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書面語(文學語言)的發展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但從未有人對這段歷史進行全面總結。本文實際上是一篇現代漢語文學語言發展史論,研究了現代漢語書面語發展的全過程,劃分出五個發展階段,對各階段的特點做了初步研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研究了現代漢語書面語系統的三個來源,著重探討了翻譯和現代書面語的關系、文言和現代書面語的關系。如何正確看待這兩種關系,本文從事實出發,提出了積極的、建設性的意見,對于現代漢語書面語的發展將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面對全球化、網絡化的21世紀,回望19世紀中葉以來中國現代化的進程,從現實眼光和歷史眼光來研討中國語文的轉向問題,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界頗受關注的重大課題。
140多年來,中國語文轉向與中國文明模式的現代化幾乎是同步進行的。正如中國現代化是命定的也是唯一理性的選擇一樣,中國的語文轉向,同樣是命定的、唯一理性的選擇。也就是說,從清末開始,由古代漢語轉向現代漢語,由文言轉向白話,由語言封閉轉向大開放、大吸收,是中國語文走向新生的必由之路。百余年的語文新潮,波濤壯闊、洶涌澎湃。經過種種艱難曲折,確立了以白話文為正宗的新的話語體系、新的書寫體系、新的思維模式,這是中國文化史上一次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無論怎么評價其意義都不算過分。語文轉向涉及中國文化生態環境的各個方面,是一個極為復雜的歷史過程。潮起潮落,有主流也有逆流,有正面作用也有負面作用。世界上不存在有百利而無一弊的完美事物。藥能治病,而藥都有毒。語文轉向給中國語文造就了新的活力、新的生機,是否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呢?尤其是在跨語際交流、跨文化對話中語言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漢語怎么由弱勢語言變為強勢語言呢?這些都牽動許多人的心。
20世紀90年代以來,社會比較安定了,文化人的日子比較好過了。于是,舊文化的“鄉愁”不由得襲來。有人贊美文言,貶抑白話,提倡讀經,主張回歸傳統,以此作為拯救傳統的妙方?;貧w傳統并不就是復古,并不等于保守,往往是由于對現實的語文生態環境有諸多不滿,眼看英語獨霸天下,漢語地位今不如古,語言污染日益嚴重,語文滑坡之勢幾乎無法逆轉。中年以上的文化人,“語文憂患意識”“母語憂患意識”油然而生。鄉愁加新愁,會合為一個主張,這就是現代詩人王耀文在《全球化語境中的漢語問題》中提出的:重建漢語自1840年以來幾近喪失的尊嚴,使現代漢語重新獲得漢語在歷史上、在唐詩和宋詞中曾有過的那種光榮——并非夢想,而是一條偉大的道路。漢語漢文由“尊嚴”的“喪失”到地位的逐漸復興,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文明在現代化的進程中由解構到重建的歷史演變過程。這個過程經歷了許多挫折、扭曲,但復興并非夢想,這是毋庸置疑的。語文地位的復興,取決于國力、取決于經濟地位;而漢語本身必須在大開放、大吸收的同時,也應努力維護自己的尊嚴,維護自己的純潔性,提高自己的競爭力,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研究140多年來語文轉向的經驗教訓,探討語文轉型過程中的歷史遺留問題和當前的語文發展方向問題,對于實現下列目標,即“使現代漢語重新獲得漢語在歷史上……曾有過的那種光榮”,應該是有促進作用的,是有積極意義的。我們的現代漢語書面語雖然早已形成,早已取得法定的正宗地位,但它是不是十分成熟了呢?這還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1961年,趙元任在《趙元任語言學論文集》中曾提出一個問題:“什么是正確的漢語?”他的結論是:“語言的正確最終是絕對的規定?!痹诋斍盎蛘呓窈螅瑸榱藵h語的正確,為了漢語的尊嚴,我們應該做出哪些“絕對的規定”?這也是語文工作者應該探討的問題。其實,百余年的語文轉向,已有不少“絕對的規定”,如白話正宗地位的確立、普通話基礎方言的規定、普通話的規范與大力推廣、漢字形音義的規范、《漢語拼音方案》的制定與實施等,正是這一系列規定保證了中國語文的大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