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閑逛的時候,無意中闖入一條狹窄幽深的小巷,立時便很好奇,這條巷口昰通到哪里的?從這邊過,是不是能找到一條回家的捷徑?正想著,才驚覺巷子兩邊幾乎塞滿了各種小吃店,匆匆而過的行人;忙得熱火朝天的老板;喧鬧談笑的食客;各種五味陳雜的味道沖進肺腑,交織成一片生機勃勃的人間煙火。
皇帝行走的御街
杭州的清河坊,就是早先的南宋首都臨安御街,位于今杭州上城區。據說,南宋皇帝每三年都會進行一次為期三天的祭天儀式,他沿著御街到景靈宮吃齋祭祖,再到城外的郊壇祭天,要經過這里,所以特地修了這樣一條路。考古挖掘中御街的排水溝被發現,有人推測當時的南宋御街必定不窄于16米。據說,皇帝車隊每次走過時因怕會壓壞石板,都要先把石板拿掉,鋪上沙子再前進,可想見那時陣仗的宏大威儀與臨安的興盛繁榮。
此刻站在商鋪林立的仿古街道上,擦肩而過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現代都市人,恐怕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就在我們腳下兩米多深的地下,疊埋著五個時期的四層道路——不僅有赫赫有名的南宋御街,還有來自元、明、清以及民國的大道和小巷。這讓我們都不得不放慢腳步,恍如穿梭了時空行走在這“十里”御街上。
當時的御街對百姓來說也很重要,因為它兩旁集中了數萬家商鋪,臨安城一半的百姓都住在附近。“十里”御街從萬松嶺到鼓樓,是臨安的政治中心,這里的店鋪大多經營金銀珍寶等高檔奢侈品。據《夢梁錄》載,鼓樓到眾安橋一帶名店、老店云集,有名可查的多達120多家,都城最大的娛樂中心北瓦也坐落在此,各種雜劇、傀儡戲、雜技、影戲、說書等戲藝日夜上演,每天都有數千市民在這里游樂休閑。
“流水繞古街,小橋連老鋪,清池圍舊宅。”多年前,負責中山路綜合保護與有機更新工程策劃案的中國美院,曾這樣勾畫了一幅頗具創意的江南水景圖。如今,書稿上的文字變成了現實。御街中心一條潺潺的小溪在商鋪的屋檐倒影下流過,恍如宋代水墨畫中的山石擺放在街的四處,一字排開立于街頭的浮雕上描刻著老杭州點點滴滴的生活場景。
尋覓雨巷的浪漫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中學時代,有幾個女同學沒背過《雨巷》?又有多少男孩子不想逢著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不過如今的大塔兒巷只剩下不到20米的長度,旁邊的小塔兒巷倒頗有看點,一間間的老房子,斑駁的白墻露出內里的青磚,青石板的路面已被踩得锃亮。
《雨巷》的作者戴望舒就出生在杭州的大塔兒巷。從民國初年至1937年,他們一家住在大塔兒巷11號。現在,大塔兒巷連同周邊的皮市巷、小塔兒巷,一起成了人們尋覓雨巷的地方。
皮市巷在南宋時聚集了很多皮具作坊,經營皮具生意,故名皮市巷。大塔兒巷是杭州中河邊一條幽靜的小巷,東出皮市巷,西接光華巷,原地鋪清一色的青石板,曾有古人以“鵲冷難依明月樹,燕歸長戀故園草”的詩句,來描繪小巷的風情。雖然知道這雨巷只是象征,真正的大塔兒巷一定不會再是迷朦凄冷的煙雨中,在悠長寂寥的青石板路上,邂逅一段柔腸百結的愛情……但因愛詩及巷,一定要來走一走。
按圖索驥來到解放路,從香溢大酒店旁的小巷穿過,沿小塔兒巷繼續前行,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卻很是讓人惋惜,毫無美感可言的水泥路邊停滿了汽車,周圍是一幢幢火柴盒子般的居民樓,不但難覓粉墻黛瓦、泥壁木窗的老屋,就連一絲一毫“巷”的影子都沒有了。而在一個裝著不銹鋼防盜網的臨街店面墻上竟然釘著一個門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大塔兒巷11號”。
歲月無情,路還是那條路,卻已然物是人非,那個雨巷中撐著油紙傘禹禹獨行的姑娘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了。
見證歲月的魔法
杭州城似乎在人們不知不覺中發了瘋般在變大、變高,直到那么多年過去了,才回過頭來發現這巨大的變化。記得小時候坐著像大面包一樣的鐵皮老八路公交車,和爺爺奶奶去鼓樓吃咸燒餅、熱豆漿,再爬吳山,看12生肖石像,登上亭子頂看八卦田,現在卻怎么也尋不見記憶中那些熟悉的景色了。只看到這個城市像個營養過剩的孩子,有點邋遢,有點病態的臃腫。
走過鼓樓,經過杭州卷煙廠,看到一個上坡,但記憶里從來沒有走過這條街,便拐了進去,再一個左轉就拐進了鳳凰山腳路,覺得路名有趣,于是沿著不算寬,最多僅能容納兩輛小車通過的路一直往深處騎去。
越往深處走感覺時間像在倒退,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杭州城,提著菜籃子的行人,騎著二八大杠的老頭兒,打著麻將喝著茶的老伙計,水槽前婦人使勁的搓著什么,到處都曬著被褥,衣服,小雜貨店的黑暗中總是藏著點別樣的神秘,地上有正在晾曬的梅干菜,散發著怪異的味道,母雞帶著小雞走街串巷,狗兒懶懶地躺著,對于陌生人的闖入似乎提不起一絲興趣,老廠子好像歇業很久了,但是里面的宿舍應該還住著人。
再往前就是鐵路職業學校了,工人們輪著大錘已經敲掉了半邊街,似乎從巷子深處正在爆發著騷動,不知道這條街還能堅持多久,在路的盡頭目送了幾輛綠皮火車遠去,便折返往回走,此時已是日落時分。
這個江南依舊富庶的城市,在余輝的映照下顯得異常耀眼,但美麗的外衣終究只是浮華罷了,反而是那些跨越了時間,最具文明底蘊的遺跡,依然存在于那些最市井、最地道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