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下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抵達天津“8·12”特別重大火災爆炸事故現場。李克強在事故現場表示,事故當中消防人員犧牲最大、貢獻也最大,無論是現役的還是非現役的消防人員,都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對他們應一視同仁。對于這場事故,我們會徹查、問責,對得起犧牲的消防人員。英雄,沒有編外。
當今對體制外對體制內的看法,已經從當初“圍墻外的人想進去,圍墻里的人不想出來”殘酷而真實地進化到了“圍墻外的人要推倒這堵墻”。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的“體制內”與“體制外”之間有太多的不平等。
“體制壁壘”這種令人與人之間勞動關系、社會地位等等逐漸失衡的行政“怪胎”,也確實早就應該改變。
飯碗和飯之間的故事
相對于從體制的人內擠破頭地往體制內鉆,每年的公務員考試比高考還激烈殘酷,那些想著法從體制內出來的人總會讓人覺得不可理解:手捧鐵飯碗,為什么還要出來?
對于當代適齡青年,尤其是面臨諸多壓力的青年而言,這是一道簡單的選擇題:是選擇一個裝著不太多飯(但足以吃飽),很難打碎,甚至不可能打碎的鐵飯碗,還是選擇一個有可能餓死,也有可能盆滿缽滿的瓷飯碗?
簡而言之,你是要踏實,還是要夢想?
雖然很不愿意把我國青年和某些國家相比,但國人“勤勞樸實”的作風是一向被稱為“優良作風”而傳承下來的。相對于一些愛冒險、愛浪漫的國家,國人顯然更容易選擇一條平庸的坦途。
有兩個真實的故事,一個關于“出來”,一個關于“進去”。
一個家庭條件還算優越的青年,大學畢業考了公務員,干了兩年,發現沒有挑戰也沒有當初自己期望的高收入,于是失望地放棄了編制,“漂”到北上廣成為了一個追夢者。
一個在北上廣漂著的青年,有一天發現自己窮盡一生可能也買不起這個城市的一套房子,戶口更是幻想,而家鄉的父母正在一天天老去。于是失望地拼命考上了家鄉的公務員,開始了另一種生活。
福爾摩斯說過,當一件事把所有修飾語全部去掉之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有人曾經做過一個很有趣的心理實驗:在一個可以無限次重來的游戲中,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去冒險。而在一個只有一條命的游戲中,所有人的行為都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拒絕參加任何可能會出現危險的活動。也正是根據這個實驗,在許多游戲中,都在“有限次生命”上加了一個“倒計時后會自動死亡”的限制來讓催促玩家探索,如果沒有這個小小的倒計時,真的會有很多玩家把第一關打上一天。
放到現實中看,在其他各種數據完全相同的理想狀態下,現實中的社會資源占有率越多,就相當于擁有了越多游戲中的“重來”機會。而相對應,這些人即使進入了體制內,也會因為冒險動機而選擇在體制外“自由闖蕩”,即使失敗了,已經占有的社會資源也會為其“托底”。但占有社會資源少的一方就會傾向于進入體制內部,這些人更加渴望金錢和權力,但首先他們需要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鐵飯碗”。這個時候,體制就會成為他們最佳的壁壘。
為什么體制內隊伍越來越精簡,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擠破頭想進去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占有社會資源較少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在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前,先要考慮的是不能讓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這是一種絕望下的掙扎。
我們不難分析出事情的核心:表象上的體制外和體制內之爭,實際上是社會資源之爭,是權力、金錢和人脈資本之間的戰爭。歷朝歷代盡皆如此。這也證明老年間所傳“千里做官,所為吃穿,不為吃穿,誰肯做官”之言,實屬不虛。
在這種從根本上就畸形的思維之下,這群“粘”在體制內的人們,又怎么能不被放在聚光燈下呢?
社會學跳色理論
2014年3月,《人民日報》刊發評論員文章,題為《“體制內”有多大魅力?》。
彼時事業單位“改企”大潮風起云涌,機關單位“清倉”運動也讓不少躺在體制內的閑人無處容身。雖然在此之前體制內外的尖銳矛盾也時常有網絡媒體提起,但官方媒介直視此事并明確表示“體制內外應無區別”,進而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人們常常提起;到底什么是“體制內”,卻少有人仔細審視。
“體制內人員,主要是指財政供養人員,包括公務員,參照公務員管理的人員,科研、教育、衛生、文化等行政性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此外還有部分國企高管。”
體制內的概念肇始于改革開放。改革開放以前,絕大部分擁有城鎮戶口的人都在體制內。那時,城鎮就業人員都有“單位”,單位既是一個經濟組織,也是國家政治體系的基層組織,同時承擔了從“吃喝拉撒睡”到“辦追悼會”在內的廣泛社會職能。當時也有“體制外”,比如集體企業的臨時工、民辦教師等,只不過占比很小。
改革開放之后,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走向瓦解,“體制內”占據空間越來越小。有專家認為,如今的“體制內”可以分為三個層次,政府最為典型,處于核心圈,事業單位處于中間狀態,國有企業則處于最外圍。
進入新世紀,國企改革不斷深入,“股份制改造”“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大量國企職工被推向“體制外”。目前留在體制內的企業主要是一些公共事業領域、資源壟斷領域的國有企業。在這些國企中,比較特殊的群體是國企高管。
隨著事業單位改革推進,一些整體上屬于體制內的單位,也漸漸涂抹上體制外色彩。李樺在一家電視臺工作近20年,她介紹說,“臺里眾多員工,有編制內的,也有編制外的,編制外的又分為臺聘、部門聘、頻道聘多個等級,不能簡單地說我們臺里的員工是體制外還是體制內。”據了解,這種情況不僅出現在事業單位,行政機關的司機、保安、保潔等后勤崗位也逐漸從體制內剝離出來,有的還采取了勞務派遣的用工形式。
目前,我國有公務員約700多萬人、事業單位員工3000多萬人。從數量上看,體制內已絕對是少數。
然而正是這種從絕對多數到絕對少數的演變,使得體制內與體制外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在美術和攝影專業中,在一片統一顏色中的極強烈對比色點(塊),被稱為跳色,一般用于突出表現某樣事物。在社會學理論中,其實也存在著跳色理論。如果說當年“全民體制內”時代,體制外的人是其中的“跳色”而受到歧視(歷史上也確實如此),那么隨著時間的推移,當體制外的人比例逐漸增加,最后達到絕對多數的時候,實際上會出現一種“反歧視”效應,認為體制內的一定(至少是絕大多數)都是壞的,是惡的,是遠不平等的。而人性中的強者崇拜心理又會使得體制外這群人對體制內有一種羨慕之情。一旦這些人進入體制內,當他們并未得到等于當初期待值中的所謂“特權”之時,這些人會自然地推動整個體制內群體向不平等的一方靠攏。
而這種情況并非出現在當今,而是從體制內人員逐漸減少,體制外人員逐漸增加的同時就已經開始了。當體制內的人數越來越少,抱團擠壓理論會讓體制內和體制外自然形成一種不可逾越的壁壘,在占有社會資源和權力資源遠大于體制外人群的體制內“圈子”里,能不能靠“人脈”,能不能走“關系”就將成為判定一個人是否是“體制內”的重要標準。當到這個階段,體制內的平衡就已經完全失控,每個人都在盡力的攫取權力和金錢,體制內就會越來越明顯的成為“特權階層”的代名詞,最終有可能演變成一場震動全局的大崩潰。
自動調節與手動趨衡
從歷史上來看,將體制內與體制外之間的對立矛盾簡單地類比為古代官與民之間的矛盾,似乎并不成立。因為民眾的怒點并非在體制內的工作職能,而是在“不正當的、遠超常規的特權”上。從這個角度分析,當前體制內外之間的矛盾,應當與歷朝歷代“劣官”與平民之間的矛盾更加貼合。
“劣官”可以有很多解釋,比如貪腐、懶政、特權等等。我們暫且不討論當前應當如何處理“劣官”和平民的關系,只看看歷朝歷代對于這些“劣官”都是如何處置的:唐太宗受“顛罰為獎”的啟發,對受賄的貪官別開生路,不是“處罰”,而是“獎勵”。貪什么,就獎什么;貪多少,就獎多少,當場在金鑾殿上“兌現”,讓貪官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獎品背回去。這搞得官員面子非常難堪、心里“非常受傷”,但其實效果并不好。
以治貪最厲害的朱元璋都覺得光靠勸誡、監察和刑罰是抓不完、殺不完貪官的,他已經對從體制內根治貪腐喪失了信心,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了之前歷史上無人敢于嘗試的“群眾運動”上。種種嚴厲措施之下,明初吏治得到很大改善。但這些舉措并不能從根本上杜絕官吏的貪贓枉法,朱元璋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我欲除貪贓官吏,奈何朝殺而暮犯。”
這些著名的例子都證明了,以“殺貪凈腐”為扭轉體制外人民對體制內長久以來的誤解,顯然收效甚微。因為執行者本身就在體制內,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無論如何判決都是難以服眾的。
歸根結底,體制外對體制內的矛盾,實際上來源于對政府“自監督”體系的不信任。而我們確實也會發現,當執行者和監督者同屬同一陣營之時,監督效力是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失效的。不可能每次當可能出現不平衡的時候,都要頂層設計者來出面保證,我們一定會平等對待每個人。這種“手動趨衡”行為只能平一時之風浪,但體制內與體制外之間的沉疴,恐怕只有“刮骨療毒”才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