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官架子,就不能不說說一位筆友的遭遇。
這位筆友原來單位的廳長是他的大學同學,兩人上下鋪數年,無話不說,畢業后恰好又分配在一個單位。可后來人家當了廳長,這位筆友還是辦事員。俗話說:人一闊,臉就變。兩人從此見了面也無話可說,更無真話。一次,兩人又在辦公樓前相遇,他第一次沒有主動向廳長打招呼,結果廳長沒理他,頭一低就過去了。
仔細想來,人有一張臉,是常常要變的。變化無窮的臉孔,既顯得生動活潑,又叫人琢磨不定。于是生活由此而豐富,人生由此而多彩。假如所有的臉孔都刻板僵化、一成不變,這個世界不是也顯得有些乏味了嗎?但這里說的變臉,不是作為川劇絕活的“藝術變臉”,也不是生活中隨喜怒哀樂而變化的“自然變臉”,而是隨著地位升降沉浮而不斷更新的“社會變臉”。
通常的情形,就是“一闊臉就變”,或者說“自認一闊臉就變”。在別人看來,那所謂“闊”,其實也不過爾爾,在他自己的感覺中,卻是“比從前闊多了”。一些由奴才而變為主子,自然是“闊”。由農村而遷居城市,也不妨視為一種“闊”。
至于生活中的例子,大家更是耳熟能詳了。
光屁股一塊兒長大的發小,忽然遇到一個機遇,被提拔為不大不小的什么長,于是原本生動自然的臉孔不見了,變得不茍言笑起來。甚至連接電話的口氣也變得沉穩,語調也變得悠長起來,透出一種與地位相符的從容。若是發小再不識相地亂開玩笑,通常會遭遇近乎官腔的回敬,于是興味索然。人們不免想到“小人得志”這個詞兒。甚至花錢買個芝麻綠豆官,或投懷送抱,進而被包養,穿戴時髦,或以權色交易由情婦而變身為黨政事業干部,也“自認一闊臉就變”。人們如何想呢?自然是不約而同、不由自主地想到“不要臉”這個詞兒。
那么,官架子到底是一個什么東西呢?在中國,有些官員好像變色龍一樣,有道是一升臉也變,一落馬臉也變,官架子立竿見影。其實,官是權架著,人是錢架著。有了權,官就有了架子,有了錢,人就有了腰桿子。官架子是被權力寵的,被等級地位抬的,被權力粉絲們捧的,越有架子越值錢,沒有架子,就沒有“官樣”。尤其是在中國,官太特殊了,是一類特種人,擁有特種身份。說到底,官架子就是被某種文化和習慣寵壞的一種惡習,故弄玄虛,故意擺出來的臭架子而已。一旦落敗,便成“落湯的鳳凰不如雞”。
沒有官架子是群眾對好官的第一印象,群眾希望官沒有官架子,這樣的官容易接近,容易反映下情。從感情角度講,官不高人一等,人格尊嚴得到相互尊重,是人的一種精神暢快。常言道: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評價一個官,說他沒有官架子,這是對官的一個頭獎,因為沒有官架子的實在是官員中稀有之物。一個官待人接物能與正常人一樣,不因官級地位走樣,讓人覺得親切舒服。沒有官架子的官少而珍貴,這樣的官或許沒有把等級地位看得那么重,精力不在弄權上,而在務實干事上,一個人只要求真務實,就可以返璞歸真。也許有些大智者算透了賬:有一天不是官了,還要做普通人,與普通人是同類,“都是天地間一般人”,沒必要擺什么官架子!
(第4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