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文學時代的作家在自己的文本世界里玩著消解一切的游戲,寫作成了語言結構的顛覆活動,形式的把玩,失去了意義和深度。作為現實主義結構大師,2010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巴爾加斯·略薩的小說雖然重視形式,但是同樣關注文本深度,在創作中始終堅持了世界文學這一基本立場,體現了維護公平、正義、平等、自由等理念,彰顯了人類之愛、榮譽、同情、尊嚴、憐憫之心和犧牲精神。
關鍵詞:后現代 作家 略薩
引言
詩人創立了人類的文明,賦予世間的萬物以生命,曾經是人生的精神導師。但是,在后現代主義社會里,他們失去了神諭的聲音,喪失了全知的視角,不再承擔“為大眾尋求心靈的歸宿”的歷史使命,成為一個在現實生活面前不知所措的“寫作者”。那種曾令無數代人為之感動的藝術氣息與文字也被放逐,寫作成了語言的顛覆,形式的把玩,失去了意義和深度,閱讀成了一場智力游戲。人們在現實中找不到寧靜、精神的東西,在文學中發現的也是一片廢墟。新的技巧、文學方法、語言的追求與創新在20世紀后期也越來越受到重視,但是無論如何“朝向理想的方向”仍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底線。一部經典的文學作品要兼顧內容與形式,既注重文學性又注重深度與意義,仍要以研究人類的困境與希望為著眼點,以為人類服務為宗旨,而不是在瘋狂的解構和自我消解中擊敗“自我”,一步步地將人帶出“詩意棲居之所”。201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認為文學作品不但應該使讀者的精神生活更加豐富多彩,提高人類的精神品質,也應該成為弱者反對現實社會中不公平的武器。
一、略薩作品中的意義
秘魯作家巴爾加斯·略薩和來自于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都揚名于20世紀六十年代的拉美文學爆炸中,都是富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作家,都在重視小說文學性的同時關注文本深度,略薩認為,文學能夠凈化人類的思想,在社會現實中為人類建立理想的“烏托邦”世界。 [1]
(一)文本中的社會現實
作為結構現實主義大師的略薩雖然對自己文本的文學性極為重視,被譽為“天賦稟異的敘述者”,但是卻沒有放棄現實主義的傳統。略薩本人有著豐富的生活與工作經歷,上過軍校,做過記者,競選過總統,對社會現實有著深刻的、清醒的認識,他的作品基本上都是運用錯綜復雜的敘事手段把現實世界凸現出來,體現了作家正視現實、警世醒俗的現實主義精神。英國歷史學家卡萊爾曾經說過,真正小說家的作品都是建立在對社會現實生活調查的基礎之上的。略薩的《城市與狗》這部作品就取材于他本人少年時代在萊昂西奧·普拉多軍事學校的真實經歷;小說《綠房子》使他成為首屆羅慕洛·加列哥斯國際小說獎獲得者(加西亞·馬爾克斯以《百年孤獨》是第2位得主)。這部小說描繪了秘魯20世紀二十年代到六十年代40年的社會生活,敘事畫面囊括了秘魯的沿海地區、安第斯山區和森林地區等地方,幾乎涉及了秘魯社會生活方方面面各種社會現實 [2];他的第三部重要作品《酒吧長談》仍舊建立在對社會現實進行調查與采訪的基礎之上來探討著國與家的關系。與前兩部作品相比,這部作品敘事方式更為復雜,視野也更加開闊。文本中的主人公圣地亞哥的經歷也是略薩本人的心路歷程,略薩通過“酒吧長談”的方式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惑都通過圣地亞哥表達出來,描述了秘魯各色人物與各種政治事件。略薩后期重要作品《公羊的節日》描繪了多米尼加共和國時期國家的形勢與人民的狀態,體現了略薩對社會問題的關心,對國家與人民的深切期望。
(二)文本中的理想主義
在后現代主義者看來,沒有權威,沒有經典,一切都有可能,怎么都行,只剩下表面的形式。逃不脫宿命的生存之悲讓現代人感悟到自己只是這冷漠世界中的陌生人、局外人,個體在異化的世界中的困境與創痛、孤獨與悲涼、焦慮與反抗詮釋了生存的荒誕與無奈。后現代主義在破壞權威主義的同時,也使世界最終喪失終極價值標準而走向不確定性,為虛無主義與犬儒式的人生態度推波助瀾。[3]美國當代著名文藝理論家和文論家洛德威指出,作家要重新找到詩人的位置,認清自己的使命,找到世界的意義。
小說家常常身懷夢想,夢想著能夠建立一個與自己的理想一致的世界,略薩便是如此。他在自己作品中堅持世界文學的基本立場,要求社會應該彰顯人類之愛,宣揚了人類之愛、榮譽、同情、尊嚴、憐憫等精神,在敘述社會現實各種問題的同時表達了自己對建立公平、正義、平等、自由的理想社會的渴望。[4]
二、 略薩作品中的文本結構
略薩獲得贊譽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他在作品中進行制圖學般的描繪。他的作品打破了時空的直線關系,建立了多層次、多角度、多維度的立體結構,在反映現實的同時尋求結構的多樣化,從而獲得了“結構現實主義大師”的稱號。
(一)“連通管”技巧
略薩在自己制圖般的描繪中將所有的談話都穿插到一個故事主線內,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人物的故事在同一個章節交替出現,并且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相互交融,使文章所意味大于寫出來的各個部分之和,這就是略薩的“連通管”敘事技巧,也被稱為“立體小說”敘事和“中國套盒模式”。[5]比如他的作品《綠房子》共有五部分,包括四個故事和一個尾聲。他把這幾個故事分割成一個一個小塊,然后把各個小塊精心安排到各個場景中,每個場景中通過設置幾個懸念來吸引讀者,在一個套一個的敘事視角轉換過程中推動故事的發展。《公羊的節日》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敘述了特魯希略助手的女兒烏拉尼婭的故事,第二個故事以家與國的角度描述了特魯希略的人生,第三個是對特魯希略的暗殺及其暗殺之后的故事。這種經過層層包裹自然而又復雜地重疊交錯在一起的“中國套盒”式敘事手法被略薩運用得爐火純青。
(二)換位視角
略薩在其作品中主要采用變換式人物有限視角進行敘述,第一、第二、第三人稱錯綜出現,以確保敘事更為客觀與現實。這些人稱變化自然,自然到讀者可能在閱讀時弄不清到底是誰在講述故事。比如,在略薩的成名作《城市與狗》這部小說中,略薩將不同視角不同人物不同人稱的敘事安排到同一章,同一人物在不同的章節也有不同的人稱,每一章的視角都在變換,朝向故事的結尾部分次序循環遞進。不少讀者在第一遍閱讀的時候雖然能夠理解作者所想表達的意思,了解故事的大概內容,但是對于撲朔迷離的敘事方式卻大為不適。《公羊的節日》亦是如此,分別以烏拉尼婭,特魯希略以及其他各色人物為視角,不同線索同時復雜有序地展開,順敘、倒敘錯綜交叉,層層展現了那段特別歷史下整個國家與人民的命運。
(三)平行蒙太奇
作為敘事蒙太奇的一種,平行蒙太奇是在一個統一的結構中把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所發生的事情并列展示,這些事件之間相互關聯。比如在《酒吧長談》這部小說中,略薩將圣地亞哥與安布修羅的對話作為敘事主線,并把這個大的敘述主線分割成若干個分身,然后對這些分身進行重新排列組合,不同時空的場景也被并列展示:前一段的事情還發生圣地亞哥上大學前的利馬家里,后一場景就是他大學畢業后作為記者和同事在飲酒;上一個章節還是安布羅修開車在夜色中行走,下一個回合就是他多年后在“大教堂”的酒吧里;若是圣地亞哥問一個問題,下一個回答的可能不是安布修羅,而是安布修羅所回憶的一段往事,由往事里的人物來回答這個問題。《綠房子》也是如此,例如:
“當時你箱子里裝的是什么,伏屋?”阿基里諾問道。
“亞馬孫地區的地圖,列阿德基先生。”法畢奧先生說道。[6]
從對話可以看出略薩把不同時空中存在潛在關系的人物與環境串聯到一起,把發生在不同時空的相關事件并列展示出來,從而形成敘事迷宮,使作品具有強烈的畫面感。
三、對作家的期望
后現代主義作家專注于平面,專注于文本的形式與語言的嬉戲,他們認為沒有什么值得執著,不相信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獻身的理想和真理,最終在現實面前選擇了妥協并滑向了享樂主義。他們破壞了永恒的終極意義,打破了權威與崇拜,消解了中心性,卻沒有給人類一個新的信仰,新的希望。知識分子不再為真理而戰,在自己的文本世界里玩著消解一切的游戲,巧合、偶然、不確定性、另類、短暫等成為他們寫作的重點,失去了意義和深度,閱讀成了一場智力游戲。[7]他們的作品在對不確定性、模糊性、偶然性追求的過程中消解了人類對真理與正義的追求,消泯了生命的價值和世界的意義。
大哲學家柏拉圖希望詩人能夠擔負“矯正情感,改善人性”的責任,找出正義的本質。他認為,形式要服務于內容,而不是內容遷就于形式。巴爾加斯·略薩在堅持作品文學性的同時堅持其現實主義創作,在他的作品中讀者感受到了作家的殉道精神,感受到了作者對社會問題的關注,感受到了作者對國家與人民的熱愛,對人類生存與命運的擔憂與擔心。
文學是人類的心靈棲居之地,真正的文學經典應該為人類溝通著共同的理想與訴求,即使是對社會弊端的鞭笞也是作家人文關懷的一種“柔情”。確立正確的文學觀,在重形式輕內容的后現代大眾文化的時代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功能與意義。語
參考文獻
[1]趙德明.巴爾加斯·略薩談文學[J].外國文學動態,2003(04):1.
[2]黎芳,覃建軍.略薩的結構現實主義文學及其社會批判性特質[J].求索, 2011(04):218.
[3]童慶炳,陶東風.文學經典的建構、解構和重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7:220.
[4]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著.酒吧長談[M].孫家孟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1:15.
[5]梁麗英.淺析略薩《酒吧長談》中的對話藝術[J].蘇州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 2004(04):89.
[6]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著.綠房子[M]. 孫家孟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9:40.
[7]王岳川.后現代主義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