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失去,是去彌補,是再度出發去追尋,還是逃避?
小說《追風箏的人》是美國作家卡勒德·胡塞尼的第一部小說。很多人從《追風箏的人》里記住了這句話“為你,千千萬萬遍”,并看到了阿米爾為救贖的努力。
對于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對于阿富汗的印象只有宗教沖突和塔利班,但就是在這么個陌生的國度里,有一個關于失去、彌補、救贖的故事。
故事大概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的背景是1979年之前,蘇聯還未入侵美麗的阿富汗,阿米爾從小生活在富足的家庭中,除了失去母親以外,有讓人尊敬的父親,有忠心的仆人兼伙伴哈桑陪伴,是很多人羨慕的小孩。
第一部分的開篇非常流暢,即使不熟悉阿富汗的人。也能很快被吸引。阿米爾和哈桑之間的友情,特別是哈桑的那句“為你,千千萬萬遍”所代表的忠心,很感人。只是一個是主人,一個是仆人;一個是遜尼派,一個是什葉派;一個是普什圖,一個是哈扎拉;階層不一樣,宗教不一樣,所以他們之間的友情即使純真卻充滿未知。
阿米爾受他人欺負時總是哈桑挺身袒護,一起惡作劇也總是哈桑認錯,哈桑總說“為你,千千萬萬遍”。而阿米爾性格懦弱多選擇沉默和逃避。這也直接造成阿米爾失去了救哈桑的機會,最后更是用可以稱為卑劣的方式迫使哈桑與其父離開。阿米爾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哈桑。從此未曾聯系及相見,哈桑成為阿米爾心中的悔恨。
后一部分隨著阿富汗局勢緊張,阿米爾隨父親逃離阿富汗,去了美國,二十多年后中年阿米爾過著表面安定的生活,少有人知道,這只是表面的安定,其實他早已失去了家園、父親、友情,“離好人的路”也越來越遠。當心中還想尋找“成為好人的路”時,阿米爾決定像父親一樣勇敢去追尋,哪怕付出生命代價也要去追尋。當回到有塔利班的阿富汗時。阿富汗已不再是之前那個美麗的阿富汗了。它已千瘡百孔。面對失去的家園,面對二十多年前犯下的過錯,阿米爾走上救贖之路,去營救哈桑的兒子。
當有機會再次回到阿富汗時,阿米爾也是充滿遲疑與矛盾的。當女友坦誠自己故事的時候,阿米爾羨慕女友的勇敢,而內心怯弱。
小說結尾這樣寫道:
“我追。一個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奔跑。但我不在乎。我追,風拂過我的臉龐,我唇上掛著一個像潘杰希爾峽谷那樣大大的微笑。”
“我追。”
對于曾經失去的,阿米爾重新找到了那條“再次成為好人的路”,這一路,阿米爾花了二十多年,差點付出生命。不過,重新追回失去的東西,是值得的,所以才會微笑,才會繼續追。
阿米爾應該是幸福的,雖然重新追回失去的東西,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然而,世間失去的東西無法全都通過時間來追回。
英國小說家伊恩·麥克尤恩的作品《贖罪》的女主人公布里奧妮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有著寫作天分的布里奧妮是個十三歲的少女,聰明且敏感,非常有想象力,熱愛寫作。夏日的某天,因對于管家兒子羅比的誤解及一點點嫉妒,她犯了一個錯誤。對于敏感的少女來說,不能簡單地說她是“故意的”,只是這個錯誤直接造成姐姐賽西莉亞的愛情以悲劇結束;姐姐也與家庭決裂,與家庭分離;自己用一生來懲罰自己。
七十多歲的布里奧妮成為有名的小說家,用一生寫了一部小說《贖罪》,故事結局很圓滿,羅比與姐姐在一起,即使他們倆不原諒自己也沒有關系。然而,在結尾處,布里奧妮道出了現實的殘酷——“羅比沒能從二戰戰場上幸存,死于敗血癥。姐姐死于同年的地鐵通道爆炸。他們沒能幸福地在一起”。所謂小說中的圓滿結局不過是布里奧妮的刻意安排。
對于最后一部小說《贖罪》,布里奧妮從十八歲開始寫,一直寫到七十七歲,其間幾度重新寫這篇被其基本還原了事實的小說。除了寫小說,布里奧妮還放棄上大學,幾乎和家庭沒有聯系。在醫院照顧傷病軍人——一次次期待能和羅比相遇,尋求原諒;見證生命的脆弱與生命的奇跡,一生都沒有結婚。她花了一生來彌補這個過失,結果是怎樣呢?
小說結尾這樣寫道:
“這五十九年來。有一個問題一直縈繞我心:一位擁有絕對權力。能呼風喚雨、指點江山的上帝般的女小說家。怎么樣才能獲得贖罪呢?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沒有一種實體或更高的形式是她所能吁求的,是可以與之和解的,或者是會寬恕她的,在她身外,什么也不存在。在她的想象中,她已經劃定了界限,規定了條件。上帝也好,小說家也罷,是沒有贖罪可言的,即便他們是無神論者。這永遠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這正是要害之所在。奮力嘗試是一切的一切。
“但現在我必須睡了。”
直到離開這個世界,布里奧妮都沒有完成對自己犯下的錯誤的救贖。面對失去的,嘗試了一切,然而都沒有用。
《贖罪》不是完美結局的小說。沒有《追風箏的人》那么酣暢淋漓,但是面對失去時,各人有各人的抉擇,形成人生百態。我們無法輕易判斷,哪種抉擇是好的或對的,人生早在每個人心中有了不一樣的路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