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在中國人的生活中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所謂“柴米油鹽醬醋茶”、“琴棋書畫詩酒茶”,茶發(fā)乎神農(nóng),聞于魯周公,興于唐,盛在宋。茶的歷史久遠,上可追溯神農(nóng)時期,最先作為食用藥出現(xiàn)。相傳孫思邈采藥時忽感口舌干燥,采集一些葉片品嘗,頓覺神清氣爽,他在《千金方》中記載,以茶入枕可明目清心,通經(jīng)絡(luò),療百病,所以,茶的飲用是在食用藥的基礎(chǔ)上所形成。《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說:“神農(nóng)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這時的茶,為祭品、為藥,還不是日常飲品。及至中唐時期,陸羽寫《茶經(jīng)》,雖然是第一部全方位的茶學(xué)著作,但其中三篇“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飲”,卻已詳細描述了當時飲茶儀式所需要的全部茶具和烹煮方式。至此,士大夫階層逐漸接受茶,琢磨茶具的形制和飲茶的方法,在唐代開始興起。
而到了宋代,中國人飲茶的風(fēng)氣才真正前所未有地普及,上至皇族權(quán)貴、文人雅士、高僧大德,下至士民百姓、販夫走卒,茶開始融入生活,而宋人對飲茶儀式及茶器的考究,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明清兩代,文人開始主導(dǎo)飲茶儀式的美感,專于飲茶的茶寮、燒水的茶灶、茶器等的細節(jié),乃至邀赴飲茶的賓客選擇,都被更加精細化。泡茶專用的紫砂壺,也應(yīng)運而生。
烹煮的團茶、擊拂的抹茶或是壺泡的散茶,分別出現(xiàn)于中國唐、宋、明、清各朝,與之對應(yīng)的各種茶具與茶席的變遷,體現(xiàn)了不同時代的社會風(fēng)格與審美風(fēng)尚。風(fēng)爐、湯瓶、茶盞、茶碾……在歷朝歷代的茶具之中,唐宋兩代的茶器對后世產(chǎn)生了最為深遠的影響。
唐代品茗——爐發(fā)韻到
唐代歷經(jīng)東晉到南北朝的飲茶文化積淀,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相對高度發(fā)展與社會安定,為唐代各種品茗方式的形成奠定了豐厚的物質(zhì)和文化基礎(chǔ)。
唐時的烹茶之法,有代表性的是兩種:一是以陸羽為代表的煎茶法;其次是蘇廙在《十六湯品》中所闡述的點茶法。此外,在民間還有一些介乎煎茶法與點茶法之間的其他方法。隨著烹茶方法的不同,所需器具也不一樣。其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陸羽在《茶經(jīng)》中開列的24種飲茶器具,是包括地方官吏、文人學(xué)士使用的茶具在內(nèi)的民間飲茶器具;二是在陜西法門寺地宮出土的唐代金銀、秘色瓷、琉璃器茶具,為皇室宮廷飲茶器具。
唐代蒸青制茶飲用的“煮茶法”,出現(xiàn)了諸多的茶器組合,從茶碾、水注、茶盞的不同功能中,蘊藏著社會對茶能帶來清新的悟知。陸羽在《茶經(jīng)·四之器》中,按唐代飲茶的全過程,開列出當時飲茶所需的24種茶具,并稱之為“茶器”。雖然陸羽提倡飲茶“最宜精行儉德之人”,反對奢華的茶器,但從《茶經(jīng)》的字里行間,反襯出唐代貴族階層對金銀材質(zhì)茶器的推崇, 這也傳達了唐代貴族飲茶的華麗之風(fēng)的盛行。
在唐代眾多茶器中,風(fēng)爐是一個被文人們寄托以煮水烹茶樂趣的重要器物,風(fēng)爐是熱源的載體,自唐以來便長期使用。古人素有“圍爐煮雪”、“敲冰煮茗”、“松峰煮茗竹雨談詩”的佳句,與風(fēng)爐有著分不開的緣分。
陸羽在其《茶經(jīng)·四之器》中,這樣來描述他自己使用的那只風(fēng)爐:“風(fēng)爐以銅鐵鑄之,如古鼎形,厚三分,緣闊九分,令六分虛中,致其圬墁,凡三足。古文書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下離于中’,一足云‘體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圣唐滅胡明年鑄’。其三足之間設(shè)三窗,底一窗,以為通飆漏燼之所,上并古文書六字:一窗之上書‘伊公’二字,一窗之上書‘羹陸’二字,一窗之上書‘氏茶’二字,所謂‘伊公羹陸氏茶’也。置墆蟚臬于其內(nèi),設(shè)三格:其一格有翟焉,翟者,火禽也,畫一卦曰離;其一格有彪焉,彪者,風(fēng)獸也,畫一卦曰巽;其一格有魚焉,魚者,水蟲也,畫一卦曰坎。巽主風(fēng),離主火,坎主水。風(fēng)能興火,火能熟水,故備其三卦焉。其飾以連葩、垂蔓、曲水、方文之類。其爐或鍛鐵為之,或運泥為之,其灰承作三足,鐵柈臺之。”這是用鼎作為烹茶器具的最早記錄,而陸羽是歷史上用鼎煮茶的首創(chuàng)者,鼎形風(fēng)爐的使用直接影響了唐朝以降歷朝的品茗煮水用具,甚至連日本抹茶道所使用的鑄鐵茶釜及煎茶道所用的三峰涼爐都可謂是其的演變,由此可見,陸羽首創(chuàng)鐵鑄風(fēng)爐,在中國茶具史上是一大創(chuàng)造。
陜西扶風(fēng)法門寺地宮出土的成套茶具,為我們再現(xiàn)了盛唐宮廷飲茶華麗典雅之風(fēng)。其中有一件備受爭議的品茗用具——壺門座高圈足銀熏爐。此爐鈑金成形,通體素凈,由爐蓋和爐體兩部分組成。爐蓋為半球狀塔形,蓋沿下折,形成三層漸收的棱臺,猶如塔的基座,其上為三層仰蓮承托的寶珠形蓮蕾。爐身斂口、深腹、平底。口沿亦為三層漸收的棱臺,每層棱臺的外緣六曲。腹部上小底大,腹壁為內(nèi)、外兩層相鉚合,內(nèi)層分作六塊與爐底鉚接;外層即為圈足座,其腹部以下鏤空六個壺門,底部與外折的足沿相接。爐身兩側(cè)口沿下各鉚接一提耳,爐身通體鉚釘之端均飾小銀花,部分已脫落。出土?xí)r雖蓋面貼有墨書“大銀香爐臣楊復(fù)恭”的簽封,但依照陸羽《茶經(jīng)》記載,風(fēng)爐上畫有巽、離、坎三卦,巽主風(fēng)、離主火、坎主水,風(fēng)能點火,火能熟水,故備其三卦,因此推斷其應(yīng)為煮茶用的風(fēng)爐。《法門寺地宮茶具與唐人飲茶藝術(shù)》中亦指出,法門寺地宮誤記“風(fēng)”為“熏”,此爐因為烹茶之器具,應(yīng)命名為“壺門座高圈足銀風(fēng)爐”。盡管如此,業(yè)界學(xué)者還存在著眾多不同看法,真實性如何,這還需我們的文物工作者繼續(xù)考證。
在今天看來,唐代茶器的價值不僅限于工藝與文物,其中還隱含一種思古幽情,也是對唐代品茗講究“勻稱”才能“雋永”的詮釋。而飲茶的“煮法”,煮茶用水,煮茶用具,都得掌控“勻”才能在水沸騰的最佳時機,取出“雋永”之水,才能品茗得之真味。
宋代品茗——黑盞迷情
品茗之于文人雅士,所用器具則為助情興、增添雅趣。明人文震亨就曾有記述:“香、茗之用,其利最薄。物外高隱,坐語道德,可以清心悅神……”(明文震亨《長物志》卷十二)。好友相會,吟詩分茶,便添得三分優(yōu)雅佳興,蘇東坡有“從來佳茗似佳人”(蘇軾《次韻曹輔寄豁源試焙新芽》)之句,宋徽宗甚至揮筆留下三千余字的《大觀茶論》,提出了他對茶具的審美標準:定窯白瓷有芒口,白瓷不能還原自然的茶色,而青瓷會使茶水充分體現(xiàn)天人合一法道自然的和諧之美,推崇雨過天青色的鈞瓷。這對中國茶具的發(fā)展做了重大貢獻。可以說,宋代是中國茶文化集大成的時代。
宋代盛行點茶法。傳世的詩詞字畫中,有許多供今人回味的宋代點茶情景,如臺北故宮博物院館藏宋徽宗的《文會圖》和劉松年繪的《攆茶圖》等。
蔡襄在《北苑十詠》的《試茶》中寫道:“兔毫紫甌新,蟹眼青泉煮。雪凍作成化,云間未垂縷。愿爾池中波,去作人間雨。”可想見,對點茶活動而言,茶盞是活動的核心,茶盞因黑色可以襯托茶湯的白與綠,茶盞胎土厚可以保溫,有利茶溫的維持,這是同時期其他窯址所產(chǎn)茶器無法比擬之處,因此黑釉茶盞便成為文人雅士的最愛。
宋代點茶,所用茶盞指形制口徑為10—12厘米的茶器,各窯口均采用同一形制制盞,其中福建建陽窯黑釉茶盞受到朝廷列為“供御”之用,這更使得其他窯口爭相仿制黑釉茶盞。
宋代茶盞可分為三種樣式。第一種即打茶用的盞,底圓小而壁斜,俗稱“斗笠盞”;第二種是“點茶碗”,碗口有唇,壁微凸出而內(nèi)底有一平整的圓形面,圈足低平,圈足與碗相連接之外壁上處,有一圈切線;第三種是“點茶小碗”,直口圓壁、圓底,外足低平,是一般直接就口的點茶用碗。到了南宋晚期和元代,一種以斗笠碗和點茶碗合一的碗形出現(xiàn)了,它的唇口和底面像點茶碗,但碗壁平直斜出,則和斗笠碗相似,是一種結(jié)合打茶和點茶兩種用途的茶具,稱為“盞形碗”。事實上,上述所稱的碗都為盞,“斗笠碗”與“點茶碗”功能用途都是為點茶而服務(wù),宋代“打茶”即是點茶中的擊拂,都是“點茶”活動的一部分。因此,茶盞的形制或因陶工或是窯口不同有所差異,但功能則都為點茶之用。
建盞的釉,屬于我國古代結(jié)晶釉的范疇,在窯爐焙燒的過程中,由于火候與窯溫的不同變化,呈現(xiàn)出各種各樣奇特的花紋,這種花紋,與一般的釉上釉下彩不同,它不是人工繪制的圖案,而是釉水本身產(chǎn)生變化的結(jié)果,在陶瓷工藝學(xué)中稱之為“窯變”。建窯的成功之處,就在于結(jié)晶釉的窯變花紋,但由于燒成的不可控性,花紋的形狀也不可能固定于某一種形狀,燒成后建盞釉色復(fù)雜多變,歸納起來,可劃分為黑色釉、兔毫釉、鷓鴣斑釉、毫變釉和雜色釉五種類型。
相對于大唐盛世的繁華,宋代特殊的時代背景,使得文人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越來越大,為了填補社會理想破滅而產(chǎn)生的空洞,他們轉(zhuǎn)而追求個人心靈的安逸與感官的享受。點茶、斗茶正反映了這種時代精神,人們在其中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超脫感和心理上的愉悅,我國古代的飲茶藝術(shù)也因此發(fā)展到了歷史的巔峰。從這個意義上說,作為宋代茶具的代表——黑釉茶盞正是宋代文人情趣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