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佩璋是葉圣陶長篇小說《倪煥之》中的主要女性形象,小說中她的形象經歷了兩次轉變,從向往“事業獨立”到專注于家庭瑣碎事務為其一,小說末尾因煥之之死而決定“做點事兒”為其二。煥之對妻子沉溺于家庭而感到失望,卻忽視了女性固有的特點。女性具有易柔易剛的特色,而女性解放,解放的也應該是帶有封建色彩的部分,而不是把女性內涵全然都抹殺掉,這種過于極端的表現其實反映的是整個五四時代人物的局限性。
關鍵詞:金佩璋;倪煥之;女性形象
《倪煥之》是葉圣陶先生于1928年創作的一部描寫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面貌的長篇小說,以辛亥革命到大革命失敗為歷史背景,主人公倪煥之是一個負有理想的知識青年,他有先進的教育理念,企圖通過教育來實現“救國”。然而殘酷的現實打破了他的幻想,在絕望和悲痛中,倪煥之結束了他的一生。金佩璋是倪煥之的妻子,也是整篇小說中最主要的女性形象,以有了孩子和煥之之死為轉折點,她的性格和行為等經歷了兩次變化,本文通過對其性格和行為變化進行分析,解讀金佩璋這個女性人物形象,探討女性內涵,認為女性具有易柔易剛的特點,并深入理解五四這個時代的特點。
一、從“獨立女青年”到“家庭少奶奶”
“一個穿黑裙的女子正在那里走來;她的頭低了一低,現出矜持而嬌媚的神情……同時她的步態顯得很莊重,這莊重里頭卻流露出處女所常有而不自覺的飄逸”。這是金佩璋第一次出現在煥之和讀者的面前,從文字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極富教養的女性,她的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塊美玉。幼年喪母的經歷讓她提早學會為人處事,她時時注意鎮上人家的“家事”,并由那些“家事”的心煩意亂最先衍生出了“獨立自存”的思想。佩璋向哥哥金樹伯爭取了上女子師范大學的機會,并把教員作為自己的目標。就是這樣的金佩璋吸引了倪煥之的目光,兩人對教育有志同道合的見解,佩璋還能夠在煥之失意時鼓勵他,提供一些自己獨特的見解,兩人的愛情是水到渠成的,而且能夠“把教育的研討與戀愛的嬉戲融合在一塊兒”。
此時的佩璋還是一個獨立的女青年,然而在結婚兩個月之后,佩璋懷了孩子,生理上的原因讓她顯示出了病態,她也不再看書了,教師生涯也完結。這時候的佩璋沉浸于家庭瑣碎和照顧孩子,對婆婆表現出不滿,無法和煥之進行心靈上的溝通了,儼然是一個典型的農村主婦形象。
這個變化是小說的一個小高潮,對于這種轉變,是可以為讀者所理解的:首先,幼年喪母使得佩璋沒有安全感,但在真正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之后,有了依靠以后,她性格中的獨立意味就漸消了;其次,正因為她自身沒有享受到健全的母愛,她的母性關懷便更為濃厚的表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最后一個較為根本的原因,是女性并未真正解放出來,女性還殘留著一些舊時代的思想,從佩璋寫信都用白話文這一點便可窺知一二。而另一方面,在男權主導的壓制下,女性自己也并未將自身置于男性同等地位。
二、從“家庭少奶奶”到“勇敢女青年”
煥之因病在絕望和悲痛中去世,佩璋又發生了一次轉變:“盤兒快十歲了,無妨離開我。我要出去做點兒事;為自己,為社會,為家庭,我都應該做點事。我覺悟以前的不對,一生下孩子就躲在家里……前年煥之說要往外面飛翔,我此刻就燃燒著與他同樣的心情”!
對于此次轉變,歷來的評論是說顯得突兀,茅盾在《讀倪煥之》一文中寫到:“最后一章寫倪煥之死后的倪夫人突然勇敢起來;這是作者信賴著‘將來’的意識使他有這轉筆,然而和第二十四章開頭所描寫的倪煥之感念中的金佩璋比照起來,便覺得結尾的金佩璋的忽變是稍稍突兀些了。從二十四章到最后一章,中間相隔一年多,而又是極變幻的一年多,所以金佩璋思想的轉變是可能的,但是作者并沒在二十四章以后說起金佩璋的動靜,卻在結尾驀地一轉,好像一個人思想的轉變是奇跡’似的驟然可以降臨的,也就失之于太匆忙了”。
的確,對于這一次轉變,葉圣陶先生并未設置明顯的鋪墊,轉折過于迅速。但這樣的轉變仍是可以解釋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反而是更突出了女性的特點。煥之之死對佩璋而言是突然的,受到丈夫去世這樣的打擊,殘留在佩璋內心深處的獨立意識瞬時爆發了。而女性在失去男性的依靠時,往往會萌發出延續男性理想的思想,所表現的出來的也是一個更為堅強和理性的人物形象,如《四世同堂》中的劉太太,她的丈夫劉師傅不甘當亡國奴而將她托付給瑞宣,自己離開了北平。劉太太在瑞宣家也出現困難時不甘沉淪,冒著風險,到張家口換來了糧食;還有錢默吟的夫人錢老太太,面對兒子死亡、丈夫被抓,能夠冷靜處理喪事,保護好丈夫的古董,最后一頭撞死;《白鹿原》中鹿子霖的妻子,一個沒有文化、一無所知的鄉下人,在面對丈夫被囚禁,卻堅持奔走送錢把丈夫救回來……女性是易柔易剛的,這是我所理解的女性獨有的內涵之一,而金佩璋便是如此。
三、男性視角下的女性和五四的局限
倪煥之對于佩璋的轉變極其失望,認為“他現在有了一個妻子,但失去了一個戀人,一個同志”,在好友王樂山問起他的新家庭時,他甚至回答“新家庭呢,真像你來信所說的巢窟,是在里邊存身,睡覺,同禽獸一樣的巢窟而已”。由此可見,煥之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那份激情了,他所渴望的是那個能與他一起探討教育的金佩璋,而不是一個與普通人無異的家庭少奶奶。
男性希望女性能夠有事業,而不再是傳統的“大家閨秀”,這種表現其實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五四解放個性、打破傳統以及呼吁男女平等的時代特點。然而,這種要求對于女性卻過于苛刻了,“葉圣陶對于金佩璋形象的刻畫,顯然是以男性視閾觀照與衡量的,其中顯然有著諸多苛求與不合理之處,倪煥之對于婚后金佩璋變化的不滿,也表達出男性的自私與苛刻的一面”。的確,在男性視角下,他希望女性按照自己所理想的狀態發展,而忽視了女性固有的內涵。事實上,男女不同的性別特點使之在社會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不一樣,女性扮演的是一種“柔”的角色,能夠于細微處影響全局。
倪煥之的這種失望,是對女性內涵的一種誤讀。女性解放,解放的是封建、殘害人的部分,而不應把傳統女性一些的優良特點也一并否決掉。這種趨勢,體現的其實是整個五四時代人物的局限性,“由于五四人物不辨文化也有民族性這一面,因而使這場運動存在重大缺陷”。五四時代的人物過于極端,常常將傳統和現代嚴格對立起來,提倡要否定一切傳統,因而對女性的解放,也忽視了傳統女性固有的內涵,女性的柔、特有的母性情懷反而被視為世俗、庸俗的東西。《倪煥之》中有一個細節,煥之講演歸來,全身被淋濕,當佩璋關心他淋濕的問題時,煥之“稍微感到無聊”。從這個細節,便可看出男性對于女性的苛責和對于女性的母性情懷的鄙夷。
四、結語
“女人如水”,女性具有易柔易剛的特點,這種特質不僅是現代女性獨有的,從文學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受到西方文明沖擊下的上個世紀如金佩璋的一樣的女性同樣是易柔易剛的。而21世紀作為信息化的時代,“女強人”、“女漢子”都成為了一種趨勢,女性“剛”的一面更為凸顯出來,傳統女性的那種特質已經鮮少能夠看到了,社會應該對女性有更多的理解,不管是對文學作品中的女性,還是現實中的女性,切記走極端。
參考文獻:
[1] 茅盾.茅盾作品[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
[2] 楊劍龍.男性視閾中的女性觀照——讀魯迅的《傷逝》、葉圣陶的《倪煥之》[J],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5):37.
[3] 龐樸.“五×四”人物的缺陷:不辨文化也有民族性一面[J].文藝爭鳴,1989(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