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歇加油白鶴和白琵鷺的庇護所

候鳥遷徙的距離遠近不一，近的只有幾公里，遠的則可飛翔上萬公里。例如，北極的燕鷗在北極繁殖，飛往南極過冬，遷徙路途達2萬公里。飛行能力再強的鳥類也需要停下來休息補給，因此停歇地的選擇就顯得尤為重要。

鳥類沿遼河向北遷徙中的停棲地，隨著兩岸城市建設急劇發展和人類的頻繁活動，可供停棲的空間越來越小。在遼河入海口附近跨河建設的盤錦，兩岸房地產業發展迅速，過去長長的一段荒野河灘，今天變成了沿河公園；沈陽的沈北新區建設直抵遼河河岸，把七星濕地變成了供人游玩的公園；在遼寧境內曲折流淌480多公里的遼河上，隨處都有橫跨而過公路橋和鐵路橋……這使鳥類原本沿河遷徙的生境變得支離破碎，越來越難找到一處不受干擾的停歇地。

近些年，遷徙經遼河流域停歇的白鶴越來越有點明星范了。每年3月下旬，有400多只白鶴會在法庫縣的獾子洞濕地停歇，當地政府藉此舉辦白鶴觀鳥節來發展旅游。但隨著這里知名度的擴大，越來越多的觀鳥者和攝影師蜂擁而至，給白鶴帶來了一些干擾。對于生性膽小機警敏感的白鶴來講，在人類不斷擴展的今天，要想在野外找到一塊適合自己的停棲地是越來越難了。

白鶴全球種群數量約3500只，是全球性極度瀕危物種，也是世界科學家都關注的候鳥遷徙種群。白鶴繁殖于俄羅斯極地苔原濕地，經中國東北平原的莫莫格、圖牧吉、向海、獾子洞等地停歇，到鄱陽湖越冬。遷徙旅程6000公里，是所有鶴類遷徙距離較長的。因此，停歇地對它們完成遷徙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我在兩年春天，對遼河流域鳥類遷徙的觀察中，能經常觀察到白鶴相對集中的停棲地有三處：一處是遼河入海口的雙臺河口濕地，一處是法庫縣的獾子洞水庫，還有一處在遼河支流柳河的一處河灣。那里兩側是廣闊的田地，早春時節少有人活動。白鶴數量一般在30到50只，這里成了極少有人知道的一處白鶴遷徙停歇的庇護所。

3月中旬，我和同伴沿遼河一路向北，在遼寧中部新民市附近轉入遼河的一條支流——柳河。我們的車沿著堤岸前行，發現一個夾在兩片河灘之間的小湖。在這處秘境般的水面中，十幾只成年白鶴站在水中梳理羽毛，兩只亞成體白鶴正低頭覓食；幾十只野鴨在水中忙碌地游動和下潛，像是在覓食更像是在玩耍；十多只大天鵝像巡邏的士兵一樣站成一排在冰面上邁著方步，緩緩行進。

當天，我們真的為眼前這一方凈土迷住了，手中相機一直摁個不停，直到天光暗得無法拍攝。此后，我們迷戀上了那處像世外桃源一樣的小湖。一有時間就將車開進河道蒿草間，拍攝那些自由自在的白鶴、大天鵝和大雁。其間，我們觀察到，有一群10多只的白枕鶴在這里停了兩個下午，兩只可能是落隊的蓑羽鶴隨著白鶴群生活了一周，一群40多只的白頭鶴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天。

是什么原因使這樣一處河道成了這些鳥類停歇的樂園？我觀察后發現這一段河面緊鄰市區，城市排出的生活用水使這里冰層融化得早，開化的面積也大，為鳥類休息覓食提供了便利；其次，這里雖然緊鄰市區，但早春很少有人到附近河道中活動，所以給遷徙中的鳥類留下了一處桃源。2013年，在我的觀察中，那一群白鶴在這里生活足有20多天，我把這塊地兒叫作“白鶴的庇護所”。

在追蹤白鶴遷徙的途中我又無意中發現了一處候鳥停歇的人工湖。那天傍晚，湖中間的冰面上飛來了30多只大天鵝和20多只白琶鷺。白琵鷺的到來讓這個人工湖愈發顯出特殊的魅力，因為多年以來，對這種生性格外機警的鳥類我一直很難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這次會不會給我一個觀察的機會？我很期待。

第二天傍晚，我又趕到人工湖邊，陰沉的天空開始飄起雪花，能見度有些低。我在湖的南岸用望遠鏡觀察，發現那20多只白琵鷺還站在湖中的冰面上，旁邊還站著20多只蒼鷺。這些家伙似乎在忙著什么，不斷有蒼鷺從湖冰上起飛，飛向湖的北岸，又不斷有蒼鷺從北邊飛回到冰面上，它們究竟在干什么呢？

我帶著疑問沿湖將車繞向北岸。當我行到北岸一小涵洞橋時，守在那里的5只蒼鷺一齊被驚飛。停下車，我探究起蒼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引誘它們的可能是魚。再看這個小涵洞，它是人工湖從遼河中引水的一個涵道，一股股活水從涵洞中翻涌著流入湖中。我明白了，魚兒春季有向上游游動的習性，蒼鷺發現了魚在這里活動的習慣，于是在涵洞出水口“守株待兔”，等待魚兒的到來。

明白這個情況后，我開始守在人工湖的進水口附近，期望能觀察到蒼鷺捕魚的畫面。大約等了10多分鐘，一只蒼鷺翩然飛到距我不到60米的地方，目不轉睛地盯向水中，并開始慢慢地伸頸，當脖頸伸到原來的1倍時就一動不動，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突然，它的頭幾乎像箭一樣射入水中，然后叼出一條大魚來。

緊接著又飛來了10多只白琵鷺。它們的羽毛潔白，頭上隱隱飄著絲狀的冠羽，悄無聲息地排成一橫隊，一齊用鏟形扁嘴在水中掃動著向前推進。雖然它們的嘴看上去有些笨拙，但不時會有白琵鷺麻利地從水中拖出一條大魚。

抓到魚的白琵鷺一仰頭，將甩起來的大魚用嘴兜頭接住，瞬間洞開的喉部就將一條大魚吞了下去。白琵鷺集體在進水口附近的淺水中來回掃蕩幾次后，然后一齊飛向遠處湖中間的冰面，靜靜站在那里，微縮起脖子，在四周大雁和野鴨的吵嚷中穩穩地睡了起來。

這座人工湖四周5公里內沒有居民，湖內又有喂養的魚群，在這個早春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白琵鷺躲在湖中打瞌睡，睡醒了就到進水口附近輕松捕撈大魚；吃飽之后，再飛回湖中去繼續它們的好夢。這里仿佛是人們不小心給遷徙的白琵鷺準備的“星級賓館”。對白琵鷺來說，這“賓館”可能太舒適了，其它鳥類一般只停留幾天就繼續遷徙，只有這群白琵鷺在這里一待就是8天，直到湖中殘冰化得無影無蹤，它們才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緩緩地飛向北方。

事實上，遼河流域不僅是人類的棲居地，也是流域內所有鳥類棲息繁衍的搖籃，是流域內所有生命形式的母親河。鳥類選擇遼河流域作為遷徙的中轉站，是因為這里能給它們提供豐富的食物補給和舒適的棲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