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早年曾豪邁過,“會當凌絕頂”;中年曾迷惘過,“殘杯冷炙潛悲辛”。我們敬其人為詩圣,尊其作為詩史,多半因他漂泊的晚年蛻去豪飲放歌,拋棄顧影自憐,憂國憂民,心懷天下,化一腔熱血為筆下詩作。
苛稅繁役,白骨荒田是他親眼所見之景。學識滿腹,才華正茂卻寄人籬下,采摘草藥是他親身經歷之事。縱使陰謀政治宦官專權,即便皇帝荒淫享樂不問百姓疾苦,他仍虔誠地寄希望于朝廷,幻想政治清明、仁君賢相的治世之景。可無論他如何目光長遠,終究也只是個唐代文人、儒家文人;所以他把一生的歲月獻給了求官做官,期盼幫助統治者救國救民。
他不愿聽聞家人因幼子餓死的號咷,他不愿看見衣裙補綴過膝的女兒,他亦不愿生死難料,華發歸來。可他為何不選擇放棄為官,而寧愿與妻子離散,寧愿“青袍朝士最困者,白頭拾遺徒步歸”;因為他的內心不僅有妻兒,更有普天之下所有離散之人,有亂世中痛苦煎熬的百姓。他唯有忠于職責,咽下辛酸的淚,勸說自己不要消沉。
那年盛夏未至,他的心境卻已如深秋般凄苦。離開長安,落寞駐馬望千門,離開朝堂,回到苦難的百姓之中,對他的創作而言也是好事。戰亂后的破敗荒涼令他心寒,而百姓在統治者壓迫下困窘至極的凄慘之象更令他心碎。苦難與悲憤化為紙上字句噴薄而出。兩鬢斑白的老人顫抖著雙手,描摹出這不忍直視的慘狀。他寫出句句著淚、字字似血的“三吏”“三別”。在《石壕吏》中,他不再想發出振奮的語調鼓勵蒼生和為朝廷解釋。老嫗應征去軍隊備炊,他客觀的描述更顯真實,更加讓人痛徹心扉。他的詩作反映了百姓的悲苦,他是名副其實的圣人。他眉頭緊鎖悲慨的樣子,是因為心間裝滿百姓慘象。
一生浮沉,半世漂泊;只身羈旅,雙眉緊鎖。
國家不興,紀實為史;困頓挫折,承擔為圣。
【作者系黑龍江省大慶市第一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