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齡與新聞界

新聞應堅持真理，傳播真實

“現代收集和傳布新聞的設備有了高度發展，但是人們往往不知道怎樣去應付浩如煙海的新聞，而不致給埋在里面，忽略了以前的一切……人類堅持不懈地謀求一個沒有苦難的社會和世界。但是人類的前進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有時它趑趄、停頓，甚至挫折……既有真的新聞，也有所謂的新聞；既有真的歷史，也有所謂的歷史……真理在什么地方？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就在你發現那揭橥、保衛和促進人類事業的地方。”這是宋慶齡在《漫談新聞與歷史》中寫下的話。文章發表在《新觀察》雜志1956年第23期。

《真實報道的傳統》是宋慶齡談新聞工作的另一篇文章，發表在《中國建設》1962年第一期。她在回顧《保衛中國同盟新聞通訊》的歷史時寫道：由于“國民黨對于新聞報道和新聞發布實行嚴密的檢查。保衛中國同盟感覺到應該承擔起向全世界傳播我國的真實情況的職責。我們把報道實際情況作為我們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通過這兩篇評論，宋慶齡對新聞工作的觀點躍然紙上。那就是：一、新聞與歷史緊密相聯，因為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二、新聞工作者應當堅持真理，促進人類進步事業發展；三、新聞報道必須真實，傳播真實情況。

運用新聞反對專制，保衛人權

早在1911年，宋慶齡在美國威斯里安學院讀書時，她就擔任了校刊編輯、文學社通訊干事。當時她還是個18歲的女大學生，在校刊上發表了題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事件》的文章，滿腔熱情地贊頌中國辛亥革命的勝利。

大學畢業回國后，宋慶齡作為中國民主革命領袖孫中山的夫人和助手，重視發揮新聞輿論的作用，她團結組織國內外的新聞報刊和新聞工作者，堅決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支持北伐，支持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成為中共的好朋友。

牛蘭夫婦是國際紅色工會在華的代表，協助中國革命的地下工作者，被國民黨當局逮捕，并被判了死刑。1932年7月，宋慶齡組織了“牛蘭夫婦救援委員會”，營救牛蘭夫婦。委員會中有魯迅、北京大學前校長蔡元培，還有著名新聞工作者史沫特萊、埃德加·斯諾、上海《大陸報》記者蒂爾曼·德丁、上海《大美晚報》主編T.O.撤克里、《中國論壇》主編伊羅生等。宋慶齡通過中國和國際的新聞輿論向國民黨當局施壓，迫使法院對牛蘭夫婦由死刑改判無期徒刑。牛蘭夫婦最后逃出了監獄，被宋慶齡秘密掩護出國。

迫害國內的“政治犯”，是反動政權剝奪公民基本權利的一貫政策。1932年12月，宋慶齡同魯迅、蔡元培、美國記者史沫特萊以及國民黨老黨員、曾任孫中山秘書的楊杏佛等人一起，組成了“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宋慶齡指出，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任務和宗旨是：爭取釋放國內政治犯，反對當前到處盛行的監禁、酷刑和判處制度……予政治犯以法律的辯護及其他援助，調查監獄的狀況和公布國內剝奪民權的事實，以喚起輿論的注意。“同盟”協助爭取公民權利，如出版、言論、集會和結社自由的斗爭。以宋慶齡為首的“同盟”成員，冒著白色恐怖，積極開展營救全國政治犯的活動。成功營救了中共黨員廖承志、紅軍將領陳賡、北京大學教授許德珩、新聞工作者劉尊祺等人。據劉尊祺回憶：他從偷送進獄中的報紙上看到“中國民權保障同盟”成立的消息，和《中國論壇》報對“同盟”的介紹，就同獄中難友商議，由劉瀾濤用英文給宋慶齡寫信，揭露關押他們的所謂“反省院”是一座軍人監獄，“犯人”都是未經審訊、宣判就被無限期關押，受到殘酷的折磨。他們要求釋放出獄，上東北前線去抗日救國。宋慶齡看到信后，立即交給《中國論壇》公開發表，同時派“同盟”總干事楊杏佛帶領調查組去北平，向當時掌控北平軍政大權的張學良陳述。幾個月后，張學良釋放了新聞記者劉尊祺等所謂“犯人”。

宋慶齡在一篇文章里旗幟鮮明地寫道：“爭取民主權利和爭取政治犯的釋放，對革命都是必要的。我說對革命是必要的，就是指中國獲得政治解放和民族解放的必要。”

1933年，法西斯頭目希特勒在德國掌權，殘酷殺害工人領袖和知識分子。宋慶齡和魯迅、楊杏佛、史沫特萊、美國新聞工作者伊羅生等代表民權保障同盟，到德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去當面提出抗議。宋慶齡在列舉了德國納粹摧殘文化，殘害人民，侵犯人權的事實后，義正詞嚴地指出：“報紙在法西斯鐵蹄下喘息著。整個工人階級的報紙，甚至那種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喉舌如《世界論壇報》和其他一些更溫和的報紙全受到鉗制……為了人類、社會和文化的進步，為了努力協助保持人類和各種運動所得到的社會與文化的成果，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堅決地表示抗議。”

1936年11月，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沈鈞儒、史良、鄒韜奮等7位領導人，被國民黨當局逮捕。宋慶齡廣泛組織新聞媒體和新聞工作者營救堅決主張抗日的“七君子”。鄒韜奮是進步報刊《全民抗戰》《生活日報》《大眾生活》的創辦人，是國內外著名的新聞出版工作者，是中國新聞出版界的領軍人物，也是宋慶齡的摯友。宋慶齡挺身而出，通過媒體傳出她本人《為“七君子”被捕而發表的聲明》，公開駁斥日本報紙《每日新聞》對她的種種攻擊和誣蔑，尖銳地指出：“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的政治主張是“全國人民不分政治信仰或黨派，成立統一戰線，從事民族解放戰爭”。她還多次在上海《中國呼聲》刊登題為《援助中國》的通告，爭取國際正義力量的支援。那時，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機關刊物《救亡情報》的通訊地址就是宋慶齡在上海的寓所。全國各地的來信來稿，均由宋慶齡通過《中國呼聲》主編秘密轉交給《救亡情報》。1937年2月，宋慶齡在國民黨中央全會發表演說，大聲疾呼：“救國必須停止內戰，而且必須運用包括共產黨在內的全部力量，以保衛中國國家的完整。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宋慶齡從國民黨中央的講壇上走下來，又立刻投入保障民權的斗爭。她帶著鋪蓋，同其他社會知名人士一起來到國民政府蘇州監獄，要求把她自己也關押起來，和愛國抗日的“七君子”一起坐牢受審。宋慶齡這個震撼中外的“救國入獄”行動取得了勝利，救出了鄒韜奮等7位愛國民主人士。

新聞就是要坦率而無所畏懼

1941年至1943年河南那場歷時兩年，餓死幾百萬人、禍害殃及3000萬河南百姓的大災難，中國新聞界率先采訪報道的是重慶《大公報》記者張高峰。他采訪寫出了題為《饑餓的河南》的長篇通訊。1943年2月1日《大公報》改題為《豫災實錄》全文刊登。通訊具體記述了河南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甚至出現狗吃人、人吃人的人間地獄慘狀。通訊還報道了國民黨政府和軍隊在河南依然強征暴斂，使天災又加上了嚴酷的人禍，百姓苦不堪言。緊接著《大公報》2月2日又刊登了該報負責人王蕓生撰寫的社評《看重慶，念中原》。社評指出：讀了那篇通訊，知道了河南災情之重，人民遭遇之慘，任何硬漢都要下淚。《大公報》的通訊報道與社評引起全社會強烈反響，也觸怒了蔣介石政權當局。就在2月2日的當晚，中央軍委會悍然下令懲罰《大公報》停刊3天，接著又以“共黨嫌疑”的罪名，逮捕了記者張高峰。

查封報紙、抓捕記者，是全世界公認的法西斯暴行。《大公報》被停刊及記者被捕事件，引起了宋慶齡的極大關注和憤慨。美國《時代》周刊記者隨即去河南調查、采訪，證明張高峰的報道屬實。面對河南空前饑荒死人的殘酷現實，宋慶齡毫不含糊地給《時代》周刊記者寫了條子，支持外國記者去面見蔣介石反映真實情況。她給《時代》記者的信中說：“我想對你建議，你在寫報道時要像對我談的時候一樣坦率而無所畏懼。如果因此而倒霉受罪，也不要泄氣，否則局面就不可能有絲毫改變。”這是當年被稱贊為“中國的良心”的宋慶齡發出的正義之聲。受到宋慶齡的鼓勵，《時代》周刊記者寫的新聞報道，于同年3月在美國發表，把河南大饑荒真相捅到了全世界。蔣政權對外國人的聲音還是有所顧忌的，在輿論壓力下，當局被迫妥協，記者張高峰得以出獄，在河南被“管束”一年后，回到了重慶。

日寇侵占上海后，宋慶齡轉移到香港，迅速組織成立“保衛中國同盟”，團結了大批不同階層、不同政見的人士，結成民族統一戰線，積極有效地開展了抗日救亡工作。她創辦了《保衛中國同盟新聞通訊》，向全世界傳播中國抗日戰爭的真實情況，為保衛中國而戰。她還在香港《大公報》上發表題為《真正實現中國的獨立》一文，引述孫中山的言論，強調中國必須加強內部團結，發展經濟，才能抵抗外來的侵略，“建立一個新時代的國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宋慶齡作為國家領導人，依然十分重視新聞工作。她創辦了《兒童時代》，由她領導的中國福利基金會主辦，多次為該刊撰稿，指出兒童是祖國的花朵，民族的希望，人類的未來，要《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予兒童》。她還創辦了《中國建設》，多次發表署名文章，向全世界宣傳新中國的建設成就和嶄新面貌，傳播中國人民熱愛祖國、反對侵略、熱愛和平的聲音。

她同新聞工作者有緣有情

宋慶齡一生都伴隨著與新聞人的情誼，始終支持和保護中外新聞工作者。她和外國記者史沫特萊是情同姐妹的知心朋友。史沫特萊擔任宋慶齡的英文秘書長達7年，有5年時間奔波于抗日戰爭第一線，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做出了杰出貢獻。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原是上海《密勒氏評論報》編輯。抗日戰爭時期，宋慶齡安排自己的秘書幫助斯諾把一些有關陜北的資料翻譯成英文，并且寫信介紹斯諾去延安，寫出了震撼世界的《西行漫記》（又名《紅星照耀中國》）。1972年2月，宋慶齡知道了斯諾病逝的消息后通宵不寐，親自起草唁電說：“痛悉我們最誠摯的朋友不幸逝世，他在我們抗戰期間堅定地支持了我們反對國內法西斯反動派和日本軍事侵略的斗爭……埃德加·斯諾在中國人民心中的記憶將永葆常青。”她還派秘書張玨代表她去北京大學未名湖畔參加斯諾骨灰安葬儀式，向斯諾致敬。

宋慶齡敬重中國優秀的新聞工作者鄒韜奮。香港淪陷后鄒毅然去新四軍工作，1944年7月病逝。宋慶齡領銜發起在重慶為鄒韜奮舉行了追悼會。她和鄒韜奮夫人沈粹縝成為好朋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沈粹縝擔任上海市婦聯副主席，后被聘為宋慶齡領導的中國福利基金會秘書長，任全國政協委員。每年在北京召開兩會期間，沈粹縝都應邀去宋慶齡家中做客。

《懷念金仲華——〈中國建設〉的創始人之一》，是宋慶齡為悼念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老新聞工作者金仲華而寫的文章，發表在1981年第2期的《中國建設》上。她寫道：“我寫了上面這些文字，作為對同志的懷念，目的是使讀者對我們所經歷的‘暴風驟雨’有一個更為深刻的了解。”多少對無法無天者的控訴，多少對封建法西斯的譴責，深含在沉抑的話語之中！

宋慶齡一生，既是一位忠誠的愛國主義者，一位杰出的人民領袖，同時又是一位優秀的新聞工作者。她有自己的新聞觀點，堅守著她的辦報辦刊原則。她是中外新聞工作者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