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營改增”是我國財稅領域的一項重大改革,中國財政學會副會長賈康曾公開表示,“營改增”后,絕大多數企業特別是作為小規模納稅人企業的稅負降低,專業化細分和結構優化、升級換代的潛力得到激勵與釋放,第三產業和相關聯的制造業企業總體上得到了減輕負擔煥發生機的更好環境。
不過,在此項改革推進過程中,仍不乏承受著稅負增加壓力的行業、企業。2015年“營改增”將迎來收官之年,更多的行業將納入增值稅的征收范圍。那么,對于新增的這些行業企業來說,“營改增”是苦水還是蜜糖?
總體減稅
回顧過去,我國繼2013年將交通運輸業、部分現代服務業納入“營改增”后,2014年又將郵政服務業、電信業納入“營改增”的范疇。分析人士表示,這有效改變了行業重復征稅困局,打通了二、三產業增值稅抵扣鏈條,進而推動行業間的深度融合及發展。
目前,各地公布的數據顯示,試點企業中近九成在改革后稅負得到不同程度的下降。另從2012年上海試點“營改增”的反饋情況來看,70%的企業實現了稅負下降。星空華文傳媒集團財務總監余濱在接受《新理財》雜志記者采訪時表示,該公司從2013年8月1日開始執行現代服務業的“營改增”試點,此后確實給企業帶來了好處,“增值稅上下游抵扣鏈條得以貫通,使得公司在舞美制作、音樂版權、節目包裝宣傳等方面的采購成本,得到了大幅降低。”
盡管大量企業所面臨的稅負環境有明顯改善,但是仍不乏一些中小企業在此輪“營改增”中存在稅痛感強的現象。北京一家培訓機構的負責人黃女士便是其中的一位。十年來,憑借著“外聘兼職講師、臨時租用活動場地”的輕資產經營模式,黃女士帶著十幾個人的團隊在京城的培訓行業成功打拼出一片小天地。
但是企業納入“營改增”試點之后,卻面臨著稅負升高、嚴重影響利潤的壓力。她表示,原來企業執行的是按照差額(收入-成本)3%征收營業稅,如今“營改增”后企業需按照“進項抵扣”之后的6%征稅,但由于該企業的主要成本,即講師和員工的工資都不能抵扣,“進項抵扣”少到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計。黃女士表示,在可抵扣進項稅不足的情況之下,企業繳納的增值稅稅負相較原來的營業稅甚至將會增長50%以上。
北京鑫稅廣通稅務事務所有限公司董事長王進通過對納入“營改增”的信息技術服務業的調研發現,雖然從國民經濟大的鏈條來看,減稅是“營改增”的總基調,但這對于企業來說不是一概而論的。根據他的調研,包括物流業、會展業等行業都出現了稅負升高的現象,有的甚至影響到了企業的經營范圍。
上海財經大學教授胡怡建表示,由于“營改增”屬于結構性減稅,不是簡單的普惠性質,因此并不代表在每條產業鏈、每個企業、每一環節都是減稅的,“有增有減,總體減稅,這是正常的。”
“營改增”樣本
進入2015年之后,生活性服務業、建筑業、房地產業以及金融業將納入“營改增”。業內人士預計,一些企業將會遇到很多難題。
一位房地產從業人員預計,房地產業“營改增”之后,可能會遇到兩大困難。首要面臨的問題是進項抵扣不足。他稱,房地產業可抵扣的進項稅僅有三種,土地成本、建筑安裝成本、房屋裝修成本。土地和建筑安裝成本進項稅是無法開出增值稅發票的,那么必然造成企業稅負的增加。
其次,由于房地產項目的周期都比較長,如果沒有過渡政策的銜接,房企的損失也將比較大。他舉例稱,如果房企是在“營改增”之前拿地,建設完工開始銷售時卻突然開始“營改增”了,那么其所有的進項稅取得的都是營業稅的發票,等于沒有進項稅的抵扣,對于企業亦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對此,中央財經大學稅務學院教授黃樺表示,“營改增”在擴圍后,如果行業稅負的波動較大,那么宏觀稅負也會相應產生較大波動。她提出,下一步擴圍到建筑業、房地產業中,要相應考慮這些行業的特性,在稅制改革上要做出相應調整。
而在備受關注的稅率方面,據了解,包括餐飲業、旅游業、酒店業、娛樂業等在內的生活性服務業的增值稅一般納稅人稅率或定在6%,而小規模納稅人的征收率則為3%,建筑業和房地產業的增值稅稅率或將定在11%。這將意味著以前營業稅稅率為20%的娛樂業“營改增”后,稅率明顯降低,而建筑業(營業稅稅率為3%)和房地產業(營業稅稅率5%)的稅率明顯提高。
萬達集團稅務總監宋寧表示,對于房地產行業來說,在“營改增”的大潮中,需要企業通過加強內部管理,運用稅收籌劃手段應對這段改革期。他表示,通過內部測算,如果毛利率能夠達到一定標準的話,那么稅負就基本不變,否則稅負勢必會增加。
王進也認為,“營改增”擴圍之后,對于企業的經營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認為,企業需要加大涉稅風險意識,建立專門的稅務管理體系,來防范所得稅和增值稅的稅務風險。
此外,也有專家表示,“營改增”之后企業稅負的高低不能僅僅盯著進項抵扣,這還與公司的管理以及對下游的稅負傳遞等有關,比如沒有進項抵扣的情況下,就可以選擇把稅負傳遞給下游。
財政補貼是福是禍?
在北京國家會計學院教授朱克實看來,類似上文提到的黃女士的企業屬于“營改增”中的個案,造成其稅負增加的原因是其成本構成中“創意或智力、智慧”的支出占比較大,加之購進的設備不足抵扣所致。他認為,這可以通過企業自身改進單一的經營模式以降低稅負。
不過,并不是所有的企業都能通過自身的努力就能解決“營改增”造成的稅負增加的問題,例如稅負上升問題較為突出的交通運輸企業。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財稅學院龐鳳喜分析稱,該行業的稅負上升是由抵扣鏈條不完整、稅制不合理和試點方案不完善等方面的復雜因素導致。一是增值稅的征收范圍尚嫌較窄,如其成本中路橋費、房屋租金、水路運輸中船舶港務費等主要成本占比較高,不能抵扣;二是交通運輸企業的運輸工具購置成本高、使用年限長,部分企業在“營改增”前已購進運輸設備,試點后該批設備未能獲得抵扣;三是對于跨境、跨區域經營的長途運輸企業,燃油費、修理費等成本項目,難以取得合規專用發票;四是交通運輸業的稅率增幅過大等。
對此,一些省市的普遍做法是配套“過渡性財政扶持政策”。例如上海市提出,對因“營改增”稅負增加的企業,由財政部門依申請予以返還;北京市規定從2012年9月1日起,對該市試點改革過程中確因新老稅制轉換增加稅負的試點企業,按照“企業據實申請、財稅按月監控、財政按季預撥、資金按年清算、重點監督檢查”的方式實施過渡性財政扶持政策。正是由于各地的財政扶持政策,稅負一度增加的交通運輸行業成為了2014年度“營改增”的最大獲益方。
然而,在龐鳳喜看來,這類“一刀切”的補貼政策起不到對癥下藥的功效。他認為,“營改增”后,對我國稅負上升的企業,可同樣視為稅負結構性調整的正常組成部分,更何況其中部分企業本身屬于稅負承受能力較強的企業,并不一定需要政府給予財政補貼。
河北省地稅部門一位研究人員也對筆者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他不無憂慮的表示,如果繼續實施財政扶持政策,將會變成下一個轉移支付。
黃樺稱,未來“營改增”所涉及到的行業越來越多,不要再寄望于財政補貼能解決改革中所遇到的問題,而應通過制度的方式解決。
(作者供職于河北省承德市豐寧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