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螢微芒腐臭自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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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帶燈是賈平凹小說《帶燈》中的主人公，她是政府中盡職盡責的工作人員，更是櫻鎮中與眾不同的一股清流，她不卑不亢，絲毫不為社會濁氣所沾染。本文從生活、工作、情感三個方面出發，剖析帶燈這一形象所具有的性格特點和典型意義，以及通過這個人物所折射出的社會現實和寓意。

關鍵詞：《帶燈》 綜合治理辦公室 工作 清高 情感 螢火蟲

或許或許，我突然想，我的命運就是佛桌邊燃燒的紅燭，火焰向上，淚流向下。

——題記

帶燈是賈平凹作品《帶燈》中的女主人公，她是櫻鎮鎮政府的綜合治理辦公室主任，美麗而特別，是櫻鎮一道亮麗的風景。帶燈本名為螢，因為厭惡“螢蟲生腐草”的說法，也由于她對螢火蟲的喜愛，便自名帶燈，取黑夜中執燈而行之意。在帶燈看來，螢蟲雖小，卻自帶光亮，這正如帶燈對待工作和生活的態度：潔身自好，孤芳自賞。

帶燈初到櫻鎮，鎮上發生了自然災害，莊稼歉收，村民們都在翻地重新播種。

“其實土地是最能藏污納垢的了。”土地雖能將污穢藏起來，但是埋藏于土地中的櫻鎮的習慣與風俗卻深深影響著世代生活在這里的人民。在法制建設不完善的社會環境中，他們同時擁有著善良和刁鉆的矛盾性格。而從城里來的帶燈，無疑就成為了鎮子上最與眾不同的形象。

一、潑辣盡責一工作中的帶燈

在其任謀其事，身處淤泥卻不為其染，這是帶燈對于工作的堅持。帶燈是綜合治理辦公室的主任，就如正如她所說的：“社會問題就像陳年的蜘蛛網，動哪兒都往下落灰塵，政府又極力強調社會穩定，這才有了綜治辦。綜治辦就是國家法治建設中的一個緩沖帶，其實也就是給干澀的社會涂抹點潤滑劑吧。”在鎮政府的工作人員中，有熱衷仕途的馬鎮長，有愛占便宜的侯干事、白仁寶，有工作作風低下的各部門干事，也有與鎮政府風氣格格不入的帶燈和竹子。在工作中，帶燈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上訪者：有專門幫別人上訪的王后生，有為賠償金不依不饒的張膏藥，等等。作為政府工作人員，她公事公辦，并阻止了許多惡性事件的發生。對于基層選舉工作，她既有手段又不失分寸；對于抗災救災工作，她井井有條，邏輯清晰；對于上訪戶的需求她能解決就絕不拖延；對于無力上訪的礦區病患，她也處處為之奔走維權。帶燈辦事不但盡責而且巧用手段，她善用人、巧用人、有權威，并善于從工作中總結經驗。她以自己的工作態度和作風影響了小干事竹子，因此獲得了竹子的尊敬和效仿，使得鎮政府因為她們倆的清高而變得不同。

帶燈的工作也充滿了“人情味”，她對村民的日常矛盾和上訪問題是無奈而同情的，她也善意地幫助和接濟了一些可憐的村民。帶燈雖然清高且“小資”得讓人有距離感，但她在櫻鎮也結交到了一大批相互交心的婦女朋友，帶燈親切地稱她們為“老伙計”。這群“老伙計”大多命運可憐，但都純樸熱心，她們代表了櫻鎮還未喪失的美好人性，她們與帶燈的相處正詮釋了溫暖而真摯的人際關系。帶燈總能從混沌中發現美好，在紛繁的世間為自己營造出一片安靜祥和的凈土，這也是帶燈能維持綜合治理辦公室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帶燈總是相信人性是美好的，在她看來“土地其實是軟的，人心也是軟的”，所以她不為工作條件所束縛，保持了清高的天性。但是隨著大工廠的建設，淳樸的民風變得崇尚利益，最終櫻鎮發生了聳人聽聞的惡性斗毆事件。帶燈在混戰中為了拉架受了傷，更讓她心寒的是村民對于斗毆事件的冷漠以及鎮領導為了仕途而對她的利用，這些成為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帶燈心中堅持的人性美好的觀念崩塌了，她總是夜游，身體和思想都出了問題。帶燈不斷地回憶過去，懷想她對元天亮所訴說的她內心深處最美好的追求和愿景。斗毆事件后，竹子陪著帶燈去看櫻鎮難得一見的螢火蟲陣：

看著這些螢火蟲，一只一只并不那么光明，但成千的成萬的十幾萬幾十萬的螢火蟲在一起，場面十分壯觀，甚至令人震撼。像是無數的鐵匠鋪里打鐵淬出火花，但沒火花刺眼，似霧似雪，似撒鉑金片，模模糊糊，又燦燦爛爛，如是身在銀河里。

鎮長說這異象是希望，是櫻鎮能夠延續下去的象征。帶燈則掬了一捧螢火蟲歡欣不已，她為這樣弱小卻又堅強的生命集聚感到震撼和感動。她本人就像這小小的螢火蟲一樣，力量雖弱，卻一直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不能照亮別人，至少也能明確自己的道路。雖然“人如果不能改變環境，就必將被環境所改變”，但帶燈猶如社會濁氣中的一股清氣，烏云中的一抹陽光，不為污穢而改變自己的志向，即使是夢想被現實摧毀，也絕不與濁氣同為一陣。

二、高潔而精致一生活中的帶燈

保持高潔而精致，堅持崇高信念，這是帶燈對生活的要求。生活中的帶燈十分積極，剛到鎮政府的時候，她毫不吝惜地展示自己的美麗，這份美麗，為低沉的環境帶來一抹靚麗的活力。工作之余，帶燈喜歡到山坡上看書，同時欣賞山間的風景，她的文字和一舉一動之中都洋溢著生機和靈氣。帶燈是整個櫻鎮最像女人的女人，工作不順時，她帶著竹子去市里買衣服、做頭發。她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得豐富而精彩，不為生活中的不順而影響自己的清潔與高尚。在男女關系上，帶燈十分清高，對于鎮長的糊涂，她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而面對她自己內心無法抑制的情感，她同樣不加掩飾地對元天亮敞開了心扉。帶燈善良，她不計較利益得失，常常自己掏錢為村民看病，或是補貼他們的生活。帶燈嫉惡如仇，對馬連翹仗勢欺人的做法使她忍不住動手教訓惡人。帶燈好讀書，她捧著書游走在櫻鎮的角角落落，冗長的會議上帶燈記下的也都是讀書的心得和體會。她眼界寬、見識廣，對鎮上挖出來的漢白玉石碑也發自內心地感到欣喜，這些都顯示出了她與櫻鎮格格不入的性格差異。帶燈就像是一汪泉眼，生于污穢的環境中，卻不為其所沾染，堅持自己獨立的人格，追求正確的目標和夢想，她美麗但不自傲，清高但不自負，宛如清流般不卑不亢。

櫻鎮的虱子在建設大工廠的過程中重新寄生到了櫻鎮人的身上，這無疑已經預示了建設工廠所必然導致的惡劣后果。在小說的結尾帶燈沒有例外地也染上了虱子，這也許表明了帶燈純潔理想的破滅：清潔的靈魂最終還是被污穢的現實所沾染，這樣的結局讓人唏噓。但是帶燈不是被櫻鎮外界環境所沾染，而是在與“老伙計”相處的過程中染上的，這也許是一種微弱的希望，也許，帶燈還是那個帶燈，她帶著滿身照耀黑暗的光芒繼續和櫻鎮一起繼續發展下去。

三、純真與高潔——一情感生活中的帶燈

執著于高尚的情感，向正義清高的元天亮寫信表白真實的自己，這是帶燈對于情感的信仰。帶燈之所以能在紛亂的工作和生活中保持清凈的心態，是因為她把代表著高尚道德和崇高人格的元天亮當作自己情感的寄托。元天亮是櫻鎮最有出息的人物，他有文采又熱愛家鄉，并為櫻鎮引入了建大工廠的項目。在帶燈的心中，元天亮是遙遠的寄托，是她心中的楷模。帶燈在給元天亮的信中，常表達著對自然風景的贊嘆：

我總想在松柏間打柴能邂逅你，然后和你一笑而歸。現在也一樣看見天上疙疙瘩瘩的花梢云，就是云的底部是瓦黑厚重，頂部是亮麗活潑，心里便激動我是那云，一定要盡心讓自己光亮成晴天，不敢讓烏黑占了上風。

也寫對于綜合治理辦公室工作的感受：

有光明就有黑暗，太陽底下什么沒有影子呢？

帶燈從不期望元天亮能對她的感情有所回復，她的自言自語，她的極富文采的情話，都展示了她細膩的內心世界和渴望追逐清高的人生追求。帶燈在信中總是把自己描述成各種觸目所及的事物：一株靈動的兔兔絨、一粒自由的草籽、一枚被遺忘的核桃，等等。這是帶燈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自己與更高追求之間的對話，自己與自己希冀的那個純潔社會之間的誠摯的對話。不難發現，隨著大工廠的建設，綜合治理辦公室面臨著更加嚴峻的社會問題，給元天亮的信也逐漸從描述山水風光轉向了對工作的困惑與無奈，帶燈煩惱于工作任務和個人信念之間的偏差，但她依然不改志向，不斷地向元天亮表白自己清潔的心志。在最后一封寫給元天亮的信里寫道：

我看見你坐在金字塔頂，你更加閃亮，你幾時能回櫻鎮呢？閑暇時來野地看看向日葵，它樸拙的心里也藏有太陽。

帶燈的理想一再被現實打磨得失去棱角，但她始終不會放棄對于崇高人格的追求。從她給元天亮這幾十封情書便可看出帶燈高潔的性格。

《帶燈》是作者賈平凹根據真人真事寫作而成的。一個鄉鎮女干部不斷地將自己的工作生活以短信的方式發給作者，作者驚嘆于這位干部的文采，于是實地采訪后構思出了帶燈這個人物。這注定了帶燈并不是一個虛構的呆板的角色，而是一位鮮活的鄉鎮干部，帶燈所面對的社會環境也是我國鄉鎮現代化過程中的真實寫照。作者根據實際情況，加以藝術化的加工，塑造出帶燈這一人物形象無疑是具有深意的。

《帶燈》讓我們不得不去直視農村地區在發展過程中所遇到的難題和困境，但同時也有許多無名的“帶燈”存在著，以其微弱的力量努力為社會帶來一些改變，一些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