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法道”是書法家王冬齡一個展覽的題目,也是王冬齡先生長期探索并不斷實踐的書法創作方向,更是當代書法發展的重要命題。
不斷向自我挑戰、努力超越自我是王冬齡先生最為可貴也讓人深為敬佩的精神,他是一位感性十分強烈的書法家,但在他的感性里,一直包含著對書法發展問題的感悟與思考,體現出一位學者型、文化知識分子型書法家的情懷。他的超越精神不僅指向自我,也每每指涉中國書法的已有規則、方式和論斷,朝向書法文化和學術新的可能性。許多年來,他不間斷地進行大幅書寫,從書寫格式到書寫內容,從書寫動機到書寫過程,拓寬了書法表達的境界,撞擊著人們對于書法認知的經驗。他的“巨書”世界,構成了一種具有嶄新意義的書寫視覺樣式和書法文化現象。
王冬齡“巨書”所提示并著力解決的是如何通過書法聯結起傳統與當代,也即如何使書法傳統的本質精神和視覺藝術的當代形態結合成一個新的文化生命體。如果我們期待中國書法的傳統能真正“活”在當代,期待書法作為一種視覺藝術形式能夠展現出當代文化的屬性和價值,王冬齡的“巨書”書寫就是一個案例。在我看來,在他的實踐中,書法超越自身的價值從三個方面體現了出來:第一是“在場性”。王冬齡這類作品的書寫,明顯地將自己置放于一個陌生化的場景之中,雖然他具有極為嫻熟的臨場經驗,但每一次不同氛圍、不同環境下的創作,都使他的精神處于“臨界”狀態,“在場”的“發生”成為他的書寫動機。在這種書寫中,他的書法行為如心與物接,是一種狀態從局部到整體的顯現,在書寫“發生”之際,原有的概念和意義已難包孕,唯有借賴解衣磅礴之勢,心無旁騖之態,如入無人之境,方可獲得從“無”出發的創作起點。在這里,書寫的“在場”既為書法的方法提供了新的路徑,更重要的是,為書法的精神作出了新的詮釋,使“書寫”成為呈現書法意義的主體,也呈現出自身的本質意義,達到我“書”故我“在”的境界。在時間上,“在場”擁有預定的起點,但未能設置結束的終點,因此,書寫過程的展開及其本身就成為作品形成的有機部分,連藝術家本人也難以預測書寫的效果,只有調度起最佳的心理意緒,在書寫過程中保持感興的連續性,以意逆志,順其流溢,一任筆線與墨跡的出位與偶發,在理性控制和恣意揮灑的張力之間,通往作品的生成。實際上,觀看王冬齡書寫過程也是一種“在場”的審美活動,隨著書者筆底波瀾的涌發,線條之勢的鋪展,行神如空,行氣如虹,整個書寫場景成為觀眾與書者心理共鳴回響的空間。王冬齡書法風格的雄渾,尤其對應著大時代文化理想的主流,讓人獲得積健為雄、橫絕太空的審美快慰。
西方抽象表現主義的全盛時代,曾由一批藝術家以“在場”的創作情境為代表,體現了西方特別是美國現代文化精神的勃興,在今天的后抽象時代,像王冬齡這樣的“巨書”方式,無疑釋放了東方藝術的能量,體現出文化上自信的時代精神;第二是“交互性”。王冬齡拓展書法語言的路徑,在“巨書”一體中直接通向了當代生活世界,使書法從卷軸走向空間,從近觀走向宏覽。他的作品每每與各種新的環境發生關聯,特別是與現代建筑和當代公共空間觸及,由此使他的每一次書寫都成為與場地、環境、空間的對話,而每一次對話的結果是他征服了外部條件的限制性,使書寫的痕跡與環境渾然一體,讓書法融入環境,讓環境成為書法作品的外框,合為一種視覺的整體。盡管書法傳統中有屬于大字書寫的“榜書”“匾書”“碑書”等形制,但直接以環境為載體的直接書寫,卻是當代的現象,王冬齡以超過其他書家的大量實踐,在形式和內涵上都標新了歷史,最重要的是在藝術發生學和藝術社會學的意義層面,使得中國書法介入與進入現實社會的可能性大為增強,使書寫形式和書寫內容一道,具備了一種蓬勃的社會學想象力,尤其是書寫形式通過“交互性”實現了自身的辯證與重生。
上述兩個特征匯合起來,凸顯出王冬齡“書法道”的文化意義,那就是公共性價值。“道”的自然屬性、哲學屬性最終要通往今天的時代,在公共性這個范疇中獲得當代的轉換和演現,才是今日藝術創造的本義。王冬齡先生思于此,也行于中,他獲得的是自我精神逍遙的世界,也令我們神往和深思。
泰山經石峪石刻,在山東泰山斗母宮東北山谷之溪床上。上刻隸書《金剛經》,明隆慶年間萬恭書刻“暴經石”,故俗稱“曬經石”。一片大石坪上,鐫刻著《金剛毅若波羅蜜經》的部分經文,字徑50厘米,原有2500多字,現尚存1 069個,是現存摩崖石刻中規模空前的巨制。清楊守敬說:“北齊泰山經石峪以徑尺之大書,如作小楷,紆徐容與,絕無劍拔弩張之跡,擘窠大書,此為極則。”清人馮云鵬在《金石索》中盛贊:“如印泥畫沙,草情篆韻,無所不備。”泰山經石峪石刻用筆安詳從容、結體奇特,風神淡泊、雍榮大度,被尊為“大字鼻祖”和“榜書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