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河山

敖漢的云是包容的，不經意就被勾住了魂。

秋來，暑意漸退，涼意漸來，都市的喧囂亦似漸行漸遠。于一彎清月下，品一杯茶，穿越紛飛的歷史塵埃，去回憶一座千年的古城，似乎分外浪漫。

城和人一樣，是有個性特征的。讀一座城，不僅要讀她的高樓大廈、她的磅礴歷史……更要去理解她的精神內涵，去體會一座城市最本源的氣質所在。去敖漢之前，曾做了很多功課，想要去全方位地了解她、感受她，試圖把握她的精神內涵。

蒙語里敖漢是“老大”之意，她歷史悠久，遺址眾多，文物眾多……在資料中，我讀到了她太多的“第一名”。然而，親身造訪，敖漢帶給我最大的震撼，卻是她的云。

出發去敖漢那天，首都機場的飛機晚點，幾經周折才到了赤峰，從赤峰坐汽車到敖漢又顛簸了兩小時，到了敖漢已是凌晨時分，人又困又累，疲憊不堪。到了賓館，放下行李，本想倒頭就睡，卻不曾想竟被窗外的景色勾了魂攝了魄。

街道上空空蕩蕩，昏黃的路燈光影綽綽，斜斜撒在路上，夜空中云朵緩緩飄蕩，時而遮月芽兒，時而幾朵云彩匯成一片，像是身披白色紗幔的嬌羞美人，整座小城安靜極了，似乎都能聽見云朵飄搖的聲音。

云原來是會說話的。只是她的訴說，需要人的感悟和善意的領略。

在那一霎那間，我突然有一種動心的感覺。

古人說：“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個對生活充滿熱忱的人要善于發現美，要敏感，能聽得見花開花落，感受得到月盈月虧。可都市里的生活終日忙碌，馬不停蹄，日日喧囂入耳，放眼所至的全是高樓大廈，人的感覺都遲鈍了，連哭都不會了，還奢談什么云和月？

敖漢，這座云端的城，撣掉了我心靈上的塵埃，仿佛變得潔凈和純粹。

李白寫《長相思》曰：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這個美人說的不就是敖漢嗎？這里下有響水綠波繞青山，上有浮云蔽日風徐徐。離開敖漢的傍晚，寂寞的高速公路上只有我們一輛車子在疾馳，悠悠的千古曠野，晚霞忽至，萬道光芒，似乎想要染遍天邊的每一朵云彩。

好大的一朵——不——是好大的一片云海呀！

是好大的一個白色浪花被卷到了天際了嗎？還是落日時分牧民把放養的成群的細毛羊匯到了一起？怎么會那么美？長長的公路的盡頭連著云端，汽車的四周都被云朵圍繞，好似被成片云朵托起來了，它不是在地上跑，而是在天上飄。而我放眼車窗外，也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仿佛置身天宮的凌霄寶殿。

余秋雨說：“我的一生都在尋找河流，一旦找到，便等待那個季節。我無法在熱帶定居，一個顯而易見的理由，就是看不見霜冷長河的雄偉畫卷。”

與我而言，是在尋找云朵嗎？小時候，我常常一個人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看著遠處的燈塔，和天上的云，感覺內心澄澈通透。慢慢長大后，每一次旅行，我都會觀察當地的云。熱帶的城、溫帶的城、海邊的城、沙漠的城各有特點，城市上空的云朵也各有特點。云朵像是一座城市的眼睛，有的眼神婉約多情，有的眼神粗獷豪邁。

敖漢的云是包容的、端然的。

端然潔白城，可與神明通，自由自在的云朵與敖漢這個古城在最深厚的歷史中相守，云海河山，君韻幽幽，靈氣長存。智者樂水，乾隆爺巡幸敖漢時，曾作詩曰“我愛敖漢瀑布水”，而我獨愛的是這敖漢的片片云海。

“流水下山非有意，片云歸洞本無心。人生若得如云水，鐵樹開花遍界春。”人生在世，如果像敖漢的云一般逍遙自在，沒有名枷利鎖的束縛，不自我設限封閉，能隨遇而安，隨緣生活，隨心自在，隨喜而作，豈不是賞心樂事？豈不美哉？

（作者為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