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3月份的博鰲亞洲論壇上,中國倡議的 “一帶一路”構想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下簡稱“亞投行”)毫無懸念地成為年會最火爆議題。從國家層面看,目前已經正在實施的“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可謂是新一屆中央政府所做的大手筆。
內外兼修
“一帶一路”來源于中國的古絲綢之路,當時,中國人通過絲綢之路向西方輸送東方文明,促進了東西方交流,擴大了合作,也使中華文明得以廣泛轉播。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現在重提發展絲綢之路是由于它是中國可持續發展戰略的一部分,改革開放是中國經濟發展30年的重要部分,早期的對外開放主要是對西方發達國家。但是現在需要新形勢下的開放,因為中國缺乏新經濟增長的共鳴,資本需要尋求更多的海外空間,商品需要尋求更多的市場,中國要搞新經濟形勢下的合作,所以中國現階段對“一帶一路”存在著內部和外部的需求。
首先是內部需求,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已經成為了資本過剩的國家,那么資本過剩了怎么辦?答案是要走出去,絲綢之路主要作用是資本輸出。另外中國產能過剩也是不爭的事實,中國這些年進行了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例如鋼鐵水泥等基礎設施產品存在嚴重過剩問題。因此必須為這些產品找到出路,這需要開拓新的市場。總之,資本需要新的投資空間,產能需要新的市場。
其次從外部原因看,自2008年以來世界經濟失衡,如何回到平衡,需要每個國家的經濟平穩。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必須走“一帶一路”,這也是由于中國是當今世界基礎設施建設能力最高的國家之一,產能和資本,以及基礎設施建設技術都是發展中國家所需要的,這也是中國所能提供的。
因此,“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對內可以解決中國制造能力和資本過剩的問題,對外可以疏通與相關國家關系,更為重要的是,實現與周邊國家互聯互通,可以進一步打通中國的能源供應線。
戰略連接
有了需要,就會產生動力,而動力的中堅力量就是“一帶一路”所涉及到的節點城市。近期公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以下簡稱《行動》)中,很多省市自治區被納入“一帶一路”規劃。除了黑龍江、山東、河南、內蒙古等一直爭取納入的省份如愿以償外,中部省份的武漢、長沙、南昌、合肥也被點名。更值得關注的是,福建被點名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那么,這些節點城市將如何抓住這次戰略規劃,能夠讓戰略構想順利落地?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產業經濟研究部研究員魏際剛和記者分析道:“在‘一帶一路’上有很多節點城市,好多是非常重要的節點城市而且城市類型差別很大,比如有的是工業城市、有的是旅游業城市、有的是資源型城市、有的是以服務業為主的中心城市,這些城市的產業基礎和發展階段都不一樣。所以這些城市應該實現產業多樣化,在合作上可以各自發揮比較優勢,通過協同,分化分工,加強人才流、物流、商流、資金流、信息流等這種多層次的共享,創造一個價值鏈體系,形成協同發展的模式。”
具體該如何發展,魏際剛認為,落地的關鍵就是各個城市之間要有連接能力。“一帶一路”一個很重要的戰略意圖就是要開放,開放是建立在彼此的連接基礎上。所謂連接就是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進一步講,是物流、商流、貿易流、資金流、信息流的連接,這種連接是可以擴展市場深化分工的,包括提高資金運行效率,通過分工之后發揮各自的比較優勢。不同的城市可以吸引不同的資源,這種可持續性可以推進地區經濟的增長,新產業的增長,和傳統產業的改造提升;另外是要增強市場資源的配置能力。在全球化的前提下,要各個城市增強資源配置能力,讓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這里面就涉及到建立好的市場機制,營造好的市場環境,打造好的生態體系;第三是增強對外開放的能力,只有對外開放才能增強更大范圍的資源配置,利用投資和增加貿易;第四是各個節點都要增加各自的協調能力,發揮政府作用,政府可以在規劃創新中消除瓶頸和短板,降低交易成本。
資本先行
眾所周知,城市產業的發展是離不開資金投入的,從中國自身視角出發,我國的外匯儲備保值、增值的目標意味著外匯儲備多元化運用。同時,中國對外投資規模龐大,但結構不合理導致投資收益較低,難以有效發揮對中國的產業轉移和過剩產能消化的促進作用;從海外環境而言,“一路一帶”沿線國家強烈的基礎設施建設需求存在巨大的資金缺口,資金成為了制約其基礎設施建設和經濟增長的瓶頸。因此,這就使得“一帶一路”面臨一個巨大問題就是錢從何處來?
所謂資本先行,當前同“一帶一路”密切關聯的四大資金池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絲路基金、金磚組織開發銀行和上合組織開發銀行,四個平臺籌備工作自2014年起加速推進,有望在2015年為相應項目提供資金支持。而初始運作框架建立后,外匯儲備、地方政府及其他基金的建立、銀行等社會資本的融入、人民幣國際化的推進都將為“一帶一路”這一長遠戰略輸送源源不斷的資金。
僅就亞投行來看,根據《籌建亞投行的政府間框架備忘錄》草案,亞投行注冊資本金有望達到1000億美元,其中中國提供500億美元資金。財政部部長樓繼偉表示,按照目前工作計劃,預計各國在2015年內完成章程談判和簽署工作,使亞投行在2015年年底前投入運作。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副研究員趙福軍認為,亞投行投資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有很大優勢。一是機制和治理優勢。投資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面臨資金壓力大,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測算,2020年前亞洲地區每年基礎設施投資需求將達到7300億美元,現有的世界銀行、亞行等國際多邊機構都沒有辦法滿足這個資金的需求。與此同時,還會面臨因相關政治風險帶來投資風險。比如:部分國家出于平衡的考慮及其他顧慮,擔心由某一國家投資自己境內的基礎設施建設,會對自己產生不利影響,猜忌和防范心理上升,影響基礎設施建設進程,甚至可能會在開工建設過程中停工。另外,其他國家會擔心投資國家的影響力提升,可能有會從中唆使、叢恿、挑撥離間,也將影響合作的穩定性和持續性。目前,已有近30個亞洲國家和地區參與亞投行,支持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能有效化解和防范某一國家投資他國基礎設施建設中存在的風險與不確定性。這些國家和地區既是亞投行的出資方,能獲得投資回報,又是基礎設施建設的受益方,以多重身份獲得多種經濟利益。多種經濟利益和身份的捆綁,能規避由某一國家投資基礎設施所來的政治敏感性,減少和防范相關不確定性和風險,增強政治可行性。歐洲國家加入亞投行,有助于提升亞投行的治理能力和水平。歐洲國家經濟相對比較發達,在經濟治理領域水平相對較高,相關治理經驗較豐富。歐洲國家加入亞投行,是提升亞投行治理能力和水平的重要力量,有助于改善亞投行的治理結構。
二是亞投行支持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進一步增強亞洲地區經貿合作的穩定性。多數亞洲國家和地區申請參與的亞投行支持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能產生多種經濟利益,促使各國自我約束并約束、監督其他國家行為。參與亞投行的國家成為基礎設施建設、運營和經貿合作的堅強守護者,提升合作的穩定性和持續性。
三是亞投行具有強大的引導社會預期的優勢。一旦亞投行投資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其他金融機構、社會資本等等會跟著進入投資,引導預期和投資。尤其是亞投行投資亞洲基礎設施建設,拓展經貿合作空間,進一步增強區域經濟合作的政治可行性,提升亞洲地區經貿合作的穩定性,亞洲地區經貿合作會自動強化和深化,會引導金融機構、社會資本參與。
亞投行融資模式是前期各國共同出資設立地區性銀行,今后可以考慮成立信托基金和一些專門基金。亞投行業務定位為準商業性,初期亞投行將主要向主權國家的基礎設施項目提供主權貸款,貸款是需要償還的,形成盈利模式。一旦亞投行投資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開始,會吸引社會資本參與,引入PPP模式,投資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
趙福軍又說道:“一旦我國與周邊國家的互聯互通基礎設施建設到一定程度,‘一帶一路’涉及的國家與地區之間經貿合作進一步深化,必然會產生大量人流、物流等,國內的金融機構以及民間資本就有積極性投資‘一帶一路’所涉及的國內節點城市建設,如航空港、國際陸港建設等。”由此可見,亞投行與“一帶一路”存在著天然聯系,兩者互為依托,“亞投行”助力“一帶一路”的實施,“一帶一路”又可以有力促進“亞投行”的建設和發展。
克服困難
雖然“一帶一路”無疑將成為我國對外貿易及經濟發展新的增長極,但在記者的采訪中,業內專家表示,“一帶一路”規劃的實施還需打通三個關節。一個是打通政策法律關節。自我國提出“一帶一路”戰略構想之后,中國就開始按照政策溝通、道路連通、貿易暢通、貨幣流通、民心相通的五通目標開展工作,啟動了“一帶一路”規劃的制定程序;第二個是清醒認識對外投資風險。要了解當地國家的國情和地方情況,看看該國是否與中國是友好邦交;第三個就是破解民企融資難。常年投資海外的企業家都知道,海外的民營企業有時面臨資金上的短缺,很難獲得貸款,而在國外又難以獲得所在國金融機構的支持。更不要說海外資本市場,這樣就極大地妨礙了中國民營建設企業“走出去”的步伐。
就國有資本來講,鄭永年表示:“國家資本有好的地方,也有壞的地方,好的地方是中國可以有國有企業去做資本走出去;壞的地方在于,一旦出現紛爭,就很容易被看成是政府行為,被上升到外交和政治層面。”但鄭永年認為需要看到兩面:“中國的政府還不夠強勢。因為資本走出去后,還需要更多的權益保護。比如中國在墨西哥投資的高鐵項目、中國在緬甸的多筆投資,都遭遇了問題。但目前并沒有很好的解決方式。新的情況下,如何保護海外利益,中國政府要做得還差很多。但是政府還是要把握好度,政府要利用企業做好這件事,而不是要財政投大量的資金,財政是老百姓的錢,不能投入太多。如果財政投入過多,那么政治考量也會隨之多起來。政府搭平臺,讓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去做,企業考慮利潤就會更理性一些。”
他還強調,中國現在正在嘗試一種新的不同的模式,對于中國現在是否有足夠的工具去實踐“一帶一路”,鄭永年認為需要做的還有很多。首先一點就是目前對“一帶一路”的定位似乎還是經濟項目,而他則認為“一帶一路”應該是個全球治理、至少是區域治理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