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看懷斯畫風的憂郁美

摘要：美國畫家安德魯·懷斯的著名畫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這幅畫整體呈現的懷斯畫風的憂郁風格，對畫壇有重要影響。本文將從這幅畫的具體構圖技法和創作的時代背景，分析懷斯這幅畫作體現的憂郁之美。

關鍵詞：安德魯·懷斯；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憂郁美

安德魯·懷斯（Andrew Wyeth，1917——2009）的著名畫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中是一位殘疾女子在草地上匍匐，無論是從藝術技法還是藝術價值上都意義深遠。這幅創作于1948年的《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與天空連成一片的棕黃色草地。地平線上矗立著久經風雨的谷倉和孤寂的木房子。一位身著粉紅色衣裙的纖弱女子，在在草地上匍匐前行。她用瘦弱的胳膊吃力地支撐著軀干，艱難地向那座房子的方向爬去。有人說她是想去看山坡那頭外婆的墳塋，有人說她是在歸家的途中……這對于正常人再容易不過，但對于一個殘疾人來說卻十分不易。她用粗糙的雙手使勁抓著地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和夢想。這在藝術上是一種美，縱然憂傷但不讓人感到絕望。這幅作品無論在內容還是在形式上都浸透著憂郁之美，并且懷斯的這一畫風對畫壇產生了重要影響。

一、形式構成之美

美是人的自我觀照、欣賞和確證，這部憂郁的作品給人們帶來心靈的反思也是一種美。美術作品中的凄美憂郁，猶如文學作品中的悲劇。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安德魯·懷斯則是把被毀滅的東西中的美好的一面展現給世人。安德魯·懷斯于1917年出生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個小鄉村，并在這里一直生活。他的父親N·C懷斯是當時著名的插畫家，受其父親的影響，安德魯·懷斯開始了他的繪畫生涯。審美與人的生存狀況和生存體驗有關，懷斯的畫作大部分以鄉村為題材。從小患有慢性動脈疾病的安德魯·懷斯，更多的是對自我內心的反思，這也使他的作品有一種憂郁氣質。他的憂郁和執著，成就了他的“鄉土寫實主義”。

美是多樣的，美術作品中美的形式構成也是多樣的。在《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這幅畫中，安德魯·懷斯以其獨特的用料、色彩、線條和構圖，構造了一個凄美但又充滿希望的世界。美術作品中不同的物質材料有不同的審美特性。

懷斯的大量作品是干筆水彩畫，但《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這幅畫中，懷斯獨具匠心的在木板上運用蛋彩，這幅畫也是懷斯“鄉土寫實主義”蛋彩畫作品中的典范之作。受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波提切利的影響，懷斯試著用蛋彩描繪他的世界。但他發現帆布的彈性不能獲得持久的力量，他追求的是依靠構圖的純化和圖像載體材質的硬度獲得畫面的持久性。于是，懷斯大膽的用蒸餾水和蛋黃作畫，再加上干燥的畫筆，這樣作出的蛋彩畫涂在木板上。不論在感覺還是在形態方面都符合懷斯追求的圖像堅固性的意圖。這樣的用料為懷斯所要表現的憂郁世界建立支架，支撐起屬于他的的精神世界。懷斯也說過：我所以堅持要用蛋彩畫的原因，是我喜歡純正蛋彩畫含有一種隱喻的特性，它沒有油畫的光澤卻帶有干枯的實質。在審美日趨大眾化的年代，從懷斯的畫作中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獨特的孤獨，一種人類自省的獨特之美。

美術作品中的顏色是作家生活經驗的聯想和思想情感的象征。懷斯的風景畫沒有鮮麗的顏色，但常常喚起人們對故鄉的懷念和對流逝時光的回憶。懷斯在常在褐色系里尋求豐富的變化，黃、褐、灰、白、黑是其慣用色。在《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這幅畫中，我們看到的是冷灰色的房子和地平線上的天空，前后顏色由深到淺的黃色草地。草地顏色由深到淺、由暖到冷的變化使空間的關系變得自然。在懷斯慣有的懷舊色中，看到憂傷的同時也看到了希望。克里斯蒂娜的粉紅色衣裙在畫中，與草地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

同時，畫家獨特的構圖和線條也成就了它特有的美。在懷斯的畫中構圖方式是比色彩更具打動力的因素。畫中高高的地平線幾乎接近畫作最上端，逼近天空給人一種壓迫感。在這幅畫中整個畫面荒蕪的大地占去了全畫的4/5，空曠和孤寂的氣氛壓擠在少女的身上形成一種凄涼和悲冷的情調。人物位于對角中心點的焦點，將單薄的個人置于荒蕪闊大的背景。懷斯認為人不僅存在于風景中，而且能與風景極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同時，畫中人物背對著觀賞者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懷斯曾說過：當你感覺風景的骨感時，你的得到是一種孤獨、死亡的感覺。懷斯的作品構圖和描繪常常帶給人這種內心的落寞和孤獨感。在處理整體畫面構圖上，他通常將表現主體放在畫面幾何構圖的中心位置，或將其置于光線重心，或將其放大。這種突出主體的方式使我們更容易受到凡事物的震撼。造成天地與個人的強烈對比、廣闊與微小的視覺沖擊、永恒且無憂的自然界與短暫而憂愁的人生交織矛盾的畫意哲學。

二、時代造就的憂郁之思

美術作品是運用線條、色彩和形體等藝術語言，塑造出靜態的視覺形象，通過再現或表現的方式表達思想情感的藝術，懷斯通過這幅畫中的凄美要表達什么呢？《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是安德魯·懷斯的代表作，在這幅畫里我們感到的那種凄美與畫家的個人創作風格是分不開的。安德魯·懷斯延續了美國地方主義繪畫傳統，并啟發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美國照相寫實主義繪畫。安德魯·懷斯被稱為美國“懷鄉寫實主義”大師，他用細膩的筆觸和畫作獨特的質感營造一種獨特的氛圍。在現代社會作為文化、生命內涵的鄉村，面臨著工業社會的吞噬。懷斯依然留戀著鄉村，他在畫作中對鄉村傾注了深厚的感情。他曾說過：一個人的藝術意境與深刻程度是和他對這個事物的愛戀程度是有深厚關系的。

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洗禮，這一代藝術家趨于內省，對現實似乎有一種不安。海德格爾“于無存在中向死存在”否定了人類社會存在的歷史。在工業文明的席卷下，鄉村將走向何處？人越來越淪為機器的附庸。就像艾略特的《空心人》中寫的：“呈形卻沒有形式，呈影卻沒有顏色；麻痹的力量，打著手勢卻毫無動作。”伴隨著這種人類性格的結構，人類社會結束的方式不是轟然落幕，而是郁郁而終。并且，懷斯所處的時代，美國畫壇各種流派紛紛崛起，如抽象的表現主義、波普藝術以及后現代主義等，在先鋒藝術的沖擊下懷斯的寫實主義畫風很好的保持了傳統。

此外，在創作這幅作品前懷斯依他獨特的內省視覺，在畫布上開始對存在的探索。在《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中克里斯蒂娜的形象，似乎蘊含了懷斯本人對于自然世界的解讀方式。在孤獨和失落中人們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在蒼涼天地中，處于彷徨中的個人獨自領略這一份曠世思情。在這里是一種對人生坎坷的解讀，一種似夢非夢的現實清晰地映照出殘酷的現實與畫家心理的現實。正如海德格爾所言：藝術是此在通過自身的努力而使被遮蔽的東西顯現出來，這樣，人就進入“人詩意棲居”的境界，美成為“真”的閃光。

從懷斯畫作的憂郁，我們可以看到二十世紀世界的暗角，懷斯的作品有的體現了傳統藝術風格，有的則展示的是現代派藝術。他曾說過：“我并非在自然地描摹一個形似的事物，而是透過它來表現我心靈深處的記憶和情感。”并且他的畫作中充滿隱喻和象征，也可以說是一種抽象的寫實主義。不管他的作品被后人冠以寫實主義，現代主義，都體現了他對人類存在的思考。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隨著中國社會的轉型和審美意識的解放。懷斯以《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為代表的作品，影響了中國畫壇，當時掀起了一股懷斯風。作品中的憂郁感傷，以及流露出的堅強，影響了以何多苓為代表的“傷痕美術”畫家。何多苓的處女作《春風已經蘇醒》同《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一樣，描繪了一個衣著破舊的小女孩，坐在初春長滿枯草的河灘上，遙望著遠方……何多苓也說過懷斯對他的影響：“我的確很喜歡這位‘傷感的現實主義者’，并且試圖摹仿他。我喜歡懷斯那嚴峻的思索，他那孤獨的地平線使我神往。”

安德魯·懷斯話費的憂郁之美建立在寫實主義的基礎之上，但他沒有完全陷入個人主義幻想中的消極憂郁。懷斯說過：我對事物有極強烈的浪漫主義幻想——這便是我所要畫的，但我是通過寫實達到這一點的。他在傷感的現實主義畫作中追求自己浪漫的幻想。達·芬奇和歌德也都說過，藝術須是一種“第二自然”，一種由人創造而且為人服務的產品，一種既反映客觀現實又表現主觀理想的產品。在對現實的仔細觀察和深刻思索后，懷斯創作出《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也撐起了一片獨特之美的天空。

參考文獻：

[1]何政廣，世界名畫家全集·懷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2]（美）威廉·費舍爾，懷斯的世界，世界美術，1981（1）

[3]葛巖，我是現代主義者，世界美術，1982（2）