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男同性戀是艾滋病感染的高危人群。東莞市疾控中心艾防專家表示,一個男同通常有10個以上性伴,性關系混亂以及特殊性交方式,是該群體艾滋高感染率的關鍵。近年來,男同感染艾滋病例已呈現出了高速增長,在莞治療的艾滋病患者中,男同感染者已從5年前的5 .71%上升到37 .08%,增長5 .5倍。
隱匿在人們視線之外的男同群體,有著怎樣的生存狀態?曾在東莞市疾控中心從事艾滋病關懷服務的社工羅美麗,通過調查問卷、電話、網絡等方式,篩選出了38位男同艾滋病人進行深度訪談,并結合27位男同問卷調查,對干預個案進行了跟蹤分析。她發現,男同人群中,幾乎每個男同都有多個性伴,其中不少人迫于現實的壓力,與異性成婚,維持不冷不熱的關系;確認感染后,面臨被男友拋棄,甚至會做出自我放棄以及報復他人的行為。而在被迫告知家人感染事實后,甚至有人會被趕出家門,再也沒有回過家。
65名男同感染者21人已婚 羅美麗今年28歲,浙江人,2010年3月,她放棄了大學校長助理的美好前景,只身來到東莞,成為一名專業社工,被派駐到東莞市疾控中心,從事服務艾滋病關懷咨詢工作。2013年,因工作中優異的表現,羅美麗被評為了“中國最美社工”,今年她又被評為廣東優秀社工、東莞最美社工。
在市疾控中心工作3年,羅美麗接觸的艾滋病感染者不下50 0位,“其間,男同群體因其特異性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一直密切跟蹤留意男同確診艾滋病后的生存狀態。”
羅美麗長期跟蹤調查的65名男同感染者中,年齡在20- 50歲之間,其中20-30歲21人,30-40歲37人,40-50歲7人,男同艾滋病患者的年齡分布集中在青壯年。
這些男同文化程度不低,初中21人,高中或中專大專35人,大學本科9人。雖是男同,但他們有不少人已經結婚,或者曾經結過婚。調查顯示,21人已婚,3人離異,14人與同性同居,27人單身。羅美麗分析,男同未感染時,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常常會催促他們盡快找女朋友結婚生孩子,有人為了應付家人,就不得不找個女孩子結婚生育,維持不冷不熱的關系。
她讓丈夫承諾不出軌 艾滋病感染者確診后,都面臨著需讓自己的性伴進行艾滋檢測這事,感染者一方面需要時間來接受自己感染這一事實,另一方面內心進行激烈地斗爭,考慮是否告訴自己的性伴以及讓性伴做檢測。
在38名訪談的男同患者中,已婚者有15人,多在30歲以上,且有孩子。其中9人的妻子知道丈夫感染艾滋;15個男同艾滋病患者仍維持著婚姻關系,7人仍與固定同性男友保持性伴關系。兩個妻子知道丈夫男同身份后,強制要求對方不準在外與同性發生性關系。有6人的父母知道兒子是男同,有4人在父母認可的情況下與男友同居。
陳先生就是其中一人,他在2012年3月被確診感染。一次女兒在他的舊手機上,發現了他與另一個男人的曖昧圖片和文字,妻子這才知道丈夫原來喜歡男人。“并且丈夫之前還帶那個男人回家吃飯,后來還照顧那男人的小孩一年。”陳妻發現自己被謊言騙得體無完膚,但最終仍然選擇接受,并讓丈夫作出承諾,以后不得聯系男同,好好守護這個家。
羅美麗說,在隨后的跟蹤中,陳先生表示自己喜歡同性沒有辦法改變,但是為了家庭,他沒有再出軌。
另一名感染者葉先生是2012年7月確診,已婚,有一固定性伴,曾與除固定性伴之外的人發生關系感染艾滋。其妻檢測未感染并表示愿與其共同面對,但葉先生則坦言,如果社會能承認男同婚姻,他實際上更想跟男友在一起。
感染后男友離去 在男同艾滋病患者中,有很大比例的男同是未婚的,相對已婚男同,他們的壓力更大。羅美麗說,在男同圈中,性關系較為混亂,幾乎每個男同都有多個性伴,“該群體本身的流動性以及社會文化的排斥性導致男同較少會找到相匹配的另一半,所以男同確診感染后較難得到另一半的支持,沒有他人的支持,感染后常無法釋懷。”
男同阿超,是2012年5月確診感染。阿超長得眉清目秀,身邊很多比他差的都傍到了大款,阿超也想找個人依靠。有個已婚男人走進了他的生活,阿超很小心,每次堅持要戴安全套,就是這個較為敏感的做法讓對方起疑了,兩人最終不歡而散。而這之后,阿超覺得自己成了行尸走肉。
還有艾滋病男同在未確診感染之前對自己男同的身份并不自我認同,確診感染之后,知道自己感染的原因就是同性之間的性行為,加劇了他們對自己男同這個身份的厭惡感,進而產生對生活、對社會的不信任和消極情緒。男同小敏在2012年6月確認感染后,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對自己的身份怨恨。他認為,“自己有一個骯臟的充滿病毒的身體,落了這么一個生不如死,見不得光的下場,以后只想做一個孤獨的人了。”
而男同艾滋病患因為多個性伴的關系,自己感染,可能固定性伴并未感染,所以當固定性伴檢測未感染時,男同艾滋病患要面臨被男友拋棄的情況,一些男同難以承受,會做出自我放棄以及報復他人的行為。男同阿健是2012年11月確診感染,男友檢測后未感染,隨后便離開了。阿健很難受,有輕度自殺想法,在得知男友更換了聯系方式后,阿健因愛生恨,想要跟男友同歸于盡。在羅美麗介入后,他才放棄。
告知父母后被趕走 羅美麗認為,男同艾滋病患者告知家人自己感染會有三種可能:一是家人逼婚,二是內心脆弱需要家人支持分擔感染后帶來的影響,三是擔心與家人相處會感染對方,內心無法釋懷。
而宣告“出柜”后,這些男同艾滋病患者很可能會面臨:家人無法接受男同和感染的事實,將其趕出家門,家人的不認可、打罵,甚至斷絕關系直接影響了他們的情緒;而另一個可能是家人接受事實,但是對于共同生活仍有些芥蒂,比如吃飯家人要求用公筷,對于男同帶男朋友回家覺得不自在,親戚擔心小孩和男同艾滋病患者走得太近會變成男同等。
艾滋病患者在確診后會對周邊人的行為過分關注,更可能到了敏感的地步,男同艾滋病患者因為男同身份被更多人排斥,其更為敏銳地感受到家人的眼光,小動作,這一切讓他較難與家人相處。
受訪者阿華,20 12年3月確診感染,他擔心家人被傳染,提出搬出家單獨居住。他是東莞人,且為家中長子,對于他的做法,家人很奇怪,逼問其原因,阿華只能坦白自己感染艾滋,并坦白自己是男同。父親將他罵出家門,從此阿華再沒回過家。2013年12月開始,阿華的母親偷偷去看望兒子和他男友,但每次父親發現后都是一頓罵,阿華很苦惱,但至少不會感染家人,這也讓他放心。
妖魔化標簽難以承受 羅美麗接觸的男同艾滋病患者,起初確診感染后都表示出對自己男同身份的自責與后悔,隨之采取一切方式來封閉自己。內斂型的男同感染者會默默承受自己內心的煎熬,放棄原先的朋友圈、興趣愛好,甚至放棄工作,關閉手機,斷絕聯系。外顯型的男同感染者會通過眾所周知的方式來放棄自己,比如群發短信告訴所有認識自己的人,自己是感染者,是男同,然后選擇自殺,逃避事實。
因此,羅美麗也認為,如果有相同病患的人支持,對他們而言是最有幫助的,能讓他們很快調整好狀態,適應感染后的生活。
羅美麗還發現,相對于其他類別的艾滋病患者,比如女性艾滋感染者等,男同感染者因其感染途徑的特殊性以及自身男同的身份,讓他們的處境顯得更加艱難。
而且,男同的性方式讓患者更容易感染上性病,而現有的醫療衛生系統相互推諉的情況,以及個別醫護人員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讓男同患者承擔更大的經濟和心理壓力。除此之外,男同這個作為現行社會尚未認可的群體,妖魔化的標簽,和艾滋病被視為“臟病”、“不道德”,這樣的大環境讓男同感染者更難承受。
摘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