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神秘以色列

銅鑄的本·古里安（Ben Gurion）塑像赫然矗立，靜靜守望著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機場。而對所有以色列人來說，這個倔強老頭守望的不僅僅是座機場。在以色列建國后的漫長歲月里，古里安一直是整個猶太民族的精神領袖，是以色列當之無愧的國父。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以色列。

特拉維夫從雅法到充滿活力的白城

早晨8點，地中海早已陽光明媚，海風陣陣，我動身去大名鼎鼎的白城（The White City of Tel-Aviv）。

白城是特拉維夫城中心一系列包豪斯美學風格普通民宅的總稱。上世紀三十年代，一群在歐洲學習建筑的學生，摒棄了古典建筑設計中的細瑣與繁復，把更加強調功能和實用色彩的現代主義運動成果帶回了特拉維夫。1948年以色列建國，世界各地的猶太人大批涌入，住房一時成為政府亟需解決的首要問題。而當年的包豪斯美學馬上有了用武之地。在特拉維夫的中心城區，很快就建起了大批風格統一的住宅群。這些住宅大多樓層不高，外觀多為白色，陽臺寬大、窗戶窄小，十分適宜地中海地區的氣候環境，既強調美觀，又追求實用，充滿了以色列人因地制宜的智慧。

現在，城中的Rothschild大街是這些建筑最為集中的路段，這里也是特拉維夫市中心數一數二的高房價地區。走在這條并不算寬敞的大街上，兩側的居民樓在藍天的映襯下更顯清麗。雖然有些建筑的外表已因年久而顯得斑駁，但并不妨礙它們作為文化杰作被世人銘記。2003年，僅有70多年歷史的白城被授予世界文化遺產稱號，成為世界文化遺產中最年輕的遺產之一。

如果說白城、國家哈比瑪劇院（Habima Theater）、各式各樣的博物館等現代建筑代表的是充滿活力的新城區，那古城雅法（Jaffa）的古樸典雅又是另一番風味。事實上，人們通常意義上稱呼的特拉維夫是“特拉維夫一雅法”的簡稱，其中特拉維夫是猶太移民于二十世紀初才興建的，而雅法則歷史悠久，其建城時間可以追溯到《圣經》時代。以色列建國后，政府將這兩座城市合并，形成了今天的“特拉維夫一雅法”。

因為大力發展旅游業的緣故，雅法古城的游人眾多。在城外，有不少富有地方特色的小店，售賣著當地的工藝品、食物和宗教用品，偶爾一兩個賣二手貨的地攤，甚至還可以看到來自中國的陶瓷用品。而古城里面則像極了如今遍及中國的藝術創意園區，有不少畫家和手工藝術工作者進駐此地。他們大多一邊創作，一邊在此出售自己的作品。當我走進一家售賣珠寶的首飾店，熱情的店主得知我是從中國而來，立刻蹦出了“珊瑚”、“蜜蠟”的中文。

從雅法出來，天色漸暗，太陽正從地中海上慢慢落下，巨大的紅色光芒照耀著古城的燈塔，一群游人正抓住這最后的機會拼命摁下快門，而更多的人則在海邊的木椅上坐著，一言不發，靜靜看著眼前的時間流逝、歲月流淌。

入夜后，特拉維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夜晚的特拉維夫號稱不夜城，大小酒吧、夜店林立，為不愿意早早睡去的人們提供了充足的去處。按猶太教義，每個周五日落到周六日落的一晝夜時間為安息日，須停止一切工作。而特拉維夫卻是全以色列唯一一個即使在猶太安息日也不會停止各類活動的城市。

也許是靠近海洋，特拉維夫形成了更加包容的性格。和宗教氣息濃厚的耶路撒冷相比，這里更開放，也更張揚。經過半個世紀的建設與發展，現在的特拉維夫已經是中東地區最國際化的都市之一。當你漫步沿地中海而建的公路，眼前海水湛藍，沙灘柔軟，不時有一個帶感有范兒的跑步者擦肩而過，不經意間，你也許會有種身在歐洲的恍惚感呢。

而最讓我難忘的是，在特拉維夫的海灘邊，我平生第一次見到了壯觀的龍吸水，天空和海洋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暗的柱子，震驚的不僅僅是我，海灘邊所有人拿起相機拼命地按著快門。

耶路撒冷世界的哀愁之美

“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界若有十分哀愁，九分在耶路撒冷。”幾乎所有關于耶路撒冷的旅行指南，都會引用猶太經典《塔木德》中的這句話來介紹它。某種意義上，特拉維夫并不能代表以色列。只有到了耶路撒冷，才能感受真正的以色列。

雖然特拉維夫到耶路撒冷的車程不足兩個小時，卻是兩個天地的感覺。街上身著傳統服裝的拉比和持械軍警數量明顯增多，跟特拉維夫的輕松愜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說特拉維夫是理性的、現代的、世俗化的，那么耶路撒冷則是感性的、傳統的、宗教化的。

歷史學家西蒙·蒙蒂菲奧里（Simon Sebao Montefiore）在其著作《耶路撒冷三千年》中這樣寫道：“耶路撒冷的歷史不僅是一座城市的歷史，更是整個世界的縮影。”根據現代考古發現，耶路撒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千年以前。千百年來，迦南人、菲力斯人、希伯來人、羅馬人等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秉性的民族在耶路撒冷進進出出，城市建了毀，毀了建，圍繞這片土地的戰火從來沒有停息。作為三大宗教的圣城，卻沒有一個能獨享這里的一草一木。

面積僅有1平方公里，被一圈城墻圍繞的耶路撒冷老城是整座城市的菁華，也是一部濃縮的世界歷史。猶太教的哭墻和圣殿山、伊斯蘭教的圓頂清真寺和阿克薩清真寺，基督教的圣墓教堂和苦路皆聚集于此。在這里，你能看見基督徒幾個人一組輪流扛著巨大的木質十字架，重走昔日耶穌赴難時的苦路，也能看見在哭墻邊放聲大哭的拉比。

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他們對待信仰和耶路撒冷的態度。無論是基督徒、猶太人還是阿拉伯人，雖然信仰各有差別，但他們對傳統的保護和對宗教的敬畏，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從不因時間和地點的改變而有稍許偏差。

看到一家賣餅的小店，仔細端詳，發現是自產自銷一種類似于山東周村燒餅式的薄餅。幾十平方米的小店，前面是柜臺，中部擺放幾把桌椅，算是進餐區，而最里面則是廚房。巨大的火爐面前，一個伙計正把事先備好的面餅拍平，放入一個類似夾板的工具中。這種夾板后面有一個約一米長的把手，使伙計很遠就可以操作夾板。

來得太早，第一鍋薄餅還沒有出爐。等待中，與年齡相仿的店主聊天。我看見墻上有許多幅畫像，就指著其中最年長的一位問他：“這是你的爺爺吧？”老板笑著說：“那是我爺爺的爺爺了。”他告訴我，開店買自家的薄餅，他的家族已經做了上百年。

別忘記再點上一盤鷹嘴豆泥，配上橄欖油和辣椒粉，這可是當地人最喜歡的一道菜。

這樣的小店在老城隨處可見。很多不起眼的石頭房子，可能就有上百年歷史。幾經風雨和人事更迭，即使是這樣一些最樸實無華的建筑，也都顯示了它們作為歷史一部分的動人之處。

“并且雌聚石塊，在戰爭中制造愛”

在耶路撒冷，巴以沖突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而老城區則是反映巴以關系的一個晴雨表。老城隨處可以看見荷槍實彈的軍人和警察。安息日上午，氣氛明顯緊張了起來。在Lion Gate，我看見一位行人只是因為穿了一雙和以色列軍人一樣的軍靴，就被叫住盤查了半天。

外人可能很難想象生活在這樣的氛圍中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而當地的居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住的酒店位于本耶胡達大街（Ben Yehuda Street），在街道盡頭有一家專賣果汁的小店。每天路過那里，都會要一杯鮮榨的石榴汁。一來二去和老板混熟了。一天，店里的新聞正在播放巴以沖突的新聞，我指著電視機問他，又有襲擊事件了’你覺得你的國家安全嗎？他瞥了電視機一眼，然后用十分肯定的語氣回答我：安全！我的朋友，請相信我，我在耶路撒冷生活了27年，再沒有其他地方比這里安全了。你看我們，生活得很好。”然后他愉快地收下我遞給他的謝克爾，轉身開始操作榨汁機。

次日，我在一家餐館吃飯，旁邊是位上了年紀的大叔，正在翻看關于沖突的報紙。我又拋出了同樣的問題。這位大叔皺緊眉頭說，不算安全吧。因為你不知道“他們”下一步出現在哪里，要干什么。

這也許代表了許多以色列人的真實生活態度：和那些平靜的國家比起來，這里依然還不夠和平，但是無論怎樣，生活還要繼續；無論明天怎樣，今天還要樂觀地生活。以色列國寶級詩人耶胡達·阿米亥（Yehuda Amichai）在著名詩篇《人的一生》中寫道：人的一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每一件事情。沒有足夠的空間/去容納每一個欲望。《傳道書》的說法是錯誤的。人不得不在恨的同時也在愛，用同一雙眼睛歡笑并且哭泣/用同一雙手拋擲石塊/并且堆聚石塊，在戰爭中制造愛并且在愛中制造戰爭。

在耶路撒冷，重溫這首經典之作，更能深刻地體會詩中的內涵。是的，圍繞這片2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的是是非非太多太多，你永遠不要指望去搞清楚，哪些是傳說，哪些是事實。但無論是現代的特拉維夫還是傳統的耶路撒冷，以色列和“新聞中的以色列”是兩個國家，她的莊嚴、肅穆抑或美麗、哀愁都需要近距離的觀察，而這一切都只有當你親身踏上這片神造的土地時，才會有更深切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