦熙、陶行知、葉圣陶、朱自清、呂叔湘、蔣伯潛等都曾做過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從他們的研究成果和豐富經驗中我們可以找到答案。

特別需要強調，當前語文教學的顯著問題就是回歸和守正不足，打著各種名義和旗號的所謂創新居多。正是基于此，我們提出，當前尤其應該繼承和發揚母語教學幾千年來的優秀傳統和成功經驗，同時結合大數據、云計算時代的特殊需要，進一步探求語文教學的完善和創新。

2.真語文的研究方法

關于真語文的研究方法，我們將其分為形而上和形而下兩個層面。《易經》有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通俗地來理解，形而上是指宏觀的思想認識范疇，形而下則是指具體的實踐操作范疇。

（1）形而上層面

在形而上層面研究真語文，就是要充分認識到真語文教育的重要意義，從宏觀上明確真語文的理論基礎及理論依據。

真語文強調語文對于人生的重要意義。世紀之交，我國啟動了新一輪的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語文課程也確立了新的教育理念核心，即堅持以人為本，努力滿足人的精神需求，尊重和促進人的發展；語文課程要充分發揮其促進學生發展的獨特功能，使全體學生獲得應該具備的語文素養，并為學生的不同發展傾向提供更大的空間，實現本課程在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價值追求；語文教育要與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的發展相適應，為培養更多的適應社會需要的合格人才服務。真語文教育其實質是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教育。真語文的核心理念是真心、真情、真意、真思想、真表達，旨在通過語文知識、技能、認知策略和情感態度預期目標的達成，實現培養學生具備現代公民生存、發展需要的全面素養的目的。

真語文的理論基礎是語用觀。與過去的研究社會成員共有的靜態符號系統和規則系統的語言學不同，語用學是研究具體語境中的語言應用規律的科學。語用學特別強調語境，認為任何詞語或句子只有在一定的境地里才有意義，離開一定的語境去談意義是空談。因此，語用學專門研究語言的理解和使用，研究在特定情境中的特定話語如何理解和使用。金定元先生認為，語境包括交際的場合（時間、地點等）、交際的性質（話題）、交際的參與者（相互間的關系、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信念、過去的經驗、當時的情緒等），離開了語境就使判斷本身失真或失去意義。[31]語用學是研究真語文的一個基礎理論。只有立足語用學的語文教育，才有可能讓學生在言語活動中學語言，在豐富的語境中學語言，靈活得體地用語言，從而培養學生生活中所需要的真實的語言文字應用能力。

真語文的理論依據是以科學精神指導語文教育。語文是一門實踐性課程，強調要幫助學生養成實事求是、崇尚真知的科學態度，這當然要有科學精神作為指導。科學精神是什么？我們認為理性客觀、理性懷疑、多元思考等都是科學精神，這些科學精神應該具體體現在語文教學當中。此外，語文教育應當成為學生提高美學素養和科學素養的雙渠道，既提高美學素養，也提高科學素養。國際上普遍將科學素養概括為三個組成部分，即對于科學知識、科學的研究過程和方法以及科學技術對社會和人所產生的影響達到基本的了解程度。[32]這三個方面在語文教學當中應貫徹始終。

（2）形而下層面

在形而下的層面研究真語文，就是要探索真語文的實踐操作辦法。具體而言，可以研究語文教學的過程和方法問題，包括語文學習方式、識字和寫字教學方法、口語教學方法、閱讀教學方法、寫作教學方法等；可以研究語文教學評價問題，包括語文教學評價的目的、語文教學評價的方式、語文教學與考試的關系等。需要強調的是，對于以上問題的研究，要多做些實地調查；之后再根據調查所得，找出具體的改進辦法；并通過實驗的方式將其放到實踐中，判斷研究所得結果是否適合實際、確有實效。

3.當前真語文研究重點

語文教育涉及的問題錯綜復雜，逐一研究解決不但費時費力，效果還不一定好。因此，我們擇取那些核心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問題作為研究重點，對這些問題有了明確的認識之后，與此相關的許多問題可能就會迎刃而解。就語文課堂教學而言，當下真語文研究的重點可歸納為以下若干方面。

真情實感的抒發與感受，尤其是真情實感的教與學。真語文不是不講情感，而是要講真情感。什么是真情感？發自內心的，或平實，或激越，或充沛，或淡然等都是真情感。真情感是文本中的，不是教師隨意發揮出來的；真情感是語言中的，不是教師刻意附加的；真情感是教師和學生自然自由發出的，不是矯情造作表演出的。以朗誦和朗讀為例來說，藝術的朗誦和課堂上的朗讀是不一樣的，語文課上提倡正常的朗讀，朗讀是一種讀書方法，而不是藝術表演。葉圣陶說：“就一句來說，如意義未完的文句，命令或呼叫的文句，疑問或驚訝的文句，都得前低后高。意義完足的文句，祈求或感激的文句，都得前高后低。再說強弱。表示悲壯、快活、叱責或慷慨的文句，句的頭部宜加強。表示不平、熱誠或確信的文句，句的尾部宜加強。表示莊重、滿足或優美的文句，句的中部宜加強。再說緩急。含有莊重、畏敬、謹慎、沈郁、悲哀、仁慈、疑惑等情味的文句，須得急讀。以上這些規律，都應合著文字所表達的意義與情感，所以依照規律吟誦，最合于語言的自然。”[33]不光朗讀要從文句出發，合于語言的自然，體會文本蘊含的情感也要從語言表達方式和用詞用句上仔細揣摩。語文課上如何教出真情感，需要展開更細致的研究和更深入的實踐。

思想性與語文性的水乳交融。蘇霍姆林斯基曾說：“十分重要的是，關于祖國的豪言壯語和崇高理想在我們學生的意識中不要變成響亮的然而是空洞的辭藻，不要使它們由于一再重復而變得黯然失色、平淡無奇。讓孩子們不要去空談崇高的理想，讓這些理想存在于幼小心靈的熱情激蕩之中，存在于激奮的情感和行動之中，存在于愛和恨、忠誠和不妥協的精神之中。”[34]這里強調了語文課程的內容要充實、有思想，不能只是“空洞的辭藻”。需要明確的是，語文教育理應承擔道德情操的培養，但也絕不能忽略語文教育本身的任務。正如朱自清所說：“中學國文教學的目的只需這樣說明：（1）養成讀書思想和表現的習慣或能力；（2）發展思想，涵養情感……這兩個目的之中，后者是與他科相共的，前者才是國文科所特有的；而在分科的原則上說，前者是主要的；換句話說，我們在實施時，這兩個目的是不應分離的，且不應分輕重的，但在論理上，我們須認前者為主要的。”[35]因此，真語文并不反對思想性，關鍵是要正確處理思想性與語文性的關系，使二者水乳交融。具體而言，就欣賞方面，語文教學應當既強調感受文本的思想性，同時也要關注文本的語言美；就表達方面，語文教學應當既強調表達真情實感，同時也要關注用優美的語辭營造令人愉悅的意境。

傳統文化的學習和繼承。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在前言部分指出：“語文課程對繼承和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和革命傳統，增強民族文化認同感，增強民族凝聚力和創造力，具有不可替代的優勢。”[36]語文課程加強傳統文化的學習和繼承，一方面可以通過語文教材來實現。比如，哪些優秀傳統文化內容適合進入中小學語文教材，優秀傳統文化在教材中占多少比例才是科學合理的，如何讓這些內容與中小學語文教材巧妙結合等問題，都需要我們認真思考，并展開更加深入的研究；另一方面則可以通過課堂教學來實現，比如識字、寫字教學中要教出漢字的文化內涵，古詩文教學中要教給學生傳統文化的知識、對學生滲透傳統文化價值觀的道德教育，等等。

與學生生活實際結合。語文是與學生現實生活聯系最密切的學科，因此，要深入結合學生生活、學習實際，教真語文，教好語文。杜威在繼承自盧梭、裴斯泰洛齊以來自然主義教育思想家所倡導的生活教育理念的基礎上，從實用主義、經驗論和機能心理學出發，提出了“教育即生活”的主張，指出教育是生活的過程，而不是將來生活的準備，從而引發了世界性的進步主義教育思潮。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的思想則對杜威的理論進行了改造和發展：生活需要語文，語文離不開生活；只有把語文與生活緊密聯系起來，才能擴大知識視野，提高語文能力。一方面，探討語文教學規律，首先要研究人們在實際生活中應用語文的規律。換句話說，要懂得怎樣“教語文”，就應該首先懂得人們在生活中怎樣“用語文”。另一方面，語文教學要形成一種開放式的格局，就要努力貼近生活，把施教的視角延伸到生活的廣闊天地里去。語文教學與生活聯系的途徑是多方面、全方位的。語文課堂教學、各科教學、課外活動、社會生活，由內而外，層層拓展，構成了語文教學聯系生活的廣闊空間，也為我們提供了更為開闊的研究領域。

語文知識的傳授。語文知識客觀存在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語文之所以作為一門學科長期存在，也正是由于它存在的一套知識系統，包括漢字、詞匯、語法、修辭、章法等。如果說語文是一門“學科”，那么它必須有相應的學科知識作為支撐。因此，我們應該在明確語文課程必須傳授知識的基礎上，重點研究要傳授哪些知識。葉圣陶在《略談學習國文》中談道：“語言文字的學習，就理解方面說是得到一種知識，就運用方面說是得到一種習慣，這兩個方面必須連成一貫……語言文字的學習，出發點在‘知’，終極點在‘行’。”[37]在這里，葉老既明確了語文知識在語文教學中的基礎地位和重要作用，也告訴了我們教學語文知識的方法：語文教師要通過教學語文知識，指導學生正確理解和應用語言文字，從而提升他們的語文能力和語文素養。我們認為，真語文要構建一套“語用型”的語文課程知識體系，其特點包括：以“語用知能”為核心，以“交流能力”為取向，以“語境、語篇、語用”知識為重點，注重吸收并開發當今社會急需的語用知識。[38]因而，真語文倡導對構建“語用型”知識的方法和途徑展開更為廣泛的研究。

創造意識的培養。陶行知在《創造宣言》中說，人人是創造之人，天天是創造之時，處處是創造之地。[39]葉圣陶也力主改革，反對因循守舊，要敢于創新、善于創新。他說：“執一不二，光知守不知變，不求變，不善變，是極不適宜于做人之道的。”[40]他還強調：“語文教學尤其要注意創造”，要“日新又日新”。他在1922年《新潮》發表的《小學國文教授諸問題》中提出“國文教授要有成功之望，先要教者將謬誤的觀念改正”[41]，在1987年給羅店中學的信中也希望“順著改革這條路子走下去，還要不斷有所創新”。語文教育中的創造意識，既要體現在教育理念方面，又要體現在受教育者的培養目標上，更要體現在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等具體操作層面。這里需要明確一條原則：創造、創新是有條件的，即要以守正為基礎。

思維訓練的開展。關于語文教學中的思維訓練問題，朱紹禹先生認為：“語文科是語言學科，同時也是思維學科……在語文教學中，對語言和思維同等重視，是眾多國家的現狀，也是世界性的趨勢。”[42]葉圣陶較早對語言和思維的關系問題做過思考：“文字的依據既是語言，語言和思想又是二而一的東西，所以文字該和語言思想一貫訓練：怎樣想，怎樣說，怎樣寫，分不開來。”[43]“思想不是空無依傍，思想依傍語言。思想是腦子里在說話——說那不出聲的話，如果說出來，就是語言，如果寫出來，就是文字。朦朧的思想是零零碎碎不成片段的語言，清明的思想是有條有理組織完密的語言。”[44]葉老不但已經認識到語言和思維不可分割，而且提出了語言和思維結合訓練的教學主張。語文教育家蔣仲仁也對語言和思維的關系做過研究，并撰文《思維語言語文教學》《發展語言與發展思維》等。他在文中提出：“發展語言和發展思維緊密聯系的原則是語文教學的首要的基本的原則。”[45]進入新世紀以后，在語文課程標準明確提出“發展思維能力，激發想象力和創造潛能”情況下，重思維訓練已經成為語文教育迫在眉睫的任務，而我們則需要對語文教育中的思維能力包含哪些要素，語文教學中如何開展思維訓練展開進一步研究。

適切合理的文本解讀。《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在閱讀教學部分說：“閱讀是學生個體化的行為，閱讀教學應引導學生鉆研文本，在主動積極的思維和情感活動中，加深理解和體驗，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獲得思想啟迪，享受審美樂趣。”[46]真語文特別強調文本解讀，但不贊成鉆牛角尖式的文本解讀，更不贊成教師把自己個人的文本體驗教授給學生。王富仁認為，文本分析實際上是讀者在自己的頭腦中重建文本的過程，這是文本分析的意義所在。在此基礎上，文本分析應當有一個宗旨、一個不變也不能變的原則是：“它是以更充分地呈現文本自身的內涵和外延為基本目的的；文本是由作者在特定的時空條件下的特定精神狀態之下創造出來的，凝結著作者寫作時特定的主觀感受和體驗，因此文本分析也是以更深入具體地感受和理解作者的主觀感受和體驗為基本目的的。”[47]從這個意義上說，真語文反對脫離文本、無限延伸拓展的泛語文化解讀，反對不顧整體語境、僅抓只言片語的碎片化解讀，反對脫離文本原意、游離文本主題的所謂創造性解讀；真語文所主張的文本解讀應以文本為本，充分研讀文本，全面調動學生的生活經驗和知識積累，切實符合學生的認知特點和年齡特征。

立體化、開放式的經典閱讀。立體化是指從人物的不同層面和不同角度，深入文本解讀。所謂開放式是指“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強調個性體驗、自我感受。如在大半個世紀中，《雷雨》為什么能夠始終引起不同時代、不同年齡、不同文化背景的讀者、觀眾的持續歡迎？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一點大概是不可忽視的：《雷雨》內涵的豐富性，提供了解讀的多種可能性，不同的讀者、觀眾都可以從中讀出、看出不同的“意思”，在不同的方面引起共鳴，有自己的發現，這不僅是對作品意義的發現，從根本上說，更是對自我的發現……這是符合文學特點的。文學的本性決定了對它的理解、闡釋必然是多元，甚至是無窮盡的，而且隨著閱讀對象、時間、空間的變化而不斷地發展。經典作品更是常讀常新，每一次新的感悟都會帶來新的發現的喜悅，文學閱讀的魅力也就在于此。[48]

聽說讀寫整體推進。《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在教學建議部分說：“教師應當努力改進課堂教學，整體考慮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的綜合，注重聽說讀寫之間的有機聯系，加強教學內容的整合，統籌安排教學活動，促進學生語文素養的整體提高。”[49]對于聽說讀寫整體推進，語文特級教師張賽琴認為：“語文學習是聽說讀寫的整體實踐。聽說讀寫是語文課的吸收和輸出，就像人的兩條腿，一條腿走，另一條腿要跟上；不跟上，就走不快。三十年前就有讀寫結合的說法，而到如今既沒讀好也沒寫好，一直是夾生飯。這是因為把‘讀寫’從‘聽說讀寫’這個整體中剝離出來，所以走得不順利。閱讀課占用了四分之三的教學時間，但一不小心就上成了朗讀指導課、閱讀分析課、泛化人文課。只有聽說讀寫有機結合，才能使語文教學中四分之三的時間有效起來，提高語文能力才有切實保證。課文是教材，是生活的文字載體。課文在很多時候可以當作寫作素材來用，因此閱讀課應該要注意寫的訓練。”[50]從真語文大師賈志敏、張賽琴、黃厚江、余映潮執教的示范課上，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在課堂中是如何統籌安排聽說讀寫教學活動、促進學生語文素養整體提高的。學習研究他們的課例，有助于語文教師更好地落實聽說讀寫整體推進的教學目標。

教學策略技巧研究。采用適切的策略技巧，可以在完成既定任務的過程中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否則，就有可能事倍功半，甚至前功盡棄。策略技巧是教學中的具體方法，因人、因時、因各種條件變化而異，因此，教師不可以固守陳法，須常保持試驗的態度，看哪種方法的結果最適合就用哪種。有些已經被許多教學實踐證明是行之有效的，初學者則可以優先嘗試，如由題引入、有效提問、課后小結等。需要注意的是，對于教學策略技巧的研究，不能僅停留在教學經驗總結和交流的層次上，需要對其分門別類。比如，對識字和寫字、閱讀、寫作、口語等方面的教學方法問題，需要做更高層次的理論概括和解釋。

教學語言的自然、質樸。教學語言綜合地反映了教師的全部教學素養，對教師的教學效果具有重要作用。古今中外的著名教育家，都很重視教學語言藝術的自覺修養。中國古代的教育學著作《學記》中就有這樣的表述：“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其言也，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其中強調語言簡要且通達曉暢，含蓄而允當。蘇霍姆林斯基也說過：“教師的語言修養在極大程度上決定著學生在課堂上的腦力勞動的效率。我們深信，高度的語言修養是合理地利用時間的重要條件。”[51]教師的語言修養決定了課堂效率，足見教學語言之重要。真語文對教師教學語言的要求，體現在教學用語、導入、提問、總結、課堂評價用語等多方面。賈志敏、黃厚江等教學實例中，有大量自然、質樸的典范教學語言，值得我們好好品味學習。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這些研究重點可能分屬不同的范疇，也可能處在不同的層面，但它們實際上互為依存、互相聯系，共同構成了真語文理念的實質內涵。

五、當前語文教學中需要特別注意的三大問題及建議

語文教育由課程建設、教學實施、教學評價、教材編寫等多個環節構成，真語文實際上涉及語文教育的各個環節。相對其他環節而言，我們對語文教學關注更為多一些。通過三年幾十場真語文活動，我們開展了大量的課堂教學觀察，并且積累了錢夢龍、賈志敏、余映潮、黃厚江等眾多真語文大師的教學經驗。在此基礎上，我們總結了真語文理念指導下的一些具體的教學策略。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語文教學操作層面復雜、實踐性較強，所以我們僅以口語交際教學、閱讀教學、寫作教學為例展開探討，提出的建議也只是一般意義上的原則和方法。

1.口語交際教學

從當前的語文教學實際情況來看，口語交際教學可以說是最薄弱的一個方面，無論是在理論研究還是教學方法方面，都比較欠缺。因此，我們將其放在首要位置重點提出。當前口語交際教學主要存在兩個層面的問題：

一方面是對口語交際不重視。口語交際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受重視的程度明顯不足。隨著現代語文的學科體系和基本構架逐步確立，口語和口語教學作為語文和語文教學的構成部分，不斷被人們認識和接受；然而，由于缺乏與口語教學相應的具有可操作性的評價制度，學生的口語交際能力基本沒有納入各級考試之中，這在某種程度上使得口語交際在實際教學中被忽略，很多學校未開設口語課，大多語文教師對其的地位和作用也都沒有充分認識。

另一方面是口語交際教學存在種種誤區。通過大量的課堂觀察，我們發現當前口語交際教學在操作中存在如下不當之處：對教學目標的認識和實施存有偏差，片面強調口語教學的認知目標，而忽略了口語教學的交際與修養目標；片面強調口語表達能力的訓練，忽視口語的傾聽、應對能力；訓練渠道單一，沒有注重課堂訓練與日常生活的聯系，與學生的具體言語行為脫節；沒有真正面向全體學生，缺乏多層面的交流與溝通。

針對以上問題，我們對口語交際教學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提高對口語交際的重視程度，將真表達作為學生培養目標之一。口語交際是在一定的語言情境中相互傳遞信息、分享信息的過程，是人與人交流和溝通的基本手段。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新的交流媒介不斷出現，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急劇增多，這對人們的口語表達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真表達就是應對這一時代挑戰而提出的最有力的措施。在現代社會，語文教學要培養樂于、敢于真實而恰當表達的學生，讓他們在分享觀點中體會快樂，在自然、健康的表達中養成獨立的人格。

第二，在口語交際訓練中，要善于創設情境活動，通過語文活動落實教學內容。就活動的內容而言，要和學生的生活相關聯，與學生的實際年齡相契合。就活動的方式而言，可讓學生扮演角色、體驗角色，通過這樣的活動設計讓學生懂得口語交際的溝通技巧。

第三，口語交際課要以說為主，不能以寫代說。口語交際成功的標志就是撩撥起學生說話的欲望，要讓所有學生都能張口說。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教師對于學生的言說，不要輕易給予否定性的判斷，一定要保護學生發言的積極性。

第四，利用語文課堂來滲透口語交際教學。口語交際教學要滲透到語文教學的諸多環節中去。比如，在學生回答問題時，教師要注意回答的內容、方式，表達的順序，表述的清晰程度等。通過長時間的積累，口語交際的教學目標可以更快地達成。

第五，聽說讀寫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口語交際教學要與閱讀寫作并重，聽說讀寫全面訓練，相互促進。這也是真語文理念倡導的聽說讀寫整體推進的具體要求。

第六，語文教師要多吸收口語交際方面的知識。對語文教師而言，關于口語交際的知識，無疑應該多多益善。掌握類似于“會話重疊”與“會話打斷”、溝通交流中的“防御性傾向”與“支持者傾向”等是語文教師必備的知識素養。

2.閱讀教學

關于閱讀，葉圣陶這樣界定其地位：“閱讀是吸收，寫作是傾吐，傾吐能否合于法度，顯然與吸收有密切的關系。單說寫作程度如何如何是沒有根的，要有根，就得追問那比較難捉摸的閱讀程度。”[52]由此可見，閱讀教學是中小學語文課程中基本的、重要的組成部分。

當前閱讀教學存在諸多問題，其中“泛語文”“反文本”“隨意化”的現象尤為突出。[53]由于一些教師對“人文性”和“合作探究”理解存在誤區，教學中無視文本客觀性，扭曲作者本意，進行無邊界拓展閱讀的現象比比皆是。課文幾乎成了一個“話題引子”，閱讀教學成了“拋開文本”“怎么都行”的意義狂歡與胡亂拓展。要想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從正確的文本解讀入手。關于文本解讀，我們提出以下幾條建議：

第一，根據課文體裁確定教學方法。教學時首先要明確課文體裁，至少要明確是文學類體裁還是非文學類體裁。文學類體裁包括小說、戲劇、詩歌等，非文學類體裁包括說明文、議論文、記敘文等；其中記敘文既可以放在文學類，又可以放在非文學類。文學類體裁一定要以情為主，要情濃意長；非文學類體裁一定要以線索為主，要思路清晰。當然，無論是文學類體裁還是非文學類體裁，都不能離開語和文。

第二，文本解讀包括主旨解讀、結構解讀、語言解讀等內容。現在只要談到文本解讀，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把重點放在解讀主題、思想性等上面。這些無疑都是文本解讀的內容，但不是全部。教師在解讀文本時要關注文章結構和語言特征（包括遣詞造句、修辭運用等），全方位進入文本。

第三，解讀文本要遵循一定的順序。具體而言，一是文字解讀；二是文句解讀；三是文段解讀；四是文題解讀；五是文眼解讀，即解讀每篇文章的“眼”；六是文法解讀；七是文思解讀，即解讀作者是怎樣思考文章的；八是文化解讀。其中，文化解讀是最深入的，也是文本解讀的最高要求。

第四，一定要把思想教育，或者說人文性融入文本解讀當中。比如，教學《鄉愁》，教師可以提問學生：詩人現在還有鄉愁嗎？學生回答沒有了。為什么沒有了？因為現在政策變了，大陸和臺灣地區形成了一種比較良好的關系，兩岸同胞往來更加自由，詩人回鄉不再那么難，鄉愁也就淡了。這樣一種對時代變遷的感受，就是這首詩歌的人文性所在。這種人文性是通過教師的解讀自然融入教學中的，而不是生硬地去“貼標簽”。

第五，文本解讀中要處理好個性和共性的關系。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于一篇文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教師在教學時，要注意個性解讀和共性解讀的統一：一是不能極端化解讀；二是不能將教師的個人感悟強加給學生；三是對文本的解讀不能超越學生的實際認識水平。

第六，教師要將文本解讀的功夫下在課外。語文教學出現的許多問題，包括我們反對的語文課堂上的許多虛假現象，根源就在于教師對文本的理解膚淺、錯誤，或者停留在概念化、類型化的層面，對文本沒有自己獨到的、深刻的、正確理解。因此，我們提出，語文教師要在平時多下功夫，廣泛閱讀、積累，獲取豐厚的信息，為正確解讀文本提供豐厚的資源。

除了正確解讀文本之外，閱讀教學還要處理好以下幾對關系：

第一，精講和略講的關系。幾乎所有語文教材中的課文都有精講和略講之分。閱讀教學中，首先要辨別課文應精講還是略講，切忌不分詳略，講所有課文都用同一種方法。精講的一定要講透，略講的點到為止，以提高學生自學能力。

第二，深教和淺教的關系。深文淺教、淺文深教是一個永遠的教學原則。深淺如何處理，關鍵看教師如何緊密結合學情做出正確的判斷。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一篇課文需要挖掘的東西特別多時，建議抓住一個或兩個重點，講透、講足，堅持“一課一得”原則，不要深入深出，更不要淺入深出。

第三，課內閱讀和課外閱讀的關系。教師對學生的閱讀既要有要求（課內閱讀），又要有引導（課外閱讀）；既要有命令，又要引發自覺。課內閱讀，是指教師借助教材，用語文的方式指導學生學語文，引導學生開展真正的思考，培養學生多角度、立體化的思維方式，同時培養學生良好的讀書習慣和興趣；課外閱讀，則是學生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精神生活需要自由閱讀。教師要站在學生角度，鼓勵學生自主選擇閱讀材料，創設展示機會，創設多讀書、讀好書的良好氛圍。語文教育要培養和造就一批中國母語文化的傳承者、實踐者、捍衛者、守望者。因此，我們特別建議教師引導學生閱讀紙質出版物，不提倡在語文課上讓學生讀電子出版物。

3.寫作教學

寫作教學一直都被視為語文教學的難題。其中有兩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廣大教師：一是內容問題，即寫什么；二是方法問題，即怎么寫。針對這兩個問題，我們對教師如何指導學生寫作，提出以下建議和設想：

第一，在聽說讀寫中，“聽”“說”“讀”更多的是獲取和積累，“寫”則是在此基礎上的產生和創生過程，因此，寫作教學作為語文教學的核心內容，絕不能懸置一端。這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平時的每堂課都要做到聽說讀寫整體推進，由聽及說，由讀及寫；二是專門的寫作課也要注意把聽說和讀寫有機結合起來。

第二，寫作教學的基本要求是教學生說真話、寫真文、抒真情。教師一定要引導學生在寫作實踐中抒發真情實感。我們堅決反對寫假話、抒假情的文章，盡管目前這些文章還很多，有些教師甚至將其作為范文推薦給學生。這種虛偽夸飾的文風，不僅是形式上的矯揉造作，也是人格缺陷的反映。

第三，對學生的寫作指導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隨堂學寫，即課堂上開展寫句子、寫段落、寫話練習等；二是開設專門的寫作課，學生集中進行寫作練習。概括起來就是“隨堂學寫，隨文學寫；集中練習，具體指導”16字方針。另外，在集中寫作課上，教師的指導不宜超過一堂課的三分之一，要給學生充分的寫作時間。需要強調的是，寫作課上不宜集中講解寫作知識。

第四，集中指導學生寫作時，建議以非文學性體裁為宜。教師盡量不要在課堂上讓學生集中練習寫作詩歌、小說、散文等文學性體裁的文章，這與藝術創作規律背道而馳。因為小說、詩歌等更多的是隨感而發，并非集中在一段時間里就能創作出來的。

第五，指導學生寫作文，要與學生的生活實際相結合。學語文是為了用語文，語用學的觀點認為，語句只有在語境當中才能發揮作用。現在的學生大多不愛寫作文，根本原因就是教師總讓學生寫很大、很遠、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物。

第六，指導學生寫作有許多具體的操作技巧，其中一個非常有效的方式就是創設情境。創設情境、開展體驗活動的方法，能夠激發學生的寫作興趣。類似這樣的辦法還有很多，教師在平時的教學中要善于吸收、學習和總結。

第七，教師不僅要教給學生寫作方法，還要教學生用這些方法來寫作。我們提倡一課一得、一課一練，學生不僅要會用這種寫作方法，還要用得好。教師千萬不可在一節課里講多種寫作方法，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學生一種也學不會。

第八，無論用什么方法指導寫作，都要堅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學生寫出來的作文是檢驗教師教學方法對與錯、正確與否的重要標準。學生的寫作水平很好地檢驗了教師的教學方法是否有效。

第九，教師評價學生作文時要具體指導、綜合評價，包括評價字、詞、句、段、文章結構、語言風格等。點評一定要具體，不應泛泛而談。學生作文中即便一個詞用錯了，甚至一個標點用錯了，教師都要及時指出來。即使教師的評價只有一兩句話，但只要說到了點子上，都比說一堆空泛的話要好。

寫作教學在語文教學中、在聽說讀寫四環節中是綜合性相對較強的部分，因此更需要語文教師的教學智慧。以上建議和設想，語文教師只有不斷學習、思考，才能將其落到實處，才能提高指導學生的寫作能力，讓學生愛上寫真作文。

真語文是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提出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求真務實精神的具體體現，是在深刻理解《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和《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的基礎上提出來的，對祛除當前語文教育之弊端意義重大。上海師范大學吳忠豪教授這樣評價真語文：“真語文活動對語文課程進行深層反思，認為語文課程是學習運用語言文字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作為應用教學的語文課程就是要讓學生學會溝通交流。這樣對課程性質的準確把握，為語文課程改革指出了新的方向。語文課從原來的以學習課文思想、圍繞課文思想內容的理解來組織教學，轉變為對語言文字的理解和應用。這樣的轉型或轉軌，對語文教育的意義，不亞于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對我國經濟改革和發展所產生的作用。”[54]我們堅信，研究和實踐真語文，勢必會對促進我國語文教育健康發展、促進國民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提高、促進國家文化實力提升產生重大的影響和作用。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1.

[2]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226.

[3]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57.

[4]習近平.做黨和人民滿意的好老師——同北京師范大學師生代表座談時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4-09-10.

[5]顧明遠總主編.中國教育大系·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教育：下[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1406.

[6][9]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的若干意見[J].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2004（14）.

[7]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J].人民教育，1993（04）.

[8]中共中央關于印發《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的通知[J].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2004（14）.

[1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180.

[11]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EB/OL]. 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02/content_617 55.htm.

[12]李宇明.語言也是“硬實力”[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50（05）.

[13][14]深入貫徹落實《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全面推進語言文字事業科學發展[EB/OL]. http：//www.moe.edu.cn/ 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s6151/201201/129762.html.

[15]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管理司編.國家中長期語言文字事業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2—2020年）[S].北京：語文出版社，2012.

[16][37]葉圣陶.略談學習國文[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88.

[17][18]參看課程教材研究所編. 20世紀中國中小學課程標準·教學大綱匯編：語文卷[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

[19][36][46][49]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20]轉引自榮維東.國外母語課程標準對我國語文課程建設的啟示[J].語文建設，2015（11）.

[21]葉圣陶.認真努力地把語文學好[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160.

[22]張志公.語文教學論集[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81.

[23]轉引自張春泉.做學術研究先學好語文[N].人民日報，2009-12-25.

[24]葉圣陶.認真學習國文[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183.

[25]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下[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730.

[26]葉圣陶.語文是一門怎樣的功課[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217.

[27]張志公.漫談語文教學[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81：20～21.

[28]桑哲.語文課不是文學課也不是語言課——訪著名語言學家、北京師范大學王寧教授[J].現代語文：理論研究，2004（11）.

[29]張志公.傳統語文教育初探[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62：序.

[30]張隆華.中國語文教育史綱[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序.

[31]金定元.語境學——研究語境的科學[J].中國語文天地，1986（1）.

[32]尹厚霖，趙安強.在特色課程建設中孕育學生的科學素養[J].基礎教育課程，2015（18）.

[33]葉圣陶.精讀的指導[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238.

[34]蘇霍姆林斯基.把整個心靈獻給孩子[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275.

[35]朱自清.中等學校國文教學的幾個問題[M]∥李杏保，方有林，徐林祥主編.國文國語教育論典：上冊.北京：語文出版社，2014：372.

[38]榮維東.建設真語文的語用知識基礎[J].語文建設，2014（04）.

[39]陶行知.創造宣言[M]∥顧明遠，邊守正主編.陶行知選集：第2卷.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1：235.

[40]葉圣陶.葉圣陶集：第11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4：294.

[41]葉圣陶.葉圣陶集：第13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4：6.

[42]朱紹禹.中學語文教學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16.

[43]葉圣陶.思想—語言—文字[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383.

[44]葉圣陶.談文章的修改[M]∥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399.

[45]蔣仲仁.思維語言語文教學[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1.

[47]王富仁.文本分析略談[J].語文建設，2014（03）.

[48]錢理群.《雷雨》的多種闡釋[M]∥王富仁，鄭國民主編.中學語文名篇多元解讀.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6.

[50]張賽琴.聽說讀寫要整體推進[N].語言文字報，2015-10-30.

[51][蘇]蘇霍姆林斯基.給教師的建議：下[M].杜殿坤編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1：289.

[52]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上[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58.

[53]李海林.語文教育的自我放逐——評當前語文教育改革中的幾種傾向[J].語文學習，2005（04）.

[54]吳忠豪.真語文：準確把握語文課程性質[N].語言文字報，2014-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