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歷史上酷愛藝術的統治者有很多。
譬如宋徽宗,譬如乾隆,譬如15、16世紀的一些歐洲教皇,為了搜盡天下之藝術精品,用它們堆滿自己的博物館和宮殿,恨不能機關算盡;他們追捧天才,為得到天才的吉光片羽而欣喜若狂。
而有的人卻不這樣。他不滿足于花錢購買現成的藝術品,他喜歡創造,為了創造出十全十美的藝術品,他培養天才。拉斐爾、波提切利、達·芬奇、米開朗琪羅……這些藝術史上的至高點,均出自其門下。
美第奇家族便是這樣一個異數。
人們常常說,沒有美第奇家族,便沒有文藝復興。口說無憑,也許只有站在米開朗琪羅的大衛像前、西斯廷教堂的天頂畫下、圣彼得堡教堂的圣母子雕塑旁,才能體會一二。
美第奇的輝煌往昔
600年前的一天,歐洲黑死病正盛,這場幾乎毀滅歐洲的瘟疫,至今仍令許多人談之色變。佛羅倫薩的教堂成為停尸場,一個年輕人跨過堆滿腐尸的中庭,來到一個人跡罕至的黑暗角落,在這里,藏著大批古希臘羅馬時代的經卷和手稿。它們年代之久遠,價值之珍貴,可謂空前絕后。
這個年輕人名叫科西莫·美第奇。他并不太清楚自己的發現對整個歐洲意味著什么。因為在之前漫長的中世紀,歐洲人所能接觸到的只有一本書籍——《圣經》。
中世紀末的歐洲,教權與王權嚴厲地束縛著整個社會,此時教會的腐敗已是深入骨髓。與其他地方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宗教統治不同,佛羅倫薩的空氣是清新的。主導城市的力量不再是教會,而是商人,這里新興的銀行業使得意大利成為歐洲最主要的經濟地區。熱那亞人和威尼斯人一起,控制著來自東方的絲綢和香料的進口。
美第奇家族便是這股洪流中的佼佼者,其發跡史可謂傳奇。該家族的祖先原為托斯卡納地區的農民,后經商致富,并于13世紀成為貴族,逐漸獲取政治地位,14到17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美第奇家族都是佛羅倫薩實際上的統治者。
行至科西莫這一代,美第奇家族已富可敵國。他們熟讀基督教義,又時刻注意自己的銀行賬目。他們的財富越來越多,也懷疑自己與上帝的距離是不是越來越遠。于是,這些經卷和手稿成為文藝復興運動的解禁之鑰,也成為美第奇家族尋找靈魂解脫的方式。
一場轟轟烈烈的文藝復興運動由美第奇家族處濫觴,從神權手中奪得人權,美第奇家族究竟投入了多少資金,人們已無法知道。但人們知道,文藝復興運動很快蔓延至全世界,權力中心不再為教皇和王權壟斷,富裕起來的商人階層成為制約統治階層的重要力量。
藝術贊助人
“他企慕一種更英雄的藝術,他轉入雕塑學校,那個學校是洛倫佐·美第奇主辦的,那親王極欣賞他,叫他住在宮邸中,允許他和他的兒子們同席。童年的米開朗琪羅一下子便處于文藝復興運動的中心,處身于古籍之中,沐浴著柏拉圖研究的風氣。”
在羅曼·羅蘭的《米開朗琪羅傳》中,這位文藝復興巨匠早年在美第奇家族中的生活一一呈現。
同時也涉及到了美第奇家族一個不可不提的人物——“豪華者”洛倫佐。這位見證了文藝復興黃金時代的“豪華者”,也是美第奇家族中最著名又最不可捉摸的藝術贊助人。精明、嚴謹、虔誠,熱愛優雅的悠閑,是一位頗具天賦的藝術愛好者,也是美第奇家族早期三代人中最有趣的一個。
在15、16世紀,歐洲還沒有出現藝術市場,因此,畫家只能靠貴族和宮廷供養,洛倫佐就是眾多藝術家的保護人,他發現的第一個重量級的藝術家是波提切利,開始在經濟上支持、在政治上保護波提切利;在米開朗琪羅14歲時便讓其入住宮殿,學習、觀摩大量的藝術品,并與當時最有名望的人文主義學者、詩人交往相處;此外還贊助了達·芬奇,讓他有機會看到大量的古希臘和古羅馬雕塑收藏……當時歐洲最優秀的建筑師、畫家、雕塑家、科學家幾乎都是美第奇家族的座上賓:但丁、喬托、拉斐爾、薄伽丘、馬基雅維利、伽利略等大家齊聚一堂,伽利略甚至將自己發現的一顆行星命名為美第奇。
洛倫佐時期的美第奇家族,大量的傳世杰作由此誕生:《春》《維納斯的誕生》《金絲雀的圣母》《花神》《大衛》《晝》《夜》《晨》《暮》……不可勝數。最可貴的是,這些炙手可熱的藝術大師們雖出入權門,而不成為其工具;他們由家族供養,而不用看主人的臉色,不用擔心自己創作多寡與質量;他們也用不著為描富吟貴、歌功頌德而犯愁。
中國金融博物館館長王巍曾有言:“商業和金融是藝術和文明的溫床。”如今金融最發達的城市,亦是最發達的藝術文化中心。600年前的佛羅倫薩亦是如此,其時,它既是全世界最富庶的城市,也是歐洲的貿易和商業中心。在這里,美第奇家族的財富與權勢綿延近400年。是的,美第奇,也只可能是美第奇,有能力吸引如此之多有才華的藝術家、科學家和學者,將其無與倫比的物質財富上升為無限的精神財富,締造了文藝復興,并最終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