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涌進城市打工,常年居住他鄉,不少農村的家庭只剩下了老小,成為老人村;村民搬離農村,在城鎮買房定居,于是曾經人丁興旺的村莊成了空心村。筆者通過對贛南幾個村莊的了解,發現“一個人的村莊”,不是詩人的浪漫想象,而是真實寫照。
悲涼的老人村
海海是在贛南嶺下村長大的一位“90后”,大學畢業后通過公務員考試成為了一名鄉鎮基層干部留在了老家。他在嶺下村成長,也看著它從300多人的大村,逐漸變成如今的老人村。
嶺下地處群山腳下,走進村子,四處都是一派鳥語花香、山青水綠的景象,村里的屋舍高高低低,依山而建,掩映在青山綠水中,若隱若現。但走近細看,這里卻不是世外桃源,大部分房子都已經破舊不堪,其中很多房屋都已經倒塌,周圍更是雜草叢生,整個村子僅有幾個老人居住,安靜的氛圍里透露出凋敗的氣息。
“先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外出打工,后來四五十歲的人也跟著出去了,再后來,一些人賺到錢后在鄉鎮或者縣城買房,把老人和孩子也接走了。”海海說,他出生在嶺下,也是十多年前從嶺下搬到鄉鎮的,但是年邁的爺爺奶奶不愿離開,仍留守在嶺下,海海經常在周末回家探望他們。看到已經倒塌的廚房和屋前蔓延的雜草,他覺得這個有著他童年回憶的村莊已經消失不見了。
如今,村里包括海海的爺爺奶奶,還住著其他幾位年過七旬的老人,他們的子女均在外安家,很少回村。不過有時村里還會迎來一兩次熱鬧。例如每年正月十一到十五,村里都會舉行為期5天的“游菩薩”廟會,這段時間,不少村民都會回去聚聚。還有就是外出的人離世后,也會選擇落葉歸根。
2014年12月底,海海曾經的鄰居陳伯母因白血病治療無效逝世,遺體火化后,她的丈夫和兒子遵從其遺愿,將骨灰送回老家安葬。下葬前的葬禮也在從前的老宅舉行,陳伯母在外地的家族親戚也匆匆趕來,在老宅里住了幾晚,但忙完事后又馬上各奔東西。
近幾年,在這個老村莊里,不少老人也相續逝世,這樣悲涼的熱鬧,每隔幾年都會發生。
兩個人的村莊
在嶺下村,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小村落。因為山上竹林茂盛,它得名竹坑,但它不是一個行政自然村,只是嶺下村下面的一個村民小組。在海海的印象里,這里曾經也有上百人居住,他不少小學同學都住這里,但是經過10多年的村民遷移,留在村里的人越來越少,現在,這個村子只有一位90多歲的劉奶奶和她70多歲的殘疾兒子劉伯。他們成了村里唯一的一戶人家。
據海海介紹,竹坑是一個地處偏僻的小角落,住在這里的劉奶奶和劉伯是村里的低保戶,海海和單位里的其他工作人員經常過來探望和慰問。從鄉鎮到竹坑路有20多公里的路,其中可通車的水泥路有15公里,剩下的近5公里是坑洼不平的山路,路邊雜草叢生,僅容一人通過,連農村人常用的交通工具——摩托車都行駛不了,更別說汽車了。海海及工作人員每次去探望,都是先乘坐摩托車到山腳下,然后再步行半個多小時山路才能到他們家。
一條狗和4只雞,是除了劉奶奶和劉伯之外,這個村莊里僅剩下的活物。雖然已經沒有了鄰居,但是劉奶奶和劉伯卻依舊堅守。劉奶奶母子二人之所以沒有搬走,是因為家庭條件困難。劉奶奶已年逾九旬,唯一的兒子劉伯自幼左臂斷了,喪失了部分勞動能力,劉伯又無子女,沒能力往外遷,只能繼續住在竹坑。他們家里用的電,是自己買的發電機,依靠河水水流動力發電,飲用水通過竹板由山上牽引至屋前,做飯用的是屋后山上的干柴。因劉奶奶和劉伯年紀大,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他們沒使用任何通訊工具,而且住址偏遠,看病也不方便,基本是小病扛著,大病才去鄉鎮衛生院住院。
如今,走進竹坑,能夠聽到的只有偶爾的狗吠和四周樹林里不斷傳來的鳥叫聲,萬籟俱寂怕也就不過如此了。而在全國不少山村,像嶺下、竹坑這樣的老人村、空心村不在少數,有很多甚至已經一個村民也沒有了。曾經熱鬧的村莊正在逐漸地消失,曾經發生在這一片土地上的故事也正在被遺忘。
期待空心村的蝶變之路
在上世紀90年代,走進山村看到的是一番繁忙的景象:在山間,你能看到肩扛柴禾的樵夫;在田頭,你能看到彎腰耕作的農夫;在村內,你能看到帶小孩的年輕媽媽……而如今偏遠的農村卻是一幅“外面像個村,進村不是村,老屋沒人住,荒地雜草生”的景象。
由于勞動力均外出打工或搬遷至縣城及外地居住,空心村剩余的多為老幼和體弱人員,村莊的農作物驟減,甚至部分偏遠的田地則干脆荒棄不耕。除了留守人員和田地的荒蕪外,對環境衛生也有極大的影響,空心村的廢棄房屋由于無人居住,所以也無人修繕,有些已經倒塌。不少村民將老房用于圈養禽畜。由于沒有人清理,致使村內垃圾成堆、污水橫流、雜草叢生、老鼠遍地、蠅蚊亂飛、糞便成堆。
一些偏遠農村正在探索新的出路,例如前文提到的嶺下村,因為珍稀動植物的出沒,已經被國家劃分為國家級原始森林自然保護區,村里的原住村民正面臨著搬遷至縣城的規劃。他們即將告別這個正在逐漸荒蕪的山村,在縣城里安家落戶,而這個大山腳下的村莊,將成為更多稀有動植物的家園。
但是,像嶺下村這種被國家規劃為原始森林保護區的村莊畢竟是少數。在我國,還有無數空心村在等待重生。面對日漸荒廢的空心村,期待走過30多年改革開放的中國人,能夠探索出一條“蝶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