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悠悠古都尋訪殷商文化
悠久的中華文明起源于黃河流域,歷史的長河中,黃河給了我們生命和文明。坐落在洹河流域的殷墟(今河南安陽小屯)便記載著中華五千年前的文明。自19世紀末國子監祭酒王懿榮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發現了一種特殊的文字便打開了中華文明信史的記載的曙光,他就是甲骨文。甲骨文是中國迄今發現最早成體系的文字。對于文字的起源有多種說法,但是從考古發現中我們最早只能見到甲骨文。甲骨文是契刻在龜甲或獸骨上的一種文字,它是殷商王室的檔案,記載著殷商后期王室的活動。殷墟的甲骨文大部分記錄的是盤庚遷都以后的相關事件。內容主要包括祭祀、狩獵、疾病、氣象、吉兇等與神靈和人類活動、自然現象相關。
殷商時期,文明尚且滯留在原始混沌狀態,對一切自然發生的事物還不能用科學的方法去詮釋。因此,生活在殷商時期的人宗天、尚鬼、嗜酒。因為有尚鬼之風盛行,從而使整個殷商時代的社會被迷信的空氣籠罩著。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上達王孫貴族,下至黎民百姓,不論大小事都要先進行占卜,然后判斷吉兇才進行活動。甚至到了無事不卜,無日不占的地步。在當時有一種專門從事占卜職業的人群,那就是貞人,他們被稱之為最早的文化人。王孫貴族要進行占卜,是要靠這些人來完成的。占卜是這些貞人通于神靈的一種手段,貞人群占卜所用的材料一般是龜甲和獸骨。在整個的占卜過程中,他們首先進行選龜,然后整治。龜在古代思想中為四靈獸之一(龍、鳳、虎、龜),相傳龜是通靈的,而當時的龜甲則多是各地方諸侯進貢于朝廷的。貞人們做好了前期工作之后,接下來便是鉆鑿龜甲成孔。緊接著便是敘辭(記錄占卜的時間和占卜人的名字);之后便是命辭(占卜人要征問的事情);然后貞人灼燒被鉆鑿的甲骨孔,燒到一定程度,便聽到噗一聲,龜甲出現裂紋,然后貞人們根據形狀判斷人事的吉兇,契刻者將吉兇的結果刻在龜甲或獸骨上,驗辭主要是記載占卜的結果應驗與否。契刻者所用的工具主要是銅刀或玉刀,至于他們契刻的過程,有的是先寫后刻,有的是直接刻,也有只寫不刻的。從甲骨文“聿”字的形體和發現的甲骨墨跡來推測,早在商代,毛筆應該就是用于書寫的工具。由于在殷商時期,文字被控制在少數人手中,貞人與契刻者將這些本領傳給子孫或是自己的弟子。在發現的甲骨文中有些可以看出是練習契刻的甲骨。他們的契刻方法有單刀、雙刀甚至復刀,除此之外,為了方便,他們會先刻所有走向相同的筆畫。由于這些字是用刀刻在龜甲或獸骨之上的,而且多是用來占卜的,所以被稱之為“甲骨文”或“卜辭”或“殷墟文字”。
自甲骨文出土以后,研究者眾多,其中以“甲骨四堂”成就最大,同時又有眾多書家以不同的筆意進行甲骨文創作,也正源于此。近些年隨著甲骨文的出土,對于書法史的撰寫及上限問題尚有一些爭論。隨之甲骨文學也成為了一門顯學。除此之外,西周初期雖也發現有甲骨文,但對于商代歷史的研究及甲骨文文字的相關問題,還是要以商代甲骨文為主要材料。據不完全統計,目前所知單字總數約五千多個,目前可識者一千五百左右。
二、禮儀之邦溯源頭
“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周人尊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自武王繼文王以來,完成了興兵伐紂的大業。從而殷商王朝被周王朝所代替。建立西周之后,武王的弟弟周公旦,博學多才,制定了周禮,因此,華夏文明進入了禮樂文化。由神本轉向人文,改卜為筮,大興禮樂之風。最能代表這一文化特征的便是青銅器的興盛,據考古發現,早在夏王朝已經出現有簡單形制的青銅器物。隨著科技的發展,青銅技術的不斷提升,商代末年至周王朝是青銅器的鼎盛時期,在禮樂文化中,禮器和樂器是最常用的。相傳夏禹鑄九鼎以喻九州,從此,鼎也象征著權力。青銅器的運用,上至祭祀典禮,下至日常器具,無不昭示著青銅文化的興盛。
青銅是紅銅與錫的合金,古代稱銅為“金”,因此,把鑄刻在青銅器上的文字稱之為“金文”, 在青銅其中,又以禮器和樂器為重,禮器中以鼎為多,樂器中以鐘為最多,所以“鐘鼎”又成為了青銅器的代稱。青銅器上的文字又被稱之為“鐘鼎文”。銘文又有陰文和陽文之分。陰文稱“款”,陽文稱“識”,因此又被稱之為“鐘鼎款識”或“彝器款識”。西周時期以前的鐘鼎文字多是鑄造出來的,商周的青銅器制作方法主要是范鑄法,過程是塑模、翻范、合范、澆注、打磨和修整。其中青銅器上的銘文則是塑模中的一個程序。內容主要有族徽文字、征伐、賞賜、策命、祀點、約劑之類。對于金文的研究早在漢代已經開始,如漢代張敞善古文,甚至許慎在編寫《說文解字》時曾寫到“山川得鼎彝,其銘即前代之古文,皆自相似”。然而真正對金文有系統的研究要從宋代開始,到了清朝時期成就更高。金文的數量,根據第四版《金文編》統計,金文單字計四千余字,已識單字近兩千四百余字。
由以上觀之,對于金文的研究,直接關系到早期文字的發展情況以及書寫狀態,更為研究西周歷史提供了大量的史實材料。雖然甲骨文與金文在商代以及西周初期同時存在,但就目前所發現的出土文獻資料來看,商代以甲骨文為主,西周以金文為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定義為甲骨文代表商代文字、文化及書法狀況;金文代表西周文字、文化及書法狀況。這對我們研究文字演變、書法風格及商周歷史有著重要的意義。
三、不同文化下的文字形體
以上是從甲骨文與金文相關的問題說的,接下來就針對甲骨文與金文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所顯示出來的形體做一下解析,主要體現在字體本身和書法風格上。
對于甲骨文和金文文字本體來講,可以從構字原理和形體角度來分析。漢字構形原理以漢代許慎所講的“六書”(“六書”在周代典籍中其名已經出現,但對于“六書”的具體內容是到了漢代才給予補充,以許慎《說文解字·敘》的解說為主。)及對“六書”的闡釋為基準。“六書”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從構字原理來說,根據出土文獻觀察,甲骨文已經具備了后人詮釋的“六書”原理。金文稍晚于甲骨文,因此,金文毋庸置疑的同樣也具備“六書”構字原理,這是甲骨文與金文的相同之處。在這個基礎上,甲骨文與金文的形體結構方式似乎呈現出一定的差異性。其主要表現在:第一甲骨文字形結構不固定,異構字較多,有些同一字采用不同的構件或構件的多少不同或結構不同,甚至有些字形混同;金文則形體結構逐漸趨于定型,異構現象相對減少,字形混同現象也遞減;(見上圖一)第二甲骨文與金文的象形問題,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甲骨文與金文都是以象形字為主,這是二者相同之處。不同之處則在于二者的象形程度。從出土的甲骨文和金文來看,同一時期甲骨文和金文比較,金文的象形程度更高一些;而不同時期的甲骨文與金文,早期甲骨文比后期或一般的金文程度更高一些;不同時期同一器物的象形程度,早期的象形程度更高。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早期金文多是族徽文字,固然象形程度要高一些,隨著文字演變中簡化的規律,文字逐漸簡化或抽象化;二是由于二者制作手段不同,在金文中可以看到塊面狀的筆畫,這是由于金文是鑄造出來的原因,筆畫更為寫實一些。而在甲骨文中,線條比較硬朗,直來直去的筆畫為多,這是因為用刀契刻的原因,轉折不靈活或者塊面狀的筆畫不容易表現。(見119頁圖二)對于象形程度來言,沒有大量甲骨筆跡和金文時期的筆跡存在,所以其結果也只能依據出土實物來說明。
甲骨文與金文的書法藝術,主要表現在書法基本要素與風格之上。書法逐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后對于甲骨文、金文的研究直接關系到書法史上限的問題。假如以甲骨金文為最早的書法作品來看的話,甲骨文和金文已經具備了書法三大基本要素,即筆法、結構、章法。甲骨文與金文所顯現出來的書法形制的不同是以上幾個原因和存在形式相互作用的結果。甲骨文以刀代筆,所表現出的筆畫瘦勁,兩頭尖細,中間粗。金文是鑄造出來的,所表現出的筆畫圓潤,有焊接點。甲骨文結構不穩定,而金文相對來說比較固定。在行款布局上,甲骨文所遵循的大致有三種:豎列左行;豎列右行;左右對貞,則左側左行,右側右行(個別除外)。而到了金文大致固定為豎列左行,甚至到了春秋晚期,出現劃格現象。對于風格而言,根據以上幾點因素,甲骨文所表現出來的風格都不盡相同,或氣勢雄偉或工整秀麗或粗獷草率或奇變多姿;文字根據自身簡化、線條的演化規律及青銅制造技術的進步,金文早期與晚期所呈現出的風格也不同。從早期的古樸凝重,凸顯筆鋒、波磔,或間施闊筆,由肥筆到沉穩勻圓,筆勢秀美,結構緊密平穩,布列有序。最后注重布局的美觀,字距與行距疏朗有致,筆勢和結字顯示出某種隨意性。無不顯示出文字自身的演變以及人們對文字審美意識的提升。
關于甲骨文與金文之間的演變關系,在以上所述的每一項中均有其他方面的論述或更為詳細的研究,在此由于篇幅有限,僅于一些規律性、顯性方面進行了簡單的概述。其實文字的演變過程是一個約定俗成,循序漸進的過程。因此,總結甲骨文與金文大致可以從幾個方面來說。從文字角度來說,都具備了六書構字原理,都屬于篆書系列;根據其歷史環境、載體、制作工具、手段及功用的角度來說,甲骨文和金文所呈現出的文字形體及書法風格不同。因此,與其說甲骨文與金文屬于不同類型的文字,不如說甲骨文和金文的存在方式和表現形式的不同造就了甲骨文和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